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盈珠赵离忧而言,就是终于能正经住宿睡上一觉了。
“伙计,再加一张床。”
选了客舍入了房,稍微打量觉得合意,赵离忧就转头吩咐。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经过黑店一事,两人没再分开两间房。
之前在农家借宿的时候,盈珠赵离忧一人一边,遇上正经客栈,就要一间宽敞的大房,加一张床,中间用屏风隔开。
安全最重要。
至于名声不名声的,谁还在意这些?
盈珠自然不在意,好在遮住了脸也没人关注她是男是女。
“好嘞!”
出门在外挤一挤就省一间房钱,这情况伙计见得太多,应了一声出门,稍后匆匆折返,加床铺盖连同浴桶热水都麻利搬了进来。
这几天在路上擦洗很不方便,路还长着,有条件自然要洗的,但现在两人一间房住着,盈珠瞅了瞅浴桶,有些尴尬。
赵离忧却已经先站了起来,借故说道:“我出去一会。”
主动避让出去,却也没走远,就立在门外守着,以防意外。
盈珠又发现了赵离忧一优点,很细心,他做事能体贴,哪怕他面上依旧寡言清冷,可想的很细心。
只能先委屈他到门外吹一会冷风了,盈珠抓紧时间,赶紧洗,被热水泡上那一刻,她长长吁了一口气,感觉身心疲惫都被洗去了大半。
不过她没多泡,洗得很快,洗完换水换人,然后她到外头等着。
两人轮流梳洗完后,天已经完全黑了,外面北风呼啸,刮得窗上的糊窗户纸噗噗闷响,吃了晚饭,喧闹的客栈就渐渐安静下来了,大家差不多都准备休息了。
赵离忧盈珠他们也是,不过休息之前,还得先把床铺了,伙计是把加的床送来拼好,是那种板子床,几块板子加两个长凳一拼就出来一张简易的床,但铺盖放下却没动。
盈珠抖开褥子扯好,再铺开被子,连床单都没有,再放上圆柱形的枕头,最后打开包袱,将赵离忧要换的衣物袜子之类取出来,叠好递给他。
两人一间房,这正好趁着这空挡聊几句的,盈珠问赵离忧:“你的武艺怎么学的?”
她看向正在一边安静擦拭长刀的赵离忧问道,自己要是有他这一身武艺,也就不怕了。
这么年轻就能将武艺练到这般程度的人,在当世估计也是拔尖的存在。
武艺很讲究天赋的,还得从小练习估计自己是没什么机会了。
像赵离忧独身闯郁侯府大门,杀了魏夫人母子还能不死脱身,之后身负重伤追击至定远群山,一举击毙七名高手近卫,取嫡长兄性命。
盈珠重遇赵离忧时,他已伤重不起,所以一直对他的武力很震撼。
太厉害了!好像武侠片中的大侠,一剑走天涯的那种。
她好奇的问:“你有师傅吗,你学的是什么秘籍?”
学武师父和功法至关重要,尤其是功法,当然不管学经典还是武学秘籍,统统都是上流世家才能拥有的资源,这就是名门底蕴,所谓士庶之际,实自天隔,前期已拉开距离,但那些拥有好资源的也没有学成他这么厉害。
不想赵离忧却摇了摇头:“我没有拜过师,也没有专学哪家秘籍?”
自学成才!这就更厉害了,盈珠正襟危坐听他继续往下说。
忆起旧事,他目光变得有些冷:“幼时在郁氏学过几年,之后我常去藏书楼,自己琢磨的。”
郁氏藏书最珍贵的那一批秘藏典籍,他怎么可能有机会看见?拜入名师门下他更是没有可能的。
幼时到了年龄,随所有郁氏子弟一起,去族里的武学堂上课,学会各种武学名称,和最基本的打底功夫,仅此而已。
这种大学堂,自然教不了多高深的东西。
只是赵离忧自小就清楚自身武力的重要性,没人可教,他便自己去藏书楼。
郁氏百年大族,藏书自然极多,虽最上乘的一批收起来了,但各种下等秘籍还是很多的。
他不愿和那些人凑一起,正好多多留在藏书楼。
年岁渐长,他看过的秘籍越来越多,虽从未有人讲解,他却自己领悟出一些东西来,琢磨着,练习着,自成一体。
习武、提升,是他过往唯一感兴趣的东西,虽给他招了许多不善的目光和打压,但他从不退缩,反越压越勇。
那些不愉快的过往,赵离忧自不提,只简单说了两句便罢。
盈珠惊讶道:“自学成才,你可真厉害啊,看来你天生就是学武的料,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现在你已经光芒万丈了。”
这就是差别啊,她真是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赵离忧单凭这些下品的秘籍,没有拜师受指导,仅凭借自己领悟和理解,就远胜他的同龄人。
她和他一比就是天才和废材的差别,盈珠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嫡母和嫡长兄这么恨他,一定要毁了他。
不要以为毁了赵氏就是单纯毁她,作为一个身世存疑的庶公子,毁了赵氏就相当于毁了赵离忧。
他确实有着让人嫉妒的本钱,这简直就是一出精彩的剧本啊,将他的故事写成小说肯定能畅销!
震惊过后,又替他难受,不过盈珠没表现出来,只是笑说:“和你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一无是处啊,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报仇?”
“对了,你会不会射箭?武功我是错过了,但是做一个射手应该还是可以的,要知道我以前可能很喜欢玩农药里的射手的。”
“嗯,学过一点。”赵离忧虽然不知道盈珠说的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谦虚的说,他的弓箭虽不能说百里穿杨,但例无虚发却是轻而易举。
“真有?能不能教我?”盈珠知道以赵离忧的性格说写过肯定是谦虚,其实一定很厉害了。
赵离忧放下拭剑的布,一下子坐直了,立即应了一声:“好!”
还是头一回见她对什么东西这么感兴趣,赵离忧应了下来,毕竟这乱世多一项保命技能总是好的。
盈珠立即高兴的就要下跪叫师傅,被赵离忧拦住了,“我也只是自己摸索的,算不上精通,拜师就不必了,只是教你一些皮毛,具体能不能学好还是看你自己。”
盈珠头一次听赵离忧说这么多话,当即感谢,赵离忧又告诉她一些简单的入门方法,现在没有实物演练,只能先告诉她拿箭的法门等,盈珠就在一边认真的听着。
赵离忧还要来了笔墨纸砚将重要的地方默写下来,少年肩背挺直,下笔如有神,笔走游龙,写出的字笔龙飞凤舞,霸气天成。
“你写的字龙飞凤舞,霸气天成,堪称当世少有,你太厉害了!简直就是十项全能啊!”盈珠想这样的人此时只是龙困浅滩,假以时日定能一飞冲天。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赵离忧定会成为这句话在这个时代的代表人物。
她不禁想到,难道老天让她穿越到这里,就是为了让她见证一代天才少年的成长史?要真是这样,也不虚此行了!
盈珠好像有很多问题问,赵离忧耐心的解答,虽然言简意赅,但并没有丝毫不耐,两人一问一答,慢慢的,天色不早了。
盈珠揉了揉眼睛,“不早了,该休息了。”
赵离忧看着窗外:“明天一早过涿陵关,过了涿陵就是砀县了。”
“终于要到了。”盈珠感叹一声,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可谓是过五关斩六将,感觉就像度过了九九八十一难一样。
第15章 未婚妻
巍峨柞平,阻隔两地,什么流民都涌不过去,到了砀县,就好走很多了。
盈珠着那赵离忧写的弓箭入门,正一张张翻着,全神贯注。
赵离忧催促:“赶紧睡,明儿还得早起。”
盈珠无奈,知道不能耽误正事,只好躺下,扯过被子盖上。
她吹灭油灯,屋里暗了下来。
自小到到大,赵离忧还没和别人一起睡一间屋,除了盈珠。
赵氏只是个婢妾,连和儿子同住一院都做不到,受宠时的日子都不轻松,既要费心讨好的郁宏,还得应付魏夫人对母子俩的明枪暗箭,失宠后更不用说,而那时他也长大了。
这还是第一次。
这一路上,两人互相照顾,对他来说也是头回。
很陌生的经历,但感觉却不很不一样,赵离忧并不排斥。
第二天早起起时,大雪已经停了,他们得赶紧趁着大雪暂停的时间抓紧时间穿过涿陵关。
柞平滨坊,风光如何新颖,都不重要,赶路的两人并无看风景的心思,一路匆匆而行,尽快穿过。
过了涿陵关,就踏上砀县地界。
砀县是俞侯明连的地盘,实际占据田县、焦州、湖谷、义安、东勋共五郡,超过七成属地。
盈珠两人要去的义安榆谷,俞侯心腹高邵率兵驻义安,赵离忧的那位舅舅,正是在高邵麾下任偏将。
因为有巍峨柞平作阻隔,果然看不见流民,此地是驻兵重地,治安也比之前的走过的地域好多了,路上平静了许多,赶车的速度也得以大大提升。
穿过田县,过湖谷,一路顶风冒雪,终于在年节过后的第六天,赵离忧盈珠两人抵达目的地义安榆谷城。
砀县,东依柞平,西望江门,南边是滔滔黄河,往北则是巍峨长城和北边境外辽阔的草原,与彪悍的游牧民族南疆比邻。
这一片黄土覆盖的广袤地域,山地绥化平原起伏不平,河谷丘壑纵横交错,风物粗犷,民风极彪悍。
即便皑皑白雪覆盖,也不能遮掩那种与富腻齐地截然不同的气息。
但盈珠挺喜欢这里的,比起芜城,砀县人大咧粗犷,就连女人,也更豪爽几分,少了那种矜持拘束之感,这样的民风更具现代感一些。
砀县很大,而他们的目的地义安则在砀县的最西边,横向穿行赶路,等抵达榆谷,已经是年节过后的第六天了。
这个年是在风雪中赶路上度过的,他们在冰天雪地里,赶了足足三个月的路。
一路上还能看到别家张灯结彩鞭炮灯笼的过年气氛,各家还贴着红彤彤的窗花,飘飘洒洒的雪花仍在,不过比年前小了许多,北风也没这么凛冽了,最起码没那种刮的脸生疼的感觉了。
“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
抵达榆谷后,赵离忧却不急着按地址寻去,反而要先寻客栈住下。
盈珠点头赞同,先摸一摸情况,知己知彼比较好。
马鞭一扬,矮马掉头,“哒哒哒”拉着小马车转了个方向。
客栈并不难找,很快就寻到合适的了,进去要了房间,盈珠很自然的问伙计,“小兄弟,这武将一般住哪一边啊?”
“姑娘是来探亲?武将啊,都在城西,西城过去就是兵营了,那边近,方便。”
榆谷是一座大城,同时它又是重要的军事重地,居住的大多都是武将家眷。
从砀县义安一带延伸至江门,戎、厥等少数民族聚居,势力错综复杂,长年对峙,大小战事时有发生,因此驻军的是必须的。
有了驻兵,渐渐就聚集起平民百姓,于是榆谷就成了一座颇繁荣的大城,城内居民也不仅仅局限于驻军家属。
当然,为了方便管理和安全混入细作等原因,武将家属和普通平民是并不会混住在一起,城西是武将家属区。
赵离忧的那位舅舅的地址,正是在城西。
赵离忧说:“我们午间过去看一看。”
盈珠点头同意。
于是两人歇了歇,吃过午饭,赵离忧盈珠就出了门。
他们手上有地址,本来是打算到那宅子的附近转一转,打探一下情况再做打算,但到了城西以后,却发现情况和他们想的有些差异。
这武将家属区,是有围墙封闭的,大门倒是多,听说有二三十个,很方便进出,但每一个门都有手执武器的士兵驻守,并不会轻易放生人进去。
如果翻墙的话,这围墙虽高但也能翻进去,可问题是围墙下都有巡逻士兵,抓到就更加麻烦了,他们是来认亲的没必要冒这个险了。
找个能望见军区大门的茶棚,盯了一会,茶水喝得差不多,该打听的也打听得差不多,盈珠说:“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去,每天再过来?”
赵离忧“嗯”了一声,“明日午间,我们再来。”
两人这才回了客栈,住了一天。
等到第二天下午,盈珠收拾行囊就出发了。
两人穿的就是路上的布衣,赶着马车就过去了,房间也退了,如果有需要再来开。
马车抵达军区其一个大门,进去倒不是很难,那登记的士兵询问了地址户名,还有陶鸿光军职等等,信息都对得上,于是就很顺利放行了。
“玉平街在北边,从这个门过去有点远,不过你们可以问问人。”
马车被放入门内,马蹄踏在黄土大街上,正向着士兵指点的方向过去。
沿街见到的房舍大多是土石墙,房舍也小,往北走了一段,便开始见到青砖黑瓦了,而且屋子也比之前见的大,一进带院子的,两进甚至三进都有。
很明显,北边是有些品级的武将家宅,房子越大就证明品级越高。
盈珠撩起车帘,和赵离忧说道“也不知陶家是什么情况。”
千里迢迢而来,光马车就走了长达三月,真怕出什么差错。
赵离忧薄唇微抿:“若一切顺利,我们就安置下。倘若不顺,我们再从长计议。”
盈珠吐了一口气,目前只能这样了,希望能顺利吧。
夕阳西沉,小马车踏着慢悠悠的步伐缓缓而行。
此时正值傍晚,这个时候,才是武将下值的时候。
军区也明显热闹了起来,不断有下值的武将和轮休的官兵在身边经过。
向巡逻士兵问了两次路,已经很接近目的地,再拐进前头百米远的巷子就是。
终于要到了。盈珠正眺望间,突然几匹马从后面赶上,有个少年高声问道:“诶,你们找谁家的?”
她回头一看,见清一色披赤色布甲的低阶士兵,不过都是些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说话的是个浓眉大眼皮肤黝黑,一张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的少年。想来他们应该是住在附近的。
盈珠便道:“我们找陶鸿光,陶将军家。”
这群少年明显有些惊讶,朝身后的人嚷嚷道:“阿临阿波,找你们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