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玥妹妹怎么会这样呢?是不是蘅儿不好,不该打发了宝姒往浣衣局去,更不该在玥妹妹替宝姒求情时,和玥妹妹开玩笑说,若她喜欢宝姒,便让宝姒往她身边去当贴身丫鬟。”
薛太后见她这个时候了,还再为着这个自责,心中更是怜惜,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慈爱道:“这又怎是你的错。那孽障敢犯下这样的弥天大错,外祖母看都是被你母亲给娇纵坏了。”
听外祖母提及母亲,裴蘅更是满眼的忧心,又道:“外祖母,妹妹一直跪在外头,母亲一会儿往宫里来,怕是要怪蘅儿没照顾好妹妹。”
裴蘅这话一出口,更是让薛太后冷了脸,挑眉道:“她敢!”
就在裴蘅和外祖母说话的这功夫,长宁长公主的轿辇刚过了东华门。
言嬷嬷看自家殿下铁青的脸,斟酌下,到底是小声道:“殿下,您一会儿可不能句句护着二姑娘,二姑娘这毕竟是手上沾了人命,太后娘娘怕还在气头上,奴婢担心殿下一味护着二姑娘,反倒是不好。”
听着她这话,长宁长公主的脸色变得愈发不好了,气急败坏道:“区区一个贱婢,玥儿即便真的失手弄死了她,又如何?难不成,母亲和皇兄还想玥儿给这贱婢赔命不成?!”
说完,她犹不解气,又道:“要不我说那孽障就是个晦气的,玥儿今个儿不过是入宫探望她,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言嬷嬷闻言,忙劝着道:“殿下,这话您可万万不能在太后娘娘面前说的。否则,太后娘娘只怕更饶不了二姑娘。”
长宁长公主虽确实是恨毒了裴蘅,可这个时候到底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很快,长宁长公主便到了慈宁宫。
才下轿辇,她便见宝贝女儿孤零零的跪在院中。
见她来了,孟玥更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哭着就扑在她怀里。
想到母亲为了一个贱婢竟让女儿受这样的委屈,长宁长公主瞬间便忘记了言嬷嬷一路上的叮嘱,拽着女儿直接就闯进了薛太后的寝宫。
薛太后看她这样横冲直撞,当即便冷了脸,没等她动怒,却见长宁长公主哭着跪在了地上,“母亲,女儿知您这些年一直都不喜欢玥姐儿,可您难道忘记了,玥姐儿也是您嫡亲的外孙女啊。”
“您当真要为了一个贱婢,这样罚玥姐儿。”
顿了顿后,长宁长公主又道:“何况,今个儿这事儿,怕也没有那么简单。玥姐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怎会真的要了那贱婢的命。要我看,别是这贱婢本就患了什么重病……”
长宁长公主的话还未说完,薛太后再忍不住,拿起身侧的杯子,就朝她扔去。
滚烫的茶水就这样倒在长宁长公主身上,长宁长公主先是不可置信,接着便是一阵羞恼。
可没等她再开口,薛太后就厉声道:“你还敢替着孽障说话!哀家这些年看她在蘅儿面前晃悠,只当她还算是乖巧懂事,却不想,她是这样的心狠手辣。”
长宁长公主听着这话,正要辩驳,却听薛太后又道:“还有你,你的手伸的如此之长,竟然一开始便安插了人在蘅儿身边。哀家当真是小看你了。”
被母后当场戳穿,指着鼻子骂,长宁长公主又岂能抵赖,情急之下,只哭着道:“母后,女儿并非有意瞒着您,女儿不也是担心蘅儿在宫里受了委屈。”
这话说出来是怎样的讽刺,薛太后看着她的目光,更是满目的失望。
所以,没等她说完,薛太后便一声厉呵,“闭嘴!”
长宁长公主这才有些慌了,慌乱之下,竟是满目责备的看向裴蘅,沉声道:“蘅儿,你太让母亲失望了。你和玥儿都是母亲肚子里出来的,今个儿玥儿若不是为了探望你才入宫来,何以会有这样的事情。可你当姐姐的,竟不肯替玥儿说一句话。”
被母亲突然点名,若是换做往日,裴蘅该会很手足无措吧。。
可此刻,她却再不会害怕了。
她早已不是那个任由她苛责的女儿了。
想到这些,裴蘅装作受伤的缓缓跪在地上,声音哽咽道:“母亲……”
这两个字一出口,她便一副伤心至极的样子,豆大的泪珠更是忍不住落下来。
薛太后见状,气的脸色更是苍白,气呼呼道:“来人!给哀家掌嘴二十,往后哀家倒要看看,她还会不会这么不长记性!”
孟玥瞬间就愣在了那里,怎么会,她是不是听错了。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哭着跪爬在薛太后面前道:“外祖母,玥儿知道错了。玥儿定会好好悔改,求您饶过玥儿这次吧。”
长宁长公主也愣住了,忙要把孟玥护在怀里。
可在场的嬷嬷们又岂是吃素的,直接便拦了她。
另外两个嬷嬷则一把制住孟玥,没等孟玥再哭叫,便听啪啪的声音响起。
很快,孟玥脸上便满是伤痕。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裴蘅心里不由冷哼一声。
她既重生一世,便会把自己上一世受的委屈,千百倍的讨回来。
而眼前,不过是开始罢了。
她再了解孟玥不过,她性子那样骄傲,却被外祖母这样让人掌了嘴,她怕是死的心都有了吧。
很快,宫人们便责罚完了,薛太后前几日因着裴蘅卧病在床,本就有些乏了,今个儿,再被长宁长公主和孟玥这么一闹腾,她更是有些体力不济。
所以,她看都没看孟玥和长宁长公主一眼,懒懒便道:“都退下吧,哀家也乏了。”
长宁长公主替女儿委屈,可看着母后这般,她怎能不知道,母后这样重罚了玥儿,未必就是真的因为死了一个贱婢。
而是自己一早就安插了宝姒在那孽障身边。
她即便是再委屈,也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半个字的委屈也不敢再说。
第7章 . 不甘 这些年,长公主虽未松口,可母亲……
打傻了的孟玥就这样被丫鬟扶着出了慈宁宫。
长宁长公主看着女儿脸上一道道伤痕,怎能不心疼。
孟玥也委屈极了,哭着看着母亲道:“母亲,玥儿自幼便知自己不得外祖母喜欢,可玥儿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外祖母竟然会如此心狠。那宝姒不就是个贱婢,死了又如何?可外祖母却让人这样责罚我。”
要说孟玥不恨,是假的。她自幼得母亲娇宠,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尤其此刻,她脸上火、辣辣的,再想到三日之后便是母亲的生辰宴,到时候,自己只怕更成为众人眼中的笑话了。
想到自己竟然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指指点点,孟玥更是哭的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言嬷嬷瞧着眼前这情景,生怕殿下再把事情闹大,忙开口对着孟玥道:“二姑娘,您可不好再哭的,要知道这伤口最是沾不得泪水。若是不小心留了疤,可如何是好。”
言嬷嬷这话一出口,孟玥瞬间便一阵惊慌,想到自己会有毁容的风险,她到底是强忍住了泪水。
只不哭是不哭了,想到今日裴蘅那样高高在上的看着自己,想到她倨傲的背影,她还是故意和母亲告状道:“母亲,外祖母罚我,玥儿不敢委屈。玥儿伤心的是,蘅姐姐今个儿竟然也和变了一个人一般。玥儿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些年玥儿那样亲近蘅姐姐,却换来蘅姐姐今日这样的淡漠。难不成,她因着得知宝姒是母亲安排到她身边,对母亲生了怨怼之情,也迁怒到了玥儿。”
孟玥这话可谓是火上浇油,果然,她的话才说完,便听长宁长公主一声怒喝:“她敢!”
裴蘅无需亲眼见到,也知道母亲和孟玥这个时候怕是恨不得掐死自己。
只她再也不会害怕了,她刚侍奉着外祖母歇下,和秦潋刚出了外祖母的寝宫,转过抄手游廊。
这时,却见不远处隆庆帝的身影。
若是上一世,裴蘅一定会乖巧的给皇舅舅请安,就像是自己从未受过任何委屈一样。
可这一世,裴蘅觉得自己未尝不可以告告状。
这么想着,待隆庆帝走近后,裴蘅便忍不住抽泣道:“皇舅舅,蘅儿好怕。蘅儿知道在母亲心里,自己一直都比不上玥妹妹。可今日,玥妹妹却因蘅儿身边的宫女受了罚,蘅儿只怕更惹了母亲生气。”
如果说刚开始裴蘅还有些演戏的成分,那么说到后来,她是真的觉得委屈了。
她越说越伤心,哭的眼睛红红,睫毛颤颤,落在隆庆帝眼中,又如何能不生了怜惜之情。
所以,没等裴蘅再说什么,他沉声就吩咐戚贵道:“你去告诉贵妃,让她亲自挑了教导嬷嬷往安国公府去。”
裴蘅原也只是想给母亲和孟玥上上眼药,怎么都没想到,皇舅舅竟然直接命贵妃娘娘挑选教导嬷嬷往安国公府。
这教导嬷嬷自然是去教孟玥规矩去的,到时候,母亲就是再怜惜孟玥,怕也只能忍着。
而孟贵妃,因着这事儿也算是颜面尽失,又岂会和母亲没有嫌隙,对孟玥这个侄女,怕也是心头刺了。
裴蘅想到母亲和孟玥气的跳脚的样子,差的点儿没笑出来。
不过,皇舅舅就在眼前,她可不敢太放肆,反倒是装作忧心忡忡,喃喃道:“皇舅舅,这样好吗?”
看她一副小可怜样儿,隆庆帝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这小东西,也该学着胆大一点儿的。”
翊坤宫里,孟贵妃很快便接到了皇上的口谕。
没等孟贵妃开口,褚嬷嬷便低声道:“这些年,皇上不喜皇后娘娘,后宫之事,早就交给娘娘您处理,可这次,皇上竟然传了这样的口谕,可见是真的动怒了。”
这话褚嬷嬷不说,孟贵妃又如何能不清楚。
她暗暗叹息一声道:“哥哥当年若没有和长公主的那一桩丑事,本宫也不至于像今日这样难堪。”
褚嬷嬷道:“娘娘,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而此时的长春宫里,沈皇后也听说了太后娘娘罚了孟玥的事情。
只是,不管是孟玥被罚,还是长公主殿下灰溜溜出宫,这些都不是沈皇后关心的。
她如今,唯一的挂心的事情便是太子。
太子愚钝,朝堂间早有废太子的声音。
沈皇后因此胆战心惊多年,可到了后来,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在这小佛堂中诵经念佛。
“娘娘,您歇一歇吧。”封嬷嬷看她这般,低声劝道。
却在这时,有小宫女缓步走了进来。
这小佛堂轻易是不让人进来的,这个时候,有宫女过来,想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封嬷嬷一个眼神看过去,宫女便低声回禀道:“娘娘,听说戚公公刚刚往翊坤宫去了,说是皇上有口谕,令贵妃娘娘寻了教导嬷嬷往安国公府去。”
这些年,沈皇后一直被孟贵妃压着,这倒是第一次,她见皇上这样给孟贵妃没脸。
封嬷嬷看自家主子这神色,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沈皇后惊讶道:“嬷嬷这是何意?”
封嬷嬷沉声道:“娘娘,您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和贵妃娘娘争的心思,可您方才也听到了,皇上未必就真的不会恼贵妃娘娘。娘娘未必没有争一争的可能啊!”
“奴婢也知,娘娘定要说眼前这只是一桩小事,皇上不会真的和贵妃娘娘生了嫌隙。可好多事情,都是事在人为。太子殿下愚钝不假,可娘娘若这样把皇位拱手让给二殿下,就依着贵妃娘娘的心狠手辣,还有二殿下的嚣张跋扈,真的能容太子殿下做了闲散王爷。到时候,国公府满门怕也难逃劫难。”
封嬷嬷这话几乎是把沈皇后给绕晕了,太子愚钝,她拿什么争?
若不是她没了法子,若不是害怕信国公府届时不能全身而退,她怎么会日日在这佛堂,日日抄经卷。
封嬷嬷看她这样子,一把抓了她的手,道:“娘娘,太子愚钝,可若太子大婚,诞下皇孙,未必不可与二皇子相争。皇上如今还是壮年,皇孙总有长大的一天。”
说完,她顿了顿,又道:“何况,即便皇上中途有个什么不好,皇孙失了这个机会,不还有璟王吗?这江山即便是给了璟王,也断不能落在二殿下手中的!”
封嬷嬷的话无异于是一道惊雷,让沈皇后一阵胆战心惊,双手合十,看着佛祖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很快便传出了宫外。
勇毅侯府柳氏闻着消息时,先是一愣,半晌后,却没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要说柳氏这辈子最大的敌人,除了长宁长公主,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当年裴家还未被朝廷招安,她便陪伴老夫人左右,裴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她这个表姑娘。
等到裴家军率兵往西北去,她日日在佛祖面前祈祷,盼着表哥能够平安归来。
可最终,表哥回是回来了,随即而来的却是皇上赐婚的旨意。
长公主身份尊贵,她这寄居在府中的表姑娘,怕是再没资格靠近表哥一步的。
她本已经歇了心思,放弃表哥了。却没想到,长宁长公主在生下郡主的第二年,竟然和安国公府世子爷有了苟且。
老夫人闻着这消息,如何能不动怒。
裴家再是落魄,也断容不得这样败坏门风的事情。
所以,没过几个月,长公主便和侯爷和离了,而之后,柳氏便被老夫人亲自指给儿子做了继室。
柳氏如何能不欢喜,想到终于能嫁给表哥,她感觉自己之前受的所有的委屈,都算不得什么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并未十里红妆,体体面面从侯府的正门被抬进来。
外头的宾客更是少的可怜,瞧着这一切,她心中如何能不复杂,表哥虽得了军功,,被封为勇毅侯,可在京城这些世家大族眼中,只能算得上是新贵。
又如何会在这个时候,冒着得罪长宁长公主的风险,往府中来赴宴。
她这个寄居在府中的表姑娘,更是没资格和长宁长公主相争了。
若这也罢了,长公主再是压着自己,只要自己能嫁给表哥,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柳氏就只盼着能给表哥生个哥儿,这样,谁还敢小瞧她。
可事情就是着不如人意,她生了裴仪后,肚子便再没有传出过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