私人码头好啊,没有人检查,他们就安全多了。
十来个男人驱赶着车上的男女,将驴车上的所有人都驱赶到其中一条船上,盈珠和赵离忧也登上了船,等人齐了立即就开船了。
船上人多拥挤,不过盈珠和赵离忧却被分配了一个小舱房,有个留了山羊胡的大夫背着药箱进来了。
“咦?”
对方面露惊讶,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了,给了一瓶子金创药,又开了方子,吩咐人煎药来。
这人明显看出赵离忧虚弱原因,和送他们上船的另一个男人低低说了几句,外头很快便增加了几个看守。
不过却也没过分紧张,这些人刀头舔血,也是见惯风浪的。
药很快煎好,端了来,盈珠低头接过,盯了那碗黑褐色热气腾腾的药看了一会,又看了看赵离忧,赵离忧微微点头,她明白了他的意思,才扶起他,慢慢给他喂下。
刚才那大夫开药时,赵离忧瞄着,是个退烧消炎的方子,那大夫倒没写什么乱七八糟的药。
盈珠就是怕这些人在药里加料,不过想来,就算加料,最多也就加些迷药而已。
既然那些人觉得他们两个是好货,到地方还会被养着,以待日后买个好价,有害药肯定不会下。
而且赵离忧应该懂一点,毕竟他身上那么多新伤旧伤,俗话说久病成医,他想必是有点了解的,看他的样子应该问题不大,顶多是点迷药。
脸没洗,衣服没换,其他的倒不怕。
赵离忧现在太需要消炎退烧药了,其他小问题都能忽略。
给赵离忧喂了那碗药,她悄悄他耳边说:“你睡,我来守夜。”
赵离忧眼皮子稍睁,微点了点头,他伤重失血甚多,一路上保持清醒已是强撑绷到极点。
这会儿药效一起,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盈珠刚上车的时候睡了两个小时,现在没有睡,靠在黑漆漆的船舱内,暗中警惕观察。
她自然也是极疲惫的,浑身骨头酸涨又疼,腰侧和后背火辣辣,身体感觉濒临极限,精神恰巧与之相反,很清醒,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睡。
第11章 得以喘息
这船舱没舱门,斜里一个角度能看见一线江面,不过被个守卫挡住了,只能听见涛声依旧。
身躯随着船摇晃着,她默默计算着大概船速,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终于听见外头守卫闲聊,“……已过柏县了。”
柏县,芜城辖下泧水的一个县,也是西北方向最边缘的一个县。
他们终于离开芜城了!一时情绪翻涌,想要热泪盈眶,她忍了又忍,才忍了下来。
天亮后,船上开始有人走动,到了大概早上七点左右,有人又送了一碗药来。
盈珠忙扶起赵离忧,试了试他额头上的温度,又给他喂了药。
她悄声说:“我们离开芜城了。”
“嗯。”
赵离忧点了点头,低声:“他们的药没有问题。”
“那就好。那我们先养养伤。”
先养伤,等赵离忧的伤养好一些再说,听那些人说的应该也不会马上卖掉他们的,那就证明短时间内,他们是安全的。
直到此时此刻,盈珠终于能大松一口气了,终于能够得以喘息了。
赵离忧点头,这些人牙子守卫他并未放在眼里,待他稍养好伤,到时就可以离开了。
心神一松,赵离忧悄声说:“你快睡,这里我看着。”
盈珠点点头,也不多说,靠在墙边,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舱房窄小,两人挨在一起,安静无声。
两人就暂时在人牙子的船上蛰伏了下来。
船上的大夫开的药倒是不错,上船当晚赵离忧发了小半夜的烧,但温度并不算太高,应该没有超过39度,上午时渐渐就退了,之后又发了一次低烧,就没再发烧了。
本来盈珠还担心暴露容貌的事,但事实上这一大群人,上船之后就没有人管他们,也没让他们洗漱,这些人均是蓬头垢面的挤在一起,每日两餐,吃的是又干又硬的糙饼。
也许看在盈珠和赵离忧是好货的份上,倒有些特殊待遇,让赵离忧好歹能吃上一些稀粥、汤水。
不得不说赵离忧确实恢复力惊人,意志及生命力极其顽强,受这么重的伤,他上船后第二天,就能自己扶着慢慢坐起来。
到第三天,走得更好了一些,到了五天,他能自己站立了。
短短一星期的时间,他行走间已经看不出受伤的迹象了,除了脸色更苍白一些,他看着和在芜城再见那会已经差不多。
伤好的差不多了,而这些人贩子的目的地也快到了,他们也该准备离开了。
听外头守卫闲聊说笑中,盈珠得知这些人贩子船的目的地是金州,他们自然不想去金州的,他们得在去金州的路上下船离开。
好在去他们的目的地金州是逆流而上,船速比在平面行的要慢上许多。
盈珠此刻正在船尾,她小声问:“还有多远?”
她隔着朦朦胧胧的白雾,往岸边眺望。
明明这样的能见度很低,但赵离忧却道:“快到了。”
他眼睛更利一些,已看见远处白雾中那若隐若现的些许起伏轮廓,应是山边的芦苇荡。
此时,大概是凌晨四点钟左右,因为天色还很昏暗,他们之前已经约定了四更行动。
赵离忧对时间更敏感一些,看时间差不多了,先弄点小动静引了门口守卫靠近,由赵离忧将其放倒,而后闪身而出。
之前他往那个山羊胡子的大夫的船舱走了一趟,真发现了迷药,倒省了不少功夫。
于是将迷药无声下到人牙子自用的食材当中,早膳过后倒了大半,剩下的都被他补刀解决了,最后他还没完捡了两个怕死的去船尾,将船靠岸。
赵离忧说得不错,很快盈珠也看见矮矮的山边和芦苇荡了。
盈珠握紧了手,有点激动,几经艰险,终于要脱身了!
这个地方虽然没有码头,但好在留下了两个人将船停泊,他们这才得以顺利靠岸。
靠岸后,赵离忧一掌劈晕那两人,带着盈珠就直奔船头上岸。
清早白雾弥漫,大船荡在那全是乳白色的雾气中,雾色很浓仿佛要吞没了江上的一切,看着都朦朦胧胧的。
此时,大船舱里却骚动了起来,因为很多人发现,船突然开始靠岸,而那帮持刀的凶狠人牙子却横七竖八倒的满地都是,竟然是全部昏睡不醒。
这些人立即惊慌了起来,不知道在害怕什么,两人路上经过大船舱时,一群人惊惶尖叫立起,赵离忧冷冷瞥了一眼。
盈珠稍稍停住脚步,提声高喊道:“大家,安静,安静一下听我说。”
听到有人发话了,骚动平静了一些,她接着说:“船上的坏人,就是那些人贩子,已经全部晕倒,至少要一个时辰后才能醒。
最前头的一个大船舱里有不少银子,你们可以分一分拿了赶紧离开,如果不愿意离开的,也可以在此等那些人贩子清醒。
不过到时候那些人醒来之后,发现人跑了,钱也没有了,想必留下的人恐怕没有什么好下场。话我已经说到这了,不过你们要愿意留下的话,后果自负。”
这些人贩子赚了不少黑心钱,船上的银子也不少,刚才赵离忧放倒那些人贩子时,盈珠拿了一些,剩下的还有不少。
她也是出于好意才希望他们能拿钱离开,毕竟那些人贩子如果醒了之后发现这样的情况,肯定会迁怒于他们的。
话说完之后,盈珠也不迟疑,立即和赵离忧登岸离去。
从江畔而过虽然风很冷,但是冷风一吹竟然莫名的感觉到神清气爽。
继续往前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江上的雾渐渐地稀薄了,视野也渐渐开阔了起来。
举目望去四周山峦一层层环绕着,清晨的树叶上还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霜气,呼出一口气也能看到淡淡的白雾。
盈珠和赵离忧此时正站在南边江畔的山脚下,他们所在的位置很偏僻,不过附近肯定有人烟的,因为在这里他们看到了一条蜿蜒的小路直通向枯黄的小树林中。
虽然这条小路看起来有些杂草丛生,但依然能够看出以前是一条小路。
盈珠往远处看了看,说:“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吧。”
“嗯。”赵离忧点头。
这几天虽然都是窝在船上的,但是休息的并不好,因为船舱比较小,里面人比较多,蜷缩在一起,只能靠在墙边打盹,因为空间比较少,行走起来也不方便,吃的又是冷水和又干又冷的粗饼,现在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加上又冷又饿。
而且天灰蒙蒙的,冷风阵阵,黑云压顶,看样子好像想下雪。
他们沿着山间的小路走了半天,才见到山坡底下有一个荒庙,年久失修的荒庙,看起来有些破落,房顶的破了几个窟窿,四面的墙也有些破了,但也总比露宿荒野的强,而且在荒庙旁边还有水源,两人便决定在这里休息一下。
进去之后里头空空如也,仅剩一个石制供台,十分粗糙仅前端挖一个坑做香炉,屋里土质的地面已经长出了许多杂草,后面有一个院子,看起来也很破落。
两人分头行动,盈珠捡了干草柴禾,把地上的杂草清理了一些,又用干草打扫了一下里面的灰尘、蜘蛛网,捡了一些干草,在地上铺了一下,匆匆打扫一下勉强能坐人。
这时,赵离忧回来了。
他手上拿着野鸡还有野兔,已经处理干净了。
“哇,赵离忧你好厉害啊,这么快就打了这么多猎物,这下有肉吃了。”盈珠已经好久没吃肉了,好馋。
赵离忧显然更有野外生存经验,砌了灶,点了火,开始烤野鸡和野兔。
盈珠在后院发现一块破瓦罐,看起来像是用来打水的瓦罐,虽然破了一个大口子,但是底下还是能用的,把它削齐之后,洗干净可以烧点热水喝。
破瓦罐用来烧水,把水烧开之后直接放在里面晾温,就着瓦罐底递给赵离忧,“给,你喝点热水吧。”
赵离忧点点头,拿过瓦罐喝了几口,盈珠才接过来就着瓦罐也喝了几口。
赵离忧烧烤的水准还不错,烤的倒是挺均匀焦黄的,烤好之后,盈珠直接拿出包袱里面的一小包用油纸包的盐撒了一些上去。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还带了一小包盐,要不然又得吃没盐没味的了,说起来都是上次在定远那片的山上呆了几天吃的没味儿的东西吃怕了,所以她还特地在出发之前带了一包盐,这不正好用上了。
扯下一个鸡腿给赵离忧,盈珠又撕下另一个鸡腿,放进嘴里,味道不错,虽然只有盐,但是俗话说得好,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法,这话倒是不假,至少此刻,她是这么觉得。
她抬眼看庙门外,天黑沉沉的,又看向赵离忧说道:“你说是不是要下雪了?”
“嗯。”那边传来赵离忧低沉的声音。
盈珠并没有因为对方的一个字回答而停下来,继续说道:“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是十月还是冬月了?”
“冬月初。”赵离忧吃了一个鸡腿后说道。
“哦,快过年了啊,真不知道今年会在哪里过年呢。”盈珠闷闷的说,又给赵离忧递过去一个兔子腿,自己也撕了一个兔子腿,边吃边想,她来古代过的第一个年不知道会怎么过,希望这个年能过的安稳一些。
赵离忧听到盈珠的话,咀嚼的嘴,顿了顿,看向庙门外没有说话。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无事。”
“这日子过的真苦逼,年纪轻轻就整的一身伤,到老了就得落下病根了。”
“……”
没有得到赵离忧的话,盈珠又说了起来,似乎要把心里的苦闷都倒出来。
“我来这里也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经历的苦难,真是比我上辈子一辈子都多,你说我上辈子没有挖了别人的祖坟,也没有干什么缺德事儿,为什么这辈子要受这苦啊!”
“……”
“真希望这辈子的苦难都到此为止了,以后平平顺顺,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别再这么遭罪了。”
“……”
“不过……仇还没报,想要消停估计没有那么容易啊!谢耀,渣男人,你给我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啊呸,说什么丧气话,谢耀,我终会回来让你身败名裂!还有那个什么蔡氏,我绝对不会放过!”
“……”
盈珠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其实更多的时候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因为她说的话,让赵离忧有时候有些听不懂,而她也不在意,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好像也不需要赵离忧的回答。
“谢耀……蔡氏!你们给我等着……”
盈珠说着说着竟然睡着了,在睡梦中还念叨着。
赵离忧见了,一时心隐隐被触动,闭了闭目,许久他拿匕首割了一些干草铺在地上,将她放平躺下,又用干草给她盖上,往旁边的火堆里加了一点柴禾。
篝火烧得更旺了,干柴“噼里啪啦”,红红的火光跳动着,将窄小的土庙前堂都照亮了。
次日清醒,盈珠醒过来后,精神好多了。
看了看篝火旁的身影,尴尬道:“那个,不好意思,昨天突然睡着了,你睡了吗?”
“嗯。”
赵离忧看她一眼,道:“先吃东西。”
盈珠这才发现赵离忧的手里正烤着两只半大的班鸠,看着递过来的班鸠肉,她问了句,“放盐了吗?”
“放了。”
吃过东西喝了热水后,出门一看天气还是不怎么好,云层压得更低,天色阴阴沉沉的。
到了下午,冷风骤猛烈起来,一阵阵呼啸的北风,吹得篝火左摇右晃。
盈珠捡起一截干柴,扔进火堆。
风一吹火更旺了,她说:“接下来要怎么呢,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反正我是人生地不熟,也没有什么去路了。”
虽然决定要报仇,可就凭借现在的她这样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