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楼月(重生——)iweiss
时间:2022-01-14 08:40:10

  韩素娥沉默了,她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瓷瓶,里面空荡荡的。
  倒是忘了这件事。
  如他所说,若自己病了,只会更加拖累他,现在矫情也没用,还不如听他的话,让他带自己过去。
  看着他坚持的样子,她最终妥协,慢慢上前趴在他背上。
  “将的衣服撑起来,遮在头上,别让自己淋湿了。”
  谢景松说,她乖乖地照做。
  准备好后,谢景淞迅速穿过那道水帘。
  一出去就落入水池中。
  还好提前就有了准备,他稳稳地踩在水底,水没过膝盖。
  素娥在他背上,两只脚尖险些划过水面,鞋尖一股冰凉的潮意。
  难以想象,谢景淞该有多冷。
  入冬季节,可比那次在汕水要冷得多。
  素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明明她身上没有沾到几滴水。
  “怎么了?冷吗?”
  谢景淞低声问,被她环住的脖颈胸腔微微颤动。
  素娥嗯了一声,将下巴抵在他后肩,催他快些走。
  只要她说冷,他肯定会快点上岸。
  果然,谢景淞闻言一语不发,步伐加快,没一会儿便趟过了这片溪水,到了岸上。
  他将她放下来,确认她一片衣角也没湿,才松了口气,有空将身上的湿透的衣裳拧了拧。
  冰凉的溪水顺着他衣裳淌在地上,汇聚成一片小水坑,他草草收拾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天色。
  两人从那片崖底出发到现在,一路走走停停,大概过了四五个时辰,眼看天色又要暗下去了。
  不远处的树林后面,升起了一缕炊烟。
  “前面应该有人家,去看看。”他说,如果能去找个晚上落脚的地方最好不过。
  两人很快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韩素娥跟在谢景淞身后,看他走过的地方,留下湿漉漉的脚印,她小步赶上去,牵住他的手,引来他回眸。
  “冷不冷?”她问,摸到他的手有些凉,不过没有想象中冰。
  被她突然牵着,谢景淞怔忪一瞬,旋即弯了弯唇。
  “我真的没事。”
  明明她的手也不热,他反扣住她的手,指尖慢慢并拢。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小时候经常只着一件单衣在雪天练武,饮冰食雪更是常有的事,他并不怕冷,日复一日的锻炼下来,已经习惯了这种寒冷,甚至没什么感觉。
  泡过冷水,却还说不冷,韩素娥是不信的,她伸出另一只手探了探他额头,担心道:“不会又开始发热了吧。”
  下一瞬这只手也被他握住。
  “好吧,是有些冷,不过你牵着我就没那么冷了。”
  被人担心的感觉的并不坏。他小小地撒了谎。
  韩素娥信以为真,紧紧地攥住了他,试图给他捂热。
  穿过一小片树林后,一座简陋的农舍出现在眼前。
  炊烟正是从那栋低矮的泥砖房里冒出来的。
  院子外围着不怎么具有防御力的矮篱笆,堪堪能圈住喂养的鸡鸭。
  走近的时候,素娥还有些忐忑。
  荒郊野岭的一户人家,他们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情况,万一不是什么良善之人,那真是雪上加霜。
  他们从远走近,院子里始终不见一人,只有柴火烧着的劈里啪啦声,时不时响起,偶尔会把院子里圈养的走地鸡吓一跳,抖落羽毛。
  韩素娥格外谨慎,她拉住谢景淞,凑在他耳边,警惕地压低声音,“会不会有诈。”
  万一冥宗早早找到这个地方,并设下埋伏守株待兔,只等着他俩撞上圈套呢。
  见状,谢景淞也停了下来,他示意自己手中的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左不过再逃一次便是,没有比这更坏的饿境地了。
  韩素娥默默看他一眼,决定相信他。
  昨天那么凶险的时刻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自信本事,但谢景淞还是担心万一,便将她护在身后,自己上前轻轻叩叩院子里那扇破落的木门。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院中,家禽看见来人,惊地扑腾翅膀,不知从哪个角落蹿出一只大白鹅,一溜烟奔到门口,伸长了脖子,嘎嘎地叫了起来。
  “阿苍,叫什么叫!”
  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呵斥声从茅草坪房里响起,随后脚步声传来。
  茅草房门口出现一位老翁,鬓间染白,年约半百。
  他瞪了眼门口的大白鹅,作势要上前打,转眼看见后面的两人,一愣。
  “你们是……?”
  老翁一脸惊讶。
  这种地方,怎么会出现这样两人。
  谢景淞已经收回打量的视线,他不动声色将剑悬回腰间,上前礼貌道:“老伯您好,我兄妹二人不慎走失,眼见天黑,突然见此处有人烟,所以想冒昧借宿一晚。”
  他客客气气,收起了浑身凛冽之意,垂眸敛目,语气温和。
  没等老翁开口,他又补充:“自然,我也知我们突然出现,多少贸然,不过晚辈向您保证,在下绝无恶意,更无所图谋,若是老伯能留宿我二人,晚辈感激不尽,事后自当重金酬谢,若老伯实在不放心,晚辈也不强求,但还请您给我二人指条路,好让我们找到附近的村子。”
  他声音温和,虽然衣衫狼狈,但举止得体,教养良好,一张脸生的干干净净,芝兰青松,如朗月入怀,让人容易心生好感。
  见状,老翁打量他几眼,目光落在他腰间的佩剑上,而后慢慢点头,“进来吧,我这把老骨头身上也没你们可图之利,看你二人这样,想必是遭了大灾,我能帮一把便是一把。”
  闻言,谢景淞冲他道谢,拉着韩素娥进了院子。
  “老伯,我这把剑可暂且交由您保管。”谢景淞跟在他身后,突然道,“我兄妹二人路遇贼人追杀,一路逃到这里,长剑不离身也是为了自保,若是老伯不放心,可将这兵器交给您看管。”
  老翁顿住步子,回头看他一眼,摇摇头,“罢了,你二人既然是逃难来的,还是保管好自己的防身之物,这荒郊野岭,万一有什么情况,我这个老头可保不住你们。”
  老翁自知眼前这人绝非寻常,即使没了武器,若真有歹心,拿捏自己还不是轻轻松松。
  所以他一开始也没想过要拒绝他们,更没想过要收走他的佩剑。他年逾半百,早已看淡生死,不过是借宿一晚罢了,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对方这样说,自然是怕自己有所顾虑,开口缓解,也算有心。
  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他愿意信他一回。
 
 
第129章 借宿
  天彻底黑了下去,农舍离水近,山中又多雾,入夜后明显便能感到寒冷。
  老翁端来一盆煮熟的鸡蛋,一盆米粥,还有一盘面饼,放在张低矮的木几上,冒着热气。
  “家里没什么精细粮食,只有这些,今天来不及了,明日白天再给你们杀只鸡。”
  素娥忙道:“有这些便很好了。”
  一日没有吃到正经食物,闻到香味便觉得饥饿难耐,平常人家再普通不过的食物,现在也成了素娥眼中的美味佳肴,就着老翁腌的萝卜一连用了两碗粥。
  以前这种粗米熬的粥,她是咽不下去的。
  谢景淞看她吃得毫不犹豫,与老翁同桌而食也不曾露出异色,不免感到一丝讶异。
  像这样自小锦衣玉食在精心呵护中长大的女孩,即使再平易近人,善解人意,也不该如此从容自若。
  倒像是真的经历这样的窘迫的境地。
  不过她本就是个能屈能伸顾全大局的人,想来也不奇怪。
  他垂眸饮了口粥,挥去心中异样。
  韩素娥吃饱后,浑身舒畅了不少,便有空与老翁攀谈起来。
  老翁姓方,尨县邓村人,原本有一女儿,在她出嫁后便跟随着她在夫家生活,不料女儿五年前病逝,于是便搬来这里独居,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日子,偶尔去山中采些草药拿去镇上卖,换取家用。
  “你们叫我方伯就好。”老翁说,看了眼有些落魄的两人,不免问起他们的遭遇来。
  谢景淞只说自己兄妹姓贺,二人遭到仇家劫道,逃命途中与家丁走散,误打误撞后一路行至这里,又向老翁此处为何地,打听附近最近的城镇在哪里。
  方伯说这里在一座山上,离得最近的便是尨县了,距离此地约七十多里,要先下山。
  “正好我明日要下山卖药,你二人可以跟着我一起下山。”
  闻言,谢景淞思索半晌。,他身上有伤,且不知外面现在是什么状况,想了想,还是开口,“晚辈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在此多住两日,”他顿了顿,“晚辈担心那仇家还在附近,若我兄妹二人此时贸然下山,恐怕还没找到家人,便先被仇人找到了。”
  他拿出一块金锭和一枚玉佩,“这是给您的酬金,顺便还想委托您明日下山时将这块玉佩当掉。”
  望着他手中的东西,方伯眼中无一丝渴望,摇了摇头,只收走玉佩,“玉佩我明日会帮你寻个合适的当铺卖掉,其他的你还是自己拿着吧,日后你二人下山也需要银钱。”
  “那如何行得通,我们叨扰您繁多,自然有所酬谢。”
  方伯看他一眼,“只是让你们借住几日罢了,当不起这么贵重的酬谢,何况我一个老头子,也用不上这些。”
  闻言,谢景淞沉默片刻,没有勉强,依言收回了金锭。
  一旁的韩素娥弯了弯唇,“哥哥,不如明日我们帮方伯做些活,我瞧见院里的篱笆倒了大半,柴火也没多少了。”
  她转眸看向方伯,“方伯,这样可行?”
  方伯自然同意。
  走了一天的路,韩素娥很快困倦,两个眼皮不停打架。
  见状,谢景淞问方伯可有床铺。
  方伯想了想,道:“里面的两个屋子有床,你二人今晚就睡在那里吧。”
  谢景淞心细,问:“那您可还有地方歇息?”
  “我这个糟老头子,就去柴火棚打地铺。”方伯满不在乎地说。
  两人皆皱眉,觉得不合适。
  “我和妹妹用一间房便好,她睡床,我打地铺,”谢景淞说,“剩下一间房还是留给您吧。”
  方老伯本想让他二人一人一间屋子,他二人虽是兄妹,但毕竟男女有别,而且看二人应当不是寻常人家,自当有许多规矩。
  但眼下听对方这样说,应该是不在意这些事情,方老伯也就不再多说,点点头,起身领他们去内屋。
  留给他们的房间还算大,方老伯从柜中抱来一床褥子铺在地上。
  韩素娥忙上前帮忙一起铺。
  “外面院子里有井水,炉子上还有些热水,你二人可以用来洗漱。”方老伯拍了拍了枕头上的浮尘,对二人说。
  谢景淞看了眼素娥,后者对他点点头,“你先去吧。”
  方老伯替他们将门窗关好,转身要走。
  韩素娥叫住了他。
  “方伯,您可有消炎止痛的药物,我兄长他在林中不慎被蛇虫咬伤,虽止住了血,但我担心毒素未清难以病愈。”
  她本来不抱希望,只是随口一问。
  没想到方伯点点头,转身出了屋子,过一会儿给她拿了一个粗瓷瓶,揭开瓶塞后,散出一股淡淡的苦清香。
  这是他用采来的草药熬的药膏,山中常有蛇虫,他也是用来以备不时之需。
  素娥大为欣喜,接过来后连声道谢。
  谢景淞很快回来,他不放心素娥一个人待着,只简单用冷水擦了擦身子。
  屋子里只燃了一盏灯,和窗外透进的月光差不多微弱,韩素娥坐在炕上,见他穿着一身单衣,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招招手让他过来。
  她拿出方伯给的药膏,示意他背对着自己坐下,将那层薄薄的单衣轻轻扯下,替他的伤口涂药。
  察觉到她在做什么,谢景淞转头,无声地问她。
  素娥指尖沾了药膏,小心翼翼地往他伤口上抹,一边答他:“我问方伯要的,刚才我自己试过了,没有问题。”
  她腿上有处被路边树枝剐蹭的伤痕,正好拿方伯给的药试了试,没有问题才敢给他用。
  上完药后,谢景淞给她打来一桶热水,让她泡泡脚。
  他蹲在她面前,挽起袖口,将她鞋子脱下,露出一双脚。
  素娥穿的是软底羊皮靴,走了一天山路,脚早就磨破了,还起了几个水泡,在白嫩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脚丫子,说了声“我还是自己来吧”,却被他一把抓住。
  “别动,”他说,毫无遐思,轻轻将她的脚放在水中,“白天不是说脚抽筋了吗,是哪个地方?”
  素娥动了动,“脚踵那里。”
  “现在还疼吗?”谢景淞轻轻将指尖搭在她脚后跟上,慢慢推揉。
  “不疼了。”素娥说着,又咬唇,她觉得哪里不对,明明之前他帮自己穿鞋时还煞有介事地隔着一块帕子,甚至闭上了眼,才过了不到一个月,两人变得亲密无间,毫不避嫌。
  不过话说回来……她昨天也趁他睡着时将他衣服扒了下来上药。
  阵阵酸意顺着脚腕爬上小腿,一路激起战栗。
  素娥极怕痒,没忍住逃开,不小心踩了一脚盆里的水,哗地一声,扬起的水花溅在他身上。
  她呆住,忙向他道歉。
  “我、我自己来。”她推开他,支使他去倒杯水。
  洗完脚,谢景淞出去将水倒掉,如今两人身边没有奴仆,凡事亲力亲为,他做起来倒也得心应手,丝毫没有架子。
  泡了脚后,疲倦如潮水铺天盖地袭来,素娥慢慢卧倒在土炕上,透过窗户看天上的那轮月亮。
  这片刻的安宁,让她又想起了家人。
  入冬了,以往的这个时候,她会和母亲到温泉山庄避寒,兄长应该也会从太学院休沐,父亲可能在西郊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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