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楼月(重生——)iweiss
时间:2022-01-14 08:40:10

  陆续也有其他女子来同柳淑燕见礼,裴江滢向众人介绍,原来这位是芸晨郡主,已故的嘉惠公主之女,也是柳派山水画大师的曾孙女。
  话音刚落,游廊处又走来几人。
  最中间那人身形纤细,服侍素净,通身除了个银簪竟再无装饰。
  她顺着游廊,缓步走来,似在欣赏沿途的花草,一开始众人只能模糊瞧见那雪白的肤色。
  等那姑娘走得只剩几步之远了,才看得明白些。
  乍一看清,便让人忍不住想到那句“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
  不同时兴的清丽美人,她的长相是浓稠精致的,却无艳俗之气,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尤其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眸,顾盼生辉。
  方才还有几人不信江璇芷的话,此时也不得不叹服。
  似察觉到众人都在注视自己,她加快步子走到众人跟前,粉唇一弯,露出浅浅梨涡。
  “诸位抱歉,我来迟了。”
  声音悦耳,如空谷鹂语。
  赵慧娴面带浅笑看着她:“无妨,许久不见表妹,也不知你最近如何,今日可要好好聚聚。”
  闻言,韩素娥也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托殿下的福,近日还好。”
  说完,转眼看见一旁的柳淑燕,素娥冲她点点头,笑意加深。
  前世里两人关系很是不错,只可惜柳淑燕后来远嫁了,便与她断了联系。此次相见,恍如隔世。
  准确来说,确实隔世。
  韩素娥敛了眸中的怅然情绪,抬头扫视一圈,看到不少面生的女孩,正眼巴巴的看着这边,不由展颜一笑:“竟然有这么多面生的姐妹。”
  “我素日不常出门,今日一下子见到各位,真心欣喜,改日有空,定要邀诸位去府上一聚。”
  她生得美,却没什么架子,亲近备至。
  众人心下受用,便对她多了几分好感,纷纷围上前,叽叽喳喳地介绍起自己来。
 
 
第6章 故人相见
  裴府花草茂盛,景致优美,云雾茶的味道也是极妙,三两人群站在池上拱桥的柳荫下闲聊,还有性子活泼的姑娘,捏着把团扇四处扑蝶,如山泉般的欢笑声传来,令旁观者也不由会心微笑。
  朱色勾栏,日光正艳,照得一池夏水波光粼粼,红色锦鲤拖着纱雾般的鱼尾在近乎透明的水中游摆,似悬于空中。
  韩素娥倚着阑干,琉璃似的眼眸盯着那池水,欣赏锦鲤嬉戏争食,冷不防听见旁边有人出声。
  “表妹,听闻你棋艺不错。”
  她闻声抬头,发现裴江滢和柳淑燕已不在身边,附近只剩了她和赵慧娴,想来那话是从她口中说出的。
  对方不知是被太阳晒得还是其他缘故,白皙的脸上有一抹红晕。
  “不过是略懂罢了,殿下为何这样说。”
  赵慧娴抿唇一笑,两颊飞霞越发浓稠了,清秀的面容竟多了分艳丽,她轻声细语:“表妹可不要自谦,我都听江滢说了,你对弈是极有天赋的。”
  闻言,韩素娥不动声色,拢在宽大袖子里手却不自在地收紧了。
  表妹,表妹,她唤起表妹来可真是毫无芥蒂。
  也是这个一口一个“表妹”的人,她的舅舅不遗余力地弹劾自己的父亲,她的母妃算计了自己的姑姑,她的父皇亲自下令将将军府满门抄斩。
  两人的关系其实微妙。
  韩素娥的亲姑姑是韩皇后,而赵慧娴的生母是裴贵妃。
  更别提,长公主和当今圣上并非一母同出。
  这就要提起先皇时期的事了。
  先皇后,也就是素娥的外祖母,当年没有生出嫡子,嘉敏长公主和嘉惠公主是她仅有的两个孩子。
  而当今陛下排行第九,他的生母是个不出名的才人,在他五岁时病逝。
  先皇后无子,念在那才人做宫女时曾侍奉过她,便将丧母的九皇子抱来悉心教导。
  也因着嫡母亲自教导的缘故,九皇子一直安然无恙,虽然不出众,却没少过先皇的重视。
  在前朝储君之争达到最激烈的时候,原本最具潜力的三皇子和五皇子斗得两败俱伤,僵持之时,曾经默默无闻的九皇子却突然异兵突起,迅速壮大,借着先皇后和嫡长姐的支持一举坐上太子之位。
  后来还凭借了嫡姐的夫家——韩氏的兵力,才坐稳了这个位置。
  因辅佐陛下有功,当今陛下一登基,便是韩府尊荣无限的开端,即使韩玮元尚公主,可还是被破例特封为大将军,又照常袭了爵位。之后,当今立韩琳晓为后,一切顺理成章,将军府一度红极盛极。
  但未料君心难测,圣人无子,陛下宠爱裴贵妃,忌惮势大的韩家,与父亲渐生龃龉。
  这将军府,看着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却如履薄冰。
  而她回来的这一年,正是韩家与陛下罅隙初生的时候。
  “表妹,表妹?。”
  见她半天未出声,赵慧娴便张口唤她。
  韩素娥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走神良久,抬头撞见赵慧娴隐隐浮现的不耐之色。
  “表妹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抱歉,方才殿下说到对弈,我便想起了一些事,不知不觉走神了。” 她随口搪塞,转移话题, “殿下刚刚提到‘棋局’,不知是何意?”
  见她反应过来,赵慧娴又开始犹豫。
  方才她一时脑热脱口而出,话刚出口,自己又开始顾忌,不知该不该和盘托出,毕竟关系亲疏有别,万一被对方察觉出自己的意图……
  赵慧娴犹豫地看了看韩素娥,对方一脸恬静,看着无害,清澈的双眸望来,等自己开口。
  便心下一横,算了,问的也是不打紧的事情。
  “我听闻表妹素来爱棋,想必你自然也听说过那盘著名的棋局‘星劫’。”
  听到“星劫”二字,韩素娥心中惊讶,面上不动声色。
  她作思索状,想了想才道:“确实有所耳闻,殿下为何提起这个?”
  她神色毫无异样,露出的自然表情,鼓励了赵慧娴将话说下去。
  “不瞒你说,我近日迷上了围棋,自然也见识了不少著名的棋局。
  赵慧娴放下戒备,语气稍缓:”上次看到棋局‘星劫’,便大为惊叹,也很想知道解局之法,听闻表妹你幼时曾师从江先生,更被太傅夸赞过天赋甚佳,便想着来问问你,可否知道解局之法。”
  似怕她想多,末了还补一句:“前几日,太师给几位哥哥授课时,曾拿此局来考验他们,父皇知道了,就说谁能解开这棋局,便会赏赐那人。”
  听了她的话,韩素娥心中微嘲,心道若是自己知道解法,又凭什么要告诉她。
  但她明白赵慧娴的说辞不过是借口。
  但真正的理由是什么,她也不太清楚,要说赵慧娴和“星劫”的关系,勉强也是有一点的。
  依稀记得前世里这位殿下极为仰慕谢二公子,费尽了心思,想同对方扯上关系,如今看来,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不过她还是不解,为什么接近那位谢公子要通过解开世子棋局的方式?难道是为了吸引对方的注意?
  又为何偏偏来找到自己?
  于是韩素娥一脸微讶:“公主实在是谬赞,我才疏学浅,怎么会有法子解开如此难的棋局,更何况宫中良师亦多,殿下为何找我来帮忙?”
  听了这话,赵慧娴明显有些失望,但脸上又很快泛起笑意:“表妹,我知道你可能解不开,但是我听闻——”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语气:“——听闻当年江先生可是给你留下了不少孤本棋谱。”
  “我猜,兴许可以从中找到解法不是?“
  原来如此,韩素娥明白过来。
  对方说了这么多,为的就是自己手中的珍贵棋本,不过她哪里来的自信,单凭棋谱就可以解开棋局?
  但在对方的热切视线下,她还是点点头承认:“确实如此,先生当年将很多珍贵棋谱赠与我,我极为珍惜,殿下若是想借走倒没什么,只是——”她微蹙眉尖。
  “只是什么?”见她言语松动,赵慧娴连忙问。
  “只是,我从未在棋谱上发现能解开‘星劫’的法子,殿下若是也毫无收获,可别埋怨我。”
  赵慧娴忙摇头,高兴道:“表妹这说的什么话,你能借给我,我该感谢你才是。”
  韩素娥装作没看见她眉宇间一闪而过的自信与轻视,点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
  见目的达成,没多久赵慧娴便借口太热去走开了,素娥留在原地,她早先见柳淑燕跟着裴江滢走了,便在此处等她。
  没一会儿,柳淑燕慢慢走了过来,身后却并不见裴江滢。
  素娥有些奇怪:“你去哪儿了,怎么面色有些苍白?”
  原来方才趁着另外两人谈话的空隙,裴江滢冲柳淑燕使了个眼色,便拉着她走了,径直去了书房,说是得了一副柳先生的山水画,请她鉴别。
  她口中的柳先生是柳淑燕的曾祖父柳齐脉,先皇时期最著名山水画大师。
  大师画作宝贵,然而真迹难寻,市面上流传的很多都是赝品。柳淑燕从小耳濡目染,在家中自然见识过不少曾祖父真迹,会被裴江滢拉去品鉴倒也说得过去。
  拱桥上虽有余荫,但日头毒辣,两人说了会儿话便打算去凉厅坐着喝茶。柳淑燕先她转身,背对着韩素娥的一瞬,露出了裙子后面渗出的一抹红印。
  她连忙拉住对方,低声问她是不是小日子来了,一经提醒,柳淑燕这才想起什么,又惊又羞,忙让侍女去马车上取备用的衣物。
  看方才那情形,裙子上的痕迹似乎洇了有一会儿了,也不知那裴姑娘是真没看见还是怎么地,竟不闻不问。
  韩素娥心中微叹,让沉香将带着的披风拿来,替柳淑燕掩住了那片脏污处,又陪她前去更衣。
  谁料等候的空挡,竟遇上几个故人。
  彼时韩素娥站在一株栀子树旁,正盯着丹楹刻桷的建筑出神,生出一种故地重游物是人非的心境,忽然听见脚步声往这边来了。
  她循声望去,小径上走来几人,本想避开,偏偏一眼认出走在最后面的人,顿在原地。
  也曾问过自己,事隔经年,倘若故人相见,会以何种心情?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那少年郎仍旧和记忆里一般漂亮得不像话,琥珀色温柔的眸子,笑与不笑时都微微翘起的唇角,缱绻的弧度,连眼下的朱红泪痣都是旖丽的。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他曾对她许下如此约定。
  但他们注定不会在黄泉相聚。
  那群人渐渐走近了,韩素娥从回忆抽身,敛下复杂心绪。
  她看见走在最前头的人,乌发玉冠,五官俊朗,这人她也认识,前世临死前才见过的,还坑了对方一笔。
  她前世的表面夫君,裴栯知。
  十年前的裴栯知稍显青涩,眉间还是一股少年之气,带着与生俱来的矜傲。
  裴栯知走在最前头,身边皆是锦衣玉袍的公子少爷,他首先认出了前面那人,加快步伐走上前去。
  此时众人也都看见那站在栀子树下的少女,眼中掠过惊艳之色。
  韩素娥避不得,只得跟他们打个照面。
  “你怎会在此处?”似见着她有些欣喜,裴栯知脸上的笑真了几分,也没了素日的持重。
  “等人。”她淡淡回应,不算热络,心盼着这些人赶紧离开,好还自己清静。
  偏巧今日不知是撞了什么邪,还没待她话音落下,从小径另一头又走来几人,韩素娥闻声抬头,正对上来人视线,瞬间冷了脸。
 
 
第7章 赵羡
  不是冤家不聚头,来人是六皇子赵羡,打小就同她不合。
  记得素娥幼时,外祖母常常召她入宫陪伴,偶尔就会在移清殿碰上来请安的皇子公主。
  虽这些人中不乏有地位低下的生母,同她不亲不疏,却也总是能做出友爱的态度来,对她包容忍让,以此来得到太后和长公主的青睐。
  唯有赵羡,这个仅大她一岁的六皇子,仗着裴贵妃的溺爱,养成了惹事生非的性子,看这个众人供着表妹格外不顺眼,不是偷偷捉弄她,就是趁人不注意抢走她的东西。
  那时素娥还小,口齿不清,也不会学舌告状,被欺负了只会瞪大眼睛,嘴上咿咿呀呀,四肢胡乱挥舞,宫人还只当她是亲近赵羡。
  等她再大点儿,就学会了以牙还牙,赵羡暗中使坏打她,她就伸手狠狠地揍回去,赵羡抢她东西,她也马上抢回来。只是赵羡鸡贼,做坏事总是背着大人,而素娥去报复他时,往往会被宫人发现,然后他就开始嚎啕大哭,倒打一粑说素娥欺负自己。
  宫人去报时,素娥委屈得直掉眼泪豆豆,太后看了心疼,岂会猜不出谁是真受欺负的那一个,但是裴贵妃哪里肯依,说素娥性情顽劣,是赵羡看在她年幼一直忍让。
  从此以后,只要照看素娥的宫人再遇上赵羡,立刻抱着她退避三舍,这也是太后吩咐下来的,惹不起就躲着走。
  可是年幼的素娥气不过,平白受欺负了还反被诬陷。之后有人告诉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然那时的她也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她学会了忍耐,决定等自己以后力气大了,势必要以牙还牙,报复那个可恶的赵羡。
  等她真的长大了,也确实狠狠地回敬了赵羡。
  比如暗中揭发他抄袭三皇子的策论,或是将他在宫外胡作非为的事告诉江先生,又或是派人偷偷卸掉他坐骑的马掌,让他在猎场上摔了个跟头。
  她反击得一次比一次厉害,从此俩人梁子结得更深了。
  赵羡瞧乍一见她,目光不善地打量一遍,俊秀的面庞生出邪佞,嘴里说得话也不怎么中听。
  “表妹,听说你一向闭门不出,走个路都要喘,今日怎么有空来裴府,要不要表哥我带你出去转转?”
  韩素娥本不愿搭理他,但见他一脸挑衅,脾气就上来了。
  就算活了两辈子,一看见赵羡的脸,心里的邪火就止不住地往上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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