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怎么还不证道——烛溪
时间:2022-01-13 19:33:16

  她摸着鼻子转移话题:“对啦魔尊大人,那老头回来过一趟,说蚕昭的毒不好解,要用什么兽的血,他下云层去那汤谷里了。”
  “我们也下去吗?”见宁扶沅盯着扶桑树的枯木不说话,乐遥遥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魔尊大人?”
  “聒噪,本尊待一会儿,你出去逛逛。”
  等乐遥遥走了,宁扶沅拿出那骨哨,没怎么犹豫,便放在口边,轻轻一吹。
  那边快速传来小徒弟清泠泠的嗓音。
  “师尊总算肯召我了,这几日,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似乎在一处有水的地方,自那边源源不断传来潺潺的水声。
  宁扶沅没有说话。
  “师尊?”
  宁扶沅清了清嗓子,淡淡地开口:“你从前仇恨妖魔,可是因为……”
  问到一半,宁扶沅却第一次,不知如何开口了。
  她烦躁地捏了你眉心:“罢了。”
  嵇无泠确是沉默片刻,嗓音微哑地开口:“妖杀了我母亲,魔……吃了我妹妹。”
  “不过师尊放心,从前是我偏执——”
  话音未落,便被宁扶沅嗤笑一声打断了:“本就该杀,要是本尊在场,让他们魂飞魄散都不为过。”
  顿了顿,她的音量却低了许多:“嵇无泠。”
  “师尊有何嘱咐?”
  “你口口声声说,本尊一吹骨哨,你便出现在本尊面前。”
  宁扶沅神情坦然,快速倒打一耙:“你且数数有几日了!你一次都没出现过。”
 
 
第四十一章 
  骨哨那边,嵇无泠的呼吸似有些急促。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微微扬起的唇角,握着的指尖颤了颤。
  半晌没听见他回话,宁扶沅挑挑眉:“怎么,觉得本尊说的不对?”
  嵇无泠很快开口,嗓音清凌,听着十分认真:“师尊说的对,是入歧的错。”
  “我很很快就来。”
  宁扶沅高兴了。
  传音术的效果短暂,几乎是嵇无泠那句话传过来的瞬间就失效了。
  宁扶沅懒懒地靠在那竹凳上,捏着骨哨的长绳,一圈圈地甩着。
  不知为何,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那梦境里沉闷的灰暗尽数退散,只剩下面前缭绕的白雾和旷远的层云。
  另一端,嵇无泠站在无边无际的漆黑里,看着那些传音术的浮光在他面前点点退散。
  轻轻抚了抚唇角。
  江白鱼早在远处观察他许久了,此刻再也忍不住,凑上来:“小师兄,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
  “自从这趟回来,你就不对劲了,现在居然对着条暗河笑起来!”
  江白鱼一悚:“不会是——你被邪魔咬了吧?”
  “滚去修炼。”
  嵇无泠瞥了他一眼,在看见他头顶缭绕的黑烟时,眼神陡然一冷。
  “你食邪魔丹了?”
  “你们都在吃这玩意儿修炼,就我进来这么久了,修为半点不涨……”对上嵇无泠冰凉的视线,江白鱼缩了缩脖子,“好嘛,骗你的啦,我知道小师兄是为我好。”
  “不过小师兄,我听你的没吃邪魔丹,但你不在这几日,那边的师兄天天催促我快些去小浮山换经脉,好接任务找那个什么神兽。”
  江白鱼也不像刚进来时那么天真了,四下打量后,才神神秘秘地开口:“我怎么感觉那位师祖,怪怪的。”
  嵇无泠淡淡看他一眼,想起上一世,所有人剑指魔界时,骗他魔尊已飞升时。
  唯有江白鱼私下找到他,说了真相。
  他闭了闭眼,耐住心底急迫想要离开的念头。
  微微一笑。
  “你猜,待他找到了能长生的祥瑞兽,这秘境里的弟子,会不会死。”
  江白鱼一个激灵:“不……不会吧……”
  嵇无泠不耐地按了按眉心:“今夜魁星灯升起的时候,在暗河尽头等我,我送你离开。”
  **
  宁扶沅自觉等了许久,那逆徒却并没有出现。
  倒是扶桑树老头,抱着蚕昭从谷底回来了。
  他气喘吁吁,边走边骂:“火蛊是解了,这小东西却跟傻了似的,一句话也不说。”
  “她一直嚷嚷着要找你,拿去。”
  说着,把那蚕昭扔进宁扶沅怀里,转身去呵护他那棵枯树去了。
  蚕昭看上去,确实已经解了蛊毒,彻底恢复了,她攥着宁扶沅的衣摆,高兴地仰头傻乐:“漂亮姐姐!”
  宁扶沅蹙了蹙眉,将她拎起来丢开:“离远些。”
  蚕昭却格外地黏她,跟在她身后转了几圈,突然好奇似的开口:“听说只有魔尊的眼睛,才是红色的。”
  “所以漂亮姐姐,你是魔尊吗?”
  宁扶沅赤眸陡然眯起,她缓缓转过头,定定地盯着这鬼孩子头顶那一簇红毛。
  蚕昭却像是根本没察觉自己究竟问了什么,笑嘻嘻地继续追问:“是不是呀?”
  宁扶沅挑挑眉,抱着胳膊微微一笑:“是。”
  “果然是你!”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那本来只及成人膝盖的小孩子,突然身形暴涨,拔高数十丈。
  竟然在顷刻间,长成了一只身披鎏金色长毛的四蹄巨兽。
  它身形之庞大,乃至于这团偌大层云,都仅能供给其勉强的立足之处,
  那奇兽头颅硕大而嶙峋,头顶却长着一对漂亮的犄角,其间有一簇红毛,恍若飘拂的焰火。
  宁扶沅眯了眯眼,几乎是瞬间明白,为何这秘境里的那群正道人士,找了上千年,也没找到那传闻里的祥瑞兽了。
  因为这祥瑞兽,早就不在深渊的秘境里。
  没给宁扶沅多看的时间,那祥瑞兽已经长啸一声,四蹄踏风,迎头便朝着她撞过来。
  宁扶沅身形未动,直至面前了,才轻飘飘躲开,等那祥瑞兽再转向撞过来时,她抬手攥住那对犄角。
  借力身形凌空而起,便骑到了奇兽。
  宁扶沅揪着那一簇红毛,微微一笑,托着下巴,认真开口:“你便是那祥瑞兽?”
  “听闻祥瑞兽的血肉能让人死而复生,具体是那一块肉?”
  祥瑞兽前蹄一刨,疯狂甩动脊背,甚至在云层上打滚,似是拼命想将宁扶沅摔下来。
  宁扶沅却始终骑在它身上,岿然不动如山。
  她不时便能瞅见这祥瑞兽,怒瞪如灯笼的双眼,其中的仇恨,仿佛她杀过这神兽祖宗十八代似的。
  不禁认真反思了片刻。
  认真搜刮了一圈,也没想起,除了那奇穷,自己何时还跟深渊里的其他神兽结过仇。
  “魔尊大人小心!”下一秒,宁扶沅的思绪便被乐遥遥的惊呼声打断。
  数以百计的粗壮树枝,从半空中快速抽出,朝着宁扶沅的头顶迎面打来。
  看上去,宁扶沅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从祥瑞兽的背上跳开,被它一口咬中,要么,就被那扶桑树的枝条打个正着。
  乐遥遥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
  她咬咬牙,快速变成了兽型,支棱着九条尾巴,便横扑过来,企图用一次断尾,挡住那扶桑树的攻击。
  宁扶沅眉心一跳,瞬间从这祥瑞兽背上跳开,顺便将那九尾小狐狸远远扔走。
  “本尊要你一个狐狸救?躲远些。”
  她没了跟这祥瑞兽配合的意思,身形快出虚影,乐遥遥呆呆地看着,等回过神时,那扶桑树的枯枝已经跟祥瑞兽缠在了一起。
  宁扶沅拽着扶桑树的枝条,将那祥瑞兽绑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甚至还好心地打了个漂亮的死结。
  这才一步跳开,坐回竹凳上,才漫不经心地开口:“说罢,本尊跟你们何时结仇了?”
  “何时结仇?”
  扶桑树率先愤怒地开口:“三千年前,你在我和我妻身上种下生死蛊,害得我们两相别离,生不能见面,死不能同衾,你居然还敢问有何仇?!”
  宁扶沅点了点下巴,沉思片刻,突然抬头,赤眸中似有好奇:“何为生死蛊?”
  “用了以后,生蛊让人向着婴孩长,死蛊让人向着衰老长吗?”
  “魔尊!我杀了你!”
  宁扶沅饶有兴致地看着那扶桑树,因为愤怒,浑身发抖,根须都变成苍白的样子。
  等他们挣扎累了,气喘吁吁。
  宁扶沅才收敛了笑容,懒懒道:“本尊闭关上万年,可没这个功夫下蛊。”
  “不可能,我亲眼看到你将蚕昭姐姐变作婴孩,带离秘境的!我还跟你交过手,就是你!”那祥瑞兽突然大声开口。
  宁扶沅挑挑眉,看向她似笑非笑:“所以,你不是蚕昭,那棵被带走的扶桑树,才叫蚕昭?”
  祥瑞兽沉默地扭过头:“哼。”
  它当初,偷偷自汤谷上来,本欲找蚕昭阿姐玩。
  不想却亲眼目那浑身冒黑气的少女,将蚕昭阿姐的夫君变成老头,将蚕昭阿姐变成婴孩抓走了。
  祥瑞神兽当下便追出了秘境,可惜半道却被那魔尊发现了,抓了它企图生啖它的血肉,以求长生不老。
  它自身不保,左右逃窜,最终流血重伤之际,又逃入座石山,被一只邪魔附体的茧母给吞了。
  如此过了几千年,它被茧母体内的邪魔影响,逐渐忘了自己的本名,只牢牢记住了一个小女孩的形象,而那女孩的名字,叫蚕昭。
  宁扶沅可懒得理它的想法,她只对那冒充她的假魔尊感兴趣。
  当下挑挑眉,走过去:“本尊没入过这秘境,便是没入过。”
  “这样,本尊跟你们做个交易,我只要祥瑞兽的一滴血和一截犄角。”
  “作为交换,回头,本尊可以帮你们找到那下蛊的假魔尊。”
  “什么真魔尊假魔尊,明明就是你,你卑鄙无耻……”
  祥瑞兽话音未落,便被宁扶沅踩住了脑袋,她微微一笑,半俯下身:“搞清楚,要真是本尊当时抓住了你,你可没有跑的机会。”
  “若非看在本尊那逆徒,辛苦将你从茧母肚子里救出的份上——”
  “本尊也可以不做交易,直接剥你的皮,剜你的肉。”
  祥瑞兽一个激灵,终于不吭声了。
  一旁的扶桑树这才轻咳一声,慢吞吞地开口:“其实吧,祥瑞啊,我也觉得当时那个下蛊的,不是魔尊。”
  “生死蛊反噬作用大,那下蛊之人因为内耗严重,外表肯定会剧烈变化——譬如生出白发,提前苍老,或是缩成幼童……你是不是看错了?”
  祥瑞兽一时间,也不确定起来,这样算是达成了暂时的协议。
  宁扶沅放了那祥瑞兽和扶桑树。
  因为要等小徒弟过来,宁扶沅十分不讲理地让那扶桑树老头把这小院的屋子让出来,她要住。
  宁扶沅懒懒躺在竹椅上,耷拉着眉眼,一想到这世上有人在假冒她行事,她就十分不爽。
  继而不高兴地想,那逆徒怎么还没到。
  “魔尊大人,这是那老头埋在扶桑树下的千年佳酿,您要尝尝吗?”乐遥遥抱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小坛子走过来。
  宁扶沅瞥她一眼,随意揭开塞子,只嗅到芬芳浓郁的甜酒味,扑面而来。
  并无毒性。
  她随意抿了口,甘甜微涩,带着醇厚的酒香。
  宁扶沅挑挑眉,继而把整坛都灌了下去。
  乐遥遥阻止不及,目瞪口呆:“大……大人,这可是千年佳酿,能醉死人的!”
  宁扶沅嗤笑一声,嫌弃地扔开那空酒坛:“这么甜的东西,也敢醉本尊?”
  她状似不经意瞥了眼那朵能上下移的云:“有人来过吗?”
  “啊?”
  宁扶沅不耐烦地站起来,往屋里走:“本尊要修炼,待会儿若有人来找本尊,让他进来就是。”
  **
  宁扶沅在塌上坐着调息,却莫名觉得气息有些不稳。
  迟迟沉不了丹田,总觉得体内的煞气,都醉酒似的到处飘忽乱窜。
  正在此时,有人轻轻叩了叩房门。
  唤了一声:“师尊。”
  宁扶沅双目一亮,瞬间起身到了门口。
  拉开房门,却见到一抹幽黑轻飘的影子。
  当下,宁扶沅眉头一拧,混沌的脑海清醒了几分:“怎么是你。”
  却是那玄雀去而复返,站在门口,垂着头浅浅开口:“师尊,关于当年,我还有些事情想告诉您……”
  “滚远些。”宁扶沅正要一脚把人踹开,目光却在瞥见玄雀额角细微的几丝白发时,骤然一顿。
  她眯着眼睛,攥住那一抹发丝,猝不及防地掀开,却看见他被发丝遮掩的脸,脖颈上,都圈圈绽出褶皱。
  苍老如树皮,跟一张脸截然不符。
  宁扶沅赤眸一闪,收回手,嗓音冷了许多:“跟本尊进来。”
  玄雀心头一喜,猛地抬头,却不知想起什么,又匆匆垂下:“是。”
  “师尊,当年之事,并非我真嫉妒那些弟子,而要杀了他们,我想了想,彼时我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我……”
  宁扶沅听着他絮絮叨叨的阴冷声音,只觉得耳朵吵得厉害。
  头愈发眩晕了。
  她坐在半半的床上扶着额头,越听越烦躁,终于,当面前人有了重影时,宁扶沅忍无可忍,一个手刀,将人劈晕了。
  丢在地上,仰头倒在榻上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扶沅正半梦半醒,头痛欲裂时,窗户却被人敲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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