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婚书
苏晚愣了一下,就这么简单?
“你去了苏家?”顾淮之并未多看,将匣子放在苏晚面前。
“去的戚家。”苏晚抱着匣子盘腿坐在一旁的软榻上。
木匣子里面装着几封信,还有一些小物件,光泽很黯淡,仿佛经历岁月的沧桑感。
娘这般珍视的放在木匣子收起来,可见这些东西对她而言很重要,不必多想,也知道这些是摄政王给她的吧?
苏晚拿起一个小木偶,将少女的姿态雕刻得栩栩如生,木头表面很光滑,经常被人放在手里把玩,才会包上这样一层薄薄的浆。
木头刻的出飘逸裙摆上,雕刻「戚敏」二字。
苏晚眸光微微一动,拇指拂过那两个字,将木偶重新放在一旁,取出里面几封信,全都是摄政王写给母亲的信。
她一封封看过去,有平日里的琐细,仿佛只是告诉母亲他的近况。
也有红叶传情,诉说他的思念。看到最后一封时,目光顿住。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这是摄政王写给母亲的婚书,婚书的最后面有一行潦草恣意的字,与前面遒劲有力的字迹不同,苏晚猜想是母亲写的。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上面落款的日期,正是母亲出嫁的前两日。
苏晚心里涩涩然,有些许的难受。
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终是以悲剧收场。
母亲若应了这婚书,或许不会死了罢?
苏晚将信全都放在匣子里,看见里面还有一大一小两个木偶,好奇的取出来,方才发现这两个木雕的雕工并不纯熟。
大的木雕是一个男子,轮廓有些像摄政王,袍摆上刻了「姬玄」两个字。
小小的一只木雕,脑袋光溜溜的,衣裳刻的是一件小肚兜,小肚兜中间刻有「平安」二字,能够认出是个小婴孩。
她的指腹在背后摸到一个字,心里忽然有一种奇异的预感,心跳逐渐加速,她缓缓地将小娃娃的木偶翻开,是一行生辰八字。
“怎么了?”顾淮之觉察到苏晚的不对劲,合上公文走了过来,看见她盯着手里的木偶发呆。
顾淮之皱起眉心,拿过她手里的木偶,看见上面的生辰八字,正是苏晚的生辰,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两个木偶,拿起来细看,一个是戚敏,一个是姬玄,苏晚的混在这里面,显出一些别的意味。
顾淮之眸光变幻,低声说道:“你如何想的?”
“我们都是母亲心里最重要的人。”苏晚不去胡思乱想,这三个木偶混在一起,是容易让人多想,怀疑是不是暗喻「一家三口」。
若她是摄政王的孩子,苏继鸿与母亲洞房时,便会发现母亲不是完璧,以苏继鸿的品行,必定会利用这件事威胁母亲,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苏继鸿那边并半点异样,那便只有另一个猜测,她和摄政王是母亲最重要的人。
顾淮之缄默不语,这种事情没有确凿的证据,的确不能声张。
否则污了戚敏的清白,还让苏晚陷入舆论。
“摄政王中了和你一样的毒,他除了对砒霜有反应之外,其余的药对他没有用。我吩咐刘太医,给他施针治疗,将他给扎昏过去。
刘太医若不敢帮忙,便让罗成将解药化入摄政王喝的药里面,疗效肯定不太好。”
苏晚目光落在手里的匣子上,眸子里闪动着点点星光:“我拿这个去见他,看看能否说服他。”
“我送你去。”顾淮之低声道:“今日义父咳血了。”
苏晚心中一惊:“那此事不可耽误。”她连忙将东西一股脑的塞进木匣子里,独独把她的那一个给挑出来,“我们现在就去。”
顾淮之吩咐人去套马车。
两个人直奔摄政王府。
——
摄政王坐在书案后,正在批复奏折。
罗成跪在地上,冷汗涔涔,坦白道:“主子,属下担心您的病情。苏小姐是神医,方才自作主张,带她去见刘太医。”
他艰难的吞咽一口唾沫,颤声道:“苏小姐解了顾公子的毒,一定能够治好您。”
“刘仁德告诉苏晚了?”摄政王如寒冰的声音响彻书房。
罗成心里一寒,连忙解释道:“没有!刘太医没有说!是苏小姐太精明,诈出来的。”
摄政王看淡了生死,早已倦了:“自去领罚。”
罗成哭丧着脸,从地上起来,准备去领罚。
这个时候,管家在外通传道:“王爷,顾公子和苏小姐来了。”
罗成眼睛一亮,仿若看见了救星。
摄政王还未开口,便听管家继续说道:“苏小姐说她去了一趟戚家,在她母亲房间里找到一样东西,想要献给您。”
摄政王眉梢一动,沉默良久,咳嗽道:“带他们进来。”
罗成松一口气。
摄政王冷笑:“需要本王唤人押你去领罚?”
天雷滚滚而来,将罗成心里微渺的希望劈得粉碎,心知难逃一劫。
方才走到门口便遇上苏晚和顾淮之。
苏晚瞧罗成认命的模样,心里明镜似的:“摄政王罚你了?”
罗成苦笑。
“你别去,给我去煎药,摄政王若是要问罪,我给你顶着。”苏晚给他一张药方,催促道:“快去。”
罗成大喜过望,拍拍胸脯:“属下定幸不辱命!”
苏晚失笑,一转头,对上摄政王凛冽的目光,她扯开唇角,露出灿烂的笑容:“王爷,我方才去戚家,无意间发现一些东西,特地拿来给您。”
摄政王目光落在苏晚手里的木匣子上,一眼认出来是戚敏的,他给戚敏的东西,她尽数收纳在里面。
“我打开母亲的匣子,在里面发现这个,是她亲手刻的。”苏晚将一个木偶放在他的面前,卖了一个关子:“您给她的婚书,她有回复您。”
摄政王眼睛里漫上一层血色,目光紧紧锁住木偶,沉声道:“婚书。”
“您想看?”苏晚并不怕他,直直的对上摄政王锋砺的目光,“您答应我给您解毒,我便给您。”
第158章 戚敏
摄政王脸色冷沉,蒙上一层阴霾。
从他掌权开始,便没有人敢跟他讨价还价。
若是旁的人,他直接强取豪夺。
可偏偏眼前作妖的人,是戚敏的女儿!
“您若是不配合医治,也活不了多少个日子,还不如到地下亲自问我娘。”
苏晚将匣子抱在怀里抱得更紧了几分,眼中透着几分警惕,似乎害怕摄政王不择手段抢回去:“您抢不走的,我不愿意给的东西,宁可毁了,也不会成全别人。”
摄政王额角青筋跳动,手指收紧,木偶硌得手心发疼。
苏晚看他手背上青筋虬结,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气息,她紧张的吞咽唾沫。
她有点吃不准摄政王会不会翻脸无情,若是如此的话,还得另想法子。
摄政王目光锋利如刀,似要撕破苏晚伪装的镇定,就在她要扛不住,想要开口换一个折中的法子时。
他忽然转开视线,垂下眼睫落在手里的木偶上,冷嘲道:“得不到的东西,连伸手都是多余的。”
苏晚一愣,莫名的懂了摄政王这句话的意思。
他得不到戚敏,这婚书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所以,他不想要了。
苏晚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攥着一般的疼。
这般高高在上的人,呼风唤雨,戚敏不在他身边,一切不过如此。
“你不想去西梁国看一看吗?”苏晚病急乱投医,只想唤起摄政王的求生欲,“我从戚广那儿得知我的外祖母是西梁国人,母亲有一半西梁国人的血脉。上次我去知渺观,偶然遇见了九欲,他的妹妹说我和她的小姨很像。”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戚广听见后,他说我母亲的心愿,便是有生之年想去一趟西梁国,探望一下外祖母生活的地方。
您不想去那边,领略一下风土人情,黄泉路上还能跟我母亲说道说道,她就欠了你,下辈子便要嫁给你还债。”
摄政王冷笑,似乎在嘲笑苏晚,用这哄孩子的套路来对付他,未免太不够看。
顾淮之不疾不徐地说着今日得到的消息:“义父,西梁国的探子来报,与戚老将军有一段情缘的人,并不是西梁国的女将军,而是当年的女皇,如今已经退位让贤,由她的幼女继位。”
苏晚惊诧,外祖母是女皇??
那九欲和九歌也是西梁国皇族的人?
顾淮之抛下一记重磅消息:“探子在信中说太上皇的幼女,自幼失散,十几年后找回去。”
摄政王的思绪顺着顾淮之的话猜想,起初并未发觉不对劲之处,顾淮之从来不说多余的事情。
戚老将军的女人是西梁国的女皇,而女皇产下一个皇女自幼失踪。
他忽然联想到,戚敏便是女皇与戚老将军的女儿,失踪的这个女儿是戚敏?
十几年后被找回去,莫非……
他眸光震颤,陡然看向顾淮之。
“戚氏病故之后第二年,西梁国太上皇找回皇女,钦点为储君。”
顾淮之不由侧目看向苏晚,这一切都还是猜测,毕竟西梁国女皇,不止是戚老将军一个男人。
女皇当年御驾亲征时,宫中便已经有了男后,还有几个男妃,产下了皇长女。
苏晚心中掀起惊涛巨浪,怔怔地看向顾淮之,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她都听得很清楚,可不懂他的意思。
母亲没有死吗?她去了西梁国?
以母亲对她的疼爱,又怎么舍得下她呢?
还有摄政王……她若是做了女皇,以摄政王对她的感情,必定愿意去西梁国。
不可能——
苏晚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卡在咽喉。
她突然想到,这会不会是顾淮之让摄政王产生求生欲的一种手段?所以故意放出这个消息,迷惑住摄政王?
摄政王到西梁国去求证,那时候已经解了身上的毒,他还能自戕不成?
苏晚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只想着等回去之后,她再好好求证一下。
她扯动唇角,询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娘她成了女皇吗?”
“只是猜测。”顾淮之看一眼陷入沉思的摄政王,又适时的故意抛出一个疑问:“当年戚氏若是诈死的话,她的葬礼应该会有人发现端倪。”
苏晚一愣,目光复杂的看向顾淮之,有些不懂他这话的意思。
究竟是想要告诉摄政王西梁女皇是她娘,还是打消摄政王的猜测,只是纯粹的告诉摄政王,她外祖母的真实身份?
摄政王知道一些内情,跟苏晚的想法不同,顾淮之的话并非拆台,而是诱使他想得更深层一点。
戚敏病故之后,戚老将军以权势从苏继鸿手里换走戚敏的遗体,并未风光厚葬,而是低调的葬进戚家祖坟里,没有请同僚与亲友吊唁。
摄政王倏然站起来,冷声喝道:“江澄!”
一道黑影飘然出现在内室。
“你亲自去西梁国一趟,调查西梁女皇。”摄政王拢在宽大袖摆中的手,抑制不住的颤动,他凉去的血液,这一刻似乎变得滚烫,沸腾。
一旦想到戚老将军将诈死的戚敏送到西梁国,他就恨不能立即奔赴西梁国。
苏晚看摄政王反应这般剧烈,便知她想岔了。
顾淮之见摄政王的反应,便知他上套了,想到葬礼的古怪之处。
他见苏晚困惑,在她耳边低声道:“岳母的葬礼是戚家操办,低调下葬,并无旁人参加葬礼。”
苏晚恍然大悟,若是如此的话,母亲诈死的猜测,便又增加了可信度。
“王爷,您可愿意治疗了?”苏晚抱住匣子往前走了几步:“您的情况很严重,若是我娘真的还活着,您想与她重续前缘都没有机会。下辈子的事情,谁还记得?若是她许给别人了呢?”
这话如一把利刃狠狠扎刺进摄政王心口般,痛彻心扉。
苏晚深深叹一口气,走到顾淮之的身边,手指揪扯着他宽大的袖摆:“摄政王不愿意治,我也便不强人所难了。咱们走吧。”
顾淮之看一眼摄政王,拱手作揖道:“义父,您保重好身体,庭渊告退。”
两个人对视一眼,往门口走去。
“谁准许你们走了?”
第159章 您是这样的王爷
摄政王冷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晚松一口气,眉眼间浮现一抹喜色,朝顾淮之挤眉弄眼:你义父这是答应诊治了!
顾淮之微微浅笑:接下来看你的了。
苏晚扬起下巴:你等着!
“王爷同意医治了?”苏晚将手里的木匣子递给顾淮之,目视摄政王道:“方才是我求着您,所以以婚书作为条件。如今是您求着我治,那便等治好之后,再将婚书给您。”
婚书上面娘写的那句诗,可不是什么好话,就怕刺激到摄政王,他又反悔医治。
摄政王目光落在匣子上,冷哼一声:“本王是命令你。”
苏晚:“……”
行叭,您老说了算。
“为何执意医治本王?”摄政王睨一眼顾淮之,并不认为是顾淮之的意思。
顾淮之虽然认他为义父,可两个人更像合作关系。
他一死,无人能辖制顾淮之,对顾淮之更有利。
“感谢您这些年,每年都给我送生辰贺礼。更重要的是换了一桩婚事,没有让我嫁给太子。”
苏晚想到景帝连亲儿子都杀,只是因为忌惮皇后娘家身后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