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她记得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如果说她木纸鸢在经历了上一世之后,对步云澜剩下的只有恨,那对他,对这个人,木纸鸢却是怀着满满的愧疚。
她最后悔的事情一件是嫁给步云澜,还剩下一件,那就是骗了他。
当初用尽手段,只为了能骗得他的信任,帮着步云澜将他搞垮,好让步云澜日后可以坐稳皇帝的位置,万事无忧。
也不知道是该说木纸鸢运气好,还是这人在感情方面确实足够天真,她成功了,而且非常的顺利,顺利地让木纸鸢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那真的是人们传言中的那个冷情冷性,心狠手辣的永安王吗?为什么他对自己会百般纵容,即便是在她露出破绽之后也全身心的信任自己,自己真的值得吗?
木纸鸢不知道,她也没想过这些事。那时候的她一心只想着帮步云澜,从未考虑过这些不寻常。
现在细想下来,怕是自己从一开始接近他的时候,他便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对她的百般纵容,对她的万千忍耐,都是因为他对自己有情。
他是冷情冷性,他是残忍毒辣,他是人们口中那个官居一人之下,却权在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然而在木纸鸢面前,他只是个一心想要留住她的可怜人,哪怕知道前方是深渊,但只要木纸鸢站在前面向他招手,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冲过去,然后坠入深渊之中,粉身碎骨。
步生寒,你当真爱我如此?
木纸鸢坐在床边,低垂着头,想起了上一世她问过的问题。
“当真!”
他看着她,满目柔情。
她避着他,满心愧疚。
“我不值的。”
这是她在完成步云澜所交代的事情后,离开前留给步生寒的字条上写的话。
步生寒看到了没有,木纸鸢不知道。他看到后是什么反应,木纸鸢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白云清在毒死她之前曾告诉过自己,她说,她告诉步生寒只要他死,那木纸鸢便可活,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喝下了白云清为他准备好的毒药。
肝肠寸断,心如刀绞,那般痛苦木纸鸢也受过。
“我早就说过我不值得,你又何必如此。”
木纸鸢双手握拳放在膝上,心底里传来一阵钝痛,不是为自己,是为那个痴情一生的步生寒。
如若外面那人当真是步生寒,木纸鸢觉得这可能就是上天给自己降下来的惩戒,要她这一世还了步生寒上一世的真情。
如若不是……那木纸鸢只盼着这一世不要再同他有任何瓜葛,决不能再害他一次。
门外熙熙攘攘,来客从开始的震惊中缓过神儿来之后,也都想起了在婚宴上自己该充当的角色,推杯换盏,言笑相迎,面上看过去都是好不快活,可私下心里却一个个的怕得不行,连举杯时的手都是抖的。
角落里,一个身穿素衣浑身书生气的男子正站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什么人。
不多会儿,一名身穿锦衣,头戴金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便走了过来。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白云清。
那等人的男子就不消多说了,就是当今太子步云澜!
只见步云澜看见白云清朝这边走来时脸上随即便绽开了一抹笑。
“你怎么才来啊?”步云澜抓着白云清的手问道。
“这不是要应付那些客人嘛!真是麻烦死了!”白云清嘟嘟囔囔地抱怨道,“我在外面忙前忙后的,木纸鸢那个女人却可以坐在屋里什么都不用干,想想都气!”
“气什么,等过阵子我坐上了皇位,到时候明媒正娶,保管你的排场比她还大。”步云澜伸手捏了一下白云清的脸颊,两人之间亲昵的很。
“说起来,皇上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不让你娶她,而是换成了永安王?”
“不知道,这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的。”
“总觉得这件事背后有什么猫腻。”
“这有什么!想那么多干嘛?现在木纸鸢直接嫁给了我皇叔,到时候要利用她获取皇叔的信任岂不是更容易。”
“说的也是,木纸鸢那个蠢女人,怕是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喜欢的其实一直都是我吧!”
两人旁若无人地拥抱在了一起,殊不知这一切都落在了站在不远处的步生寒的眼里。
步生寒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第4章 第四章
傍晚时分,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的就是今天的新郎官。
“待会儿我就会去书房睡,你放心好了。”刚关上门,步生寒就这么对木纸鸢说道。
“纸鸢斗胆问王爷一句,为什么今日来迎娶纸鸢的会是王爷,而不是太子殿下?”木纸鸢还戴着红盖头,并没有要掀开的意思。
“怎么,你很失望?”步生寒语气淡漠,他从来都是这样,哪怕是上一世的他在得知自己被木纸鸢背叛之后,也依旧是这般淡漠,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一般。
喜怒不形于色,这便是步生寒。
“不,纸鸢只是想知道这其中曲折而已。毕竟纸鸢也是局中人,自然也有知情的权利。”
“曲折倒也说不上,只是本王去找了皇上让他临时改口赐婚而已。”
“为何?”
“因为本王钟意于你,这个理由可足够?”
“王爷嘴上说着钟意于我,但是却并不想与我同房,这个理由属实让纸鸢无法信服。”木纸鸢坐在床边,上半身微微前倾,像是在给步生寒行礼一般。
“本王只是不想强迫你罢了,倒也不用这么看本王。还是说……”步生寒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了木纸鸢的身前,他微微俯下身,对木纸鸢说道,“你希望本王对你做些什么?”
木纸鸢微微向后倒了倒身子,躲避着凑过来的步生寒。
步生寒见状直起身来:“倒也不必这般惧怕本王,本王又不会吃了你。”
话虽这么说,但步生寒也知道自己在外的名声不好,那些人恨不得把他给说成是生吃人肉的洪水猛兽,所以木纸鸢会怕他倒也不是件稀奇的事儿。
而且他知道,现在的木纸鸢心里还惦记着步云澜。
他步生寒突然一下子让皇帝改口赐婚,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抢亲罢了,也难怪木纸鸢会怀疑他的真实目的并且怕他怕成这个样子。
木纸鸢闻言也没有再接着问下去,她有些怕了,怕会听到再让自己害怕的答案。
其实刚刚步生寒说他中意自己的时候,木纸鸢就有些心慌了,她之所以会继续问下去,是因为她想让步生寒否认之前的回答。
但让木纸鸢没想到的是,步生寒非但没有否认,反倒是直接变相的又承认了一遍,这让木纸鸢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她想要向步云澜报仇,但同样的她不想跟步生寒扯上关系,不是怕步生寒会伤害自己,而是怕自己会再一次的伤害到他。
等外面的宾客都散的差不多了,步生寒便从靠墙的柜子里抱出来了一床杯子。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转身对木纸鸢说到:“盖头还是你自己掀吧。我今晚会去书房里睡。等隔壁厢房打扫好之后,我会搬去厢房,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是不会对你图谋不轨的。日后你要是想离开这永安王府了随时告诉我,我会让你走的。”
木纸鸢一直盖着盖头坐在床边,长时间的静默让她差点儿就坐着睡着了。
听到步生寒这么说,木纸鸢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瞬间不困了。
“王爷为何要对纸鸢这般好?”
“本王之前就说过了,本王钟意于你,所以是不会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的。”步生寒说着打开了房门,“你早些休息吧。”
第二天一大早,木纸鸢就被婢女给叫醒了。
可能是因为刚重生过来,木纸鸢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的身体异常沉重,脑袋也总是昏昏沉沉的。
就好像今天早上,来伺候她的婢女好不容易把她给叫醒了,木纸鸢闭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但仅仅是婢女转身拿件衣服的功夫,转过头来就发现木纸鸢又躺回到了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丫鬟无奈只能是又再一次去叫木纸鸢起床。
这次木纸鸢终于是强撑着让自己睁开了眼,然后随着丫鬟摆弄自己。
等梳洗打扮完毕之后,她还不算太清醒,甚至还想睡个回笼觉。
结果却被那丫鬟一把拽住告诉她,王爷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他们今天要去皇宫里给太后娘娘请安。
“王爷?什么王爷?要去请什么安?我跟太后娘娘也不熟啊,为什么要让我去给她请安?”
脑子还不清醒的木纸鸢开始胡言乱语,惹得她身边的小丫鬟一阵捂嘴窃笑,只当她这是嫁给了永安王之后太过开心,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成了王妃,所以才会有此表现。
“王妃,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您昨天不是才嫁给我们王爷嘛,怎得睡了会儿觉的功夫就忘了呢?”
“嫁给王爷?哪个王爷啊?”
“当然是我们永安王啦~”
“永安王?!”木纸鸢总算是清醒了,一双睡意朦胧的眼睛这下子也是彻底睁开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也都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她被白云清和步云澜毒杀,之后又重生回了她要跟步云澜成亲的前一天。
本以为这一世又会重蹈覆辙,不成想却是半路杀出来了一个步生寒才让她不用再嫁给步云澜。
现在她木纸鸢的身份就是步生寒的妻子,永安王的王妃。
“您记起来了?那就快随奴婢去前院吧,王爷都快等不及了。”
“好。”
在丫鬟的带领下,木纸鸢跟着她来到了前院。
果然,步生寒早就在那里等着了。只见他穿一身白衣,用金丝锁边,后背上被人用上好的蚕丝线绣了一只白羽黑尾的红嘴鹤。脚上穿一双黑色缎面的靴子,依旧是金线锁边,靴子上面绣着的是祥云纹,单是这么看就让人觉得贵气。
而这些穿在步生寒身上,除了高贵以外,还多出来了几分威严。
“走吧,随本王入宫去给太后请安。”见木纸鸢过来了,步生寒淡淡的开口说到。
木纸鸢愣愣的跟在步生寒身后上了马车。两人相对而坐,木纸鸢一双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好,最后她决定放空自己,目视前方。
一路上,马车颠簸摇摆,木纸鸢也跟着左摇右晃,像一棵随风摇摆的芦苇,反观她对面的步生寒,微闭着眼睛却是稳如泰山,任凭马车怎么颠簸,步生寒也是一动不动。
底盘真稳,木纸鸢心道。
其实说是要放空自己,但木纸鸢满脑子都是在想着这一世要怎么报复步云澜和白云清。
上天既然给她机会让她重生一世,那她就不能坐以待毙,就算不能让他们两个像上一世的自己那般凄惨,但至少也不能让他们有什么好过。
不过这种事情,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更何况步云澜还是太子,不是说她一个小小的木纸鸢说动就能动得了的。
除非她木纸鸢可以找到跟她一起联手的人,不然的话,那只会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想着想着,木纸鸢的目光渐渐落到了她面前的步生寒的身上。
要找靠山的话,这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嘛,木纸鸢心想。
不过很快,木纸鸢就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上一世她因为步云澜,利用了步生寒,背叛了对方,而且最后还害死了他,这一世如果她还将他拉下水的话,那她跟那个利用过她的步云澜又有什么分别!
想到这里,木纸鸢觉得自己似乎又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就在木纸鸢还在纠结到底要怎么复仇的时候,马车突然一个急停停在了皇宫门前。
毫无防备的木纸鸢差点儿就被甩出去,好在她反应够快,一把就抓住了身边的步生寒。
只能说不愧是步生寒,被木纸鸢这么猛地一拽也只是稍微晃了晃身子而已。
“你这也太稳了吧!”木纸鸢也被步生寒这稳如泰山的架势给震惊了,心中所想随即脱口而出。
“我从小习武,身形要稳是基本功。”步生寒淡淡的说道,末了又加上了一句,“你不知道?”
木纸鸢闻言摇了摇头,“不知道。”
上一世她虽然被步云澜安插在步生寒的身边,但当时的她满心满眼都是步云澜,对步生寒的关注也都仅限于步云澜要她打听的那些事,至于步生寒有没有习过武,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都一概不知。
听到木纸鸢这么说,步生寒淡漠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那是失望。
“王爷,王妃,已经到宫门口了。”驾车的车夫在外面说道。
“知道了。”步生寒应了一声,然后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木纸鸢也紧随其后,跟在步生寒的身后走了下去。
跟着步生寒去到了乾清宫,木纸鸢这是第一次见太后。
当今太后是步生寒的生母,也是前任皇帝的皇后,先帝同太后相敬如宾,如果不是因为当年皇后迟迟未有子嗣,这皇位也落不到现任皇帝的头上。
只是等皇后怀上步生寒的时候,太子都已经17岁了,这么看来就算先帝想要重新再立太子,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想必也不会同意,到时候肯定又是一番轮番进谏。
所以就算先帝有那个心,也却是没那份力再去改立太子。
不过论能力,步生寒丝毫不输当今皇帝,甚至说只要他想,这个皇位随时都可以落在他的手里。
这也是上一世步云澜无论如何都要铲除步生寒的原因,他怕日后步生寒会揭竿而起,仿照前人的靖难之役,反了他这个侄儿,所以步云澜无论如何在登基之前都要先将步生寒给除掉,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第5章 第五章
“儿臣参见母后。”
到了乾清宫,步生寒便冲着太后行了一礼,跟在他身后的木纸鸢见状也紧跟着行礼。
殿上的一名宫女走到木纸鸢身前为她端上了一杯茶,意思是要给太后敬茶。今天步生寒带她入宫也是因为新嫁娘第二天要向长辈敬茶这个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