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一个激灵,瞬间醒过神来,她往后仰身,离得他远一些。
“没有。”
顾淮之见她避让开,幽邃的眸光落在他的指尖,仿佛还残留那细腻温软的触感。
苏晚这般日神思不属,手捂着自己的后脖子,不知在琢磨什么。
一直到傍晚,苏晚方才恢复状态。
她草草用完晚膳,带上戚六去刘太医府上。
马车停在刘府旁边的巷子,苏晚靠在车壁上等罗成。
“叩叩——”
马车壁被敲响。
“苏小姐。”罗成的粗嗓门压低,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苏晚:“……”
掀开车帘子,苏晚从马车出来。
“刘太医方才回府,我们现在去吧。”罗成催促道。
“走吧。”苏晚与罗成去往刘府。
刘太医打过招呼,两个人顺利的进了刘府,管家亲自领两个人去书房。
第155章 昏招
刘太医出宫的时候,就被暗搓搓蹲守的罗成堵住,看在摄政王的面子上,刘太医答应见他的朋友,切磋切磋一下医术。
一进府,刘太医留在书房等人。
“老爷,罗大人来了。”管家目光复杂的掠过苏晚,到底没有通报她的身份。
刘太医苍老的声音传出来:“进来。”
管家推开门,请罗成和苏晚进去。
刘太医正在翻看医典,抬眼望向门口,瞧见苏晚的一刹那,他眉毛一抖。
厉眼看向罗成,叱道:“胡闹!这就是你会医术的好友?”
“刘大人,人不可貌相,苏小姐的师父是惠仁大师,医术造诣不低。当初苏老夫人病体沉疴,太医们束手无策,是她出手治好的。”
罗成激将道:“您别看她年轻,说不定您的医术不及她,就算赢她,也是胜在年长她三四五轮。”
刘太医脸一黑!
罗成仿若浑然不觉一般:“之前名声不显,因为她是名门闺秀,不能抛头露面。后来嫁人之后,太穷,那日子没法过,她逼不得已,一个弱女子出门行医,养家糊口。
她运气好,一不留神,便在镇上开了一家医馆,打出了神医的名号。就连军医对她都心生钦佩,向太子引荐她给定远侯治病。”
“对了!您该知道军营里用的伤药吧?柳军医送了一些到宫里,您也夸赞过。”罗成大拇指指向苏晚:“呐,她研制的。”
刘太医胡子抖了抖,太过意外,导致黄豆大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显得有几分滑稽。
“原来是你研制的啊?”
刘太医拿到药,药效十分不错,去信给柳军医,询问制药的人是谁,请柳军医引荐引荐,刘太医盘算着将人弄到御药局。柳军医的信没有等到,倒是先见着本尊了。
苏晚神医的名头刘太医听闻过,可苏晚治不好定远侯,又因为苏晚的年纪,所以有几分偏见。
认为她年纪小,野心倒是不小,自吹自擂,将名声给吹出来。
哪成想是真有两把刷子!
“让您见笑了。”苏晚规规矩矩的行一个礼。
刘太医目光热切:“来来来,你跟我说说,是咋想出这个药方子?耗费多长的时间,才研制出来的?”
苏晚该咋说?她是仗着自己来自后世,将别人的药方子,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研制出来的伤药吗?
她保守的说道:“一年。”
刘太医激动:“一年你就能研制出这种有奇效的伤药,可见在医术上有极大的天赋。你可愿意与我切磋一番?若你医术不错,我引荐你去御药局。”
“刘大人,我身为医者,是为百姓治病。宫中的贵人,有你们就够了。我喜欢自由,若拘束在宫里,磨平了天赋。”
苏晚知道摄政王将病情隐瞒的很严实,他请刘太医医治,想要从刘太医这里套话,恐怕会铩羽而归。
还得靠智取。她眸光一转,笑盈盈的说道:“不如这样,我们切磋医术,若是你觉得过关了。我手里还有一种新研制的伤寒特效药,可以无条件优先给你供应。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不许反悔!”
刘太医不上当,激动之色如潮水般尽褪,双手拢在背后,他看向苏晚身后的罗成,还有什么不明白?
恐怕是为摄政王一事而来。
“除去摄政王一事,别的事情我可以应允你。”
“我只为这一件事而来。”苏晚手里握着一个白釉小药瓶,抛掷向刘太医:“我先将这瓶药给你,你好好考虑一下。”
刘太医手忙脚乱的捧住,瞪着胸有成竹的苏晚:“你死了这条心,没有考虑的余地!”
“是是是,我也不是非在你这里得到答案不可。今日我去了摄政王府,给摄政王号脉了,不就是中毒吗?
我这次过来,是为了跟你商讨治疗方案,既然你答应为摄政王守口如瓶,我也不勉强你。”苏晚一脸遗憾,朝罗成说道:“走吧,不打扰刘大人安歇了。”
“你……你怎么……”刘太医太过震惊一时失语,话一出口,便回过神来,警惕道:“你说说,摄政王是什么情况?”
苏晚心中一沉,她的话是诈刘太医,从他的反应来看,摄政王是真的中毒了。
她不禁想到顾淮之的毒,不禁有个大胆的猜测,摄政王与他中的是一类毒。
“离魂。”苏晚吐出两个字。
刘太医神色剧变。
苏晚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落地,叫她猜中了。
顾淮之中了离魂,摄政王又中招,他们两个都是极为谨慎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人给他们下毒,极有可能是亲近的人。
离魂这种毒,有几种下毒的途径,一种是直接口服这种毒药,还有一种便是以一种药为引,两种分开吃无毒,放在一起便会中了毒。
这种毒会日渐侵蚀骨髓,损毁人的神经,因此在毒发时,失去神智,能够为人所操纵,故名为离魂。
这种毒很阴损,中毒的人,毒发到死亡的半个时辰,身体的疼痛仿若遭受千刀万剐,被人操纵达到目的后,便会气绝身亡。
最开始用来审讯细作,后来被人用来害人,先帝将此毒列为禁药。
“苏小姐,这件事必须烂在你肚子里,不可对外声张。”刘太医神色凛然,十分严肃道。
苏晚知道刘太医为她的安全着想,“我记住了。”
刘太医在屋子里急走几步,最后重重一叹:“你可能解?”
他头大如斗道:“这种毒没有解药,我只是将毒给压制。摄政王的义子也是中了离魂,这么多年过去,一直没人能治。
他的毒是给量少,因此能拖这么长时间。摄政王比他严重得多,以前征战沙场,他旧伤未曾根治,这毒入了体,诱发了旧疾,不止是解毒这么简单。”
苏晚心里「咯噔」一下,摄政王不肯配合,那很棘手。
“我倒是能解毒。”
“你能?!”
苏晚见刘太医反应激烈,勾起唇角,笑得不怀好意:“不过需要刘太医配合。”她凑到刘太医耳边低语几句。
刘太医听了她的昏招,惊得眼珠子要掉出来。
第156章 戚府
“刘大人,能不能治好摄政王,接下来便要看您的了。”苏晚没法接触到摄政王,还得靠刘太医。
可刘太医有风险,若是摄政王追究他?
苏晚有点吃不准刘太医肯不肯帮忙。
刘太医一面想摄政王治好,一面又担心摄政王秋后算账。
摄政王的性格,有点不知好赖。
只许旁人服从他的命令。
忤逆他,纵使为他好,不见得会手下留情。
“我再想一想。”刘太医没有一口答应,“你今日来找我,还是罗成带来,只怕这个消息早已传到摄政王耳中。若是后日我给他请脉,摄政王不曾问及,我便帮你这一回。”
“有劳您了。”苏晚窮身行一礼。
刘太医摆一摆手:“我也是为大周。”
苏晚没有多问,带上罗成离开。
罗成震惊于摄政王的毒,居然是和顾淮之一样的!
顾淮之的气色,显然好转了,他的毒该是解了。
所以苏晚才会这般有成算。
“苏小姐,刘大人不肯帮忙,属下就算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也要想方设法,让您给摄政王解毒。”
罗成神色很激动,仿佛看了曙光:“您若能治好摄政王,往后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便是。”
“好。”苏晚不跟罗成客气。
苏晚眸光微微一闪,从袖子里取出来一瓶药,递给罗成:“刘大人没有出手帮忙的话,你就把这药放入他吃的药里面。”
罗成犯愁道:“那药摄政王不吃。”
苏晚叹息一声:“随机应变吧。”
告别罗成,坐上马车。
戚六询问道:“大小姐,您去哪儿?”
苏晚心中一动,“戚家还在吗?”
“还在。”
“去看看。”
马车驶向戚家,这一条街住的都是高门勋贵,碧瓦朱檐,层台累榭,门口两座石狮子,气度威严。
苏晚从马车里下来,看着整洁的门庭,不由得愣住,戚家没有人在,她以为这宅子被封掉了,可如今看来还住着人。
“大小姐,您稍等,我去叩门。”戚六上前握住朱漆铆钉大门上的铜环叩响。
“谁啊?”沉重的大门打开,一位发须霜白的老叟探出头来,一眼认出苏晚来,他激动的从门内出来,步履踉跄的行一个大礼:“表小姐,老朽是戚府的老管家,您快快进来。”
苏晚连忙虚扶管家一把,随他一起进府,疑惑道:“戚家无人了,皇上没有将宅子收回去?”
“皇上原来是要将宅子给查封的,将来赐给有功之臣。是摄政王一力保下来,说戚家血脉未断绝,交给您来处理。这些年来,您一直没有来过,老朽便一直守着。”
管家热泪盈眶,摄政王的原话便是由苏晚做主,从旁支择选一个人过继到戚家。
原来以为这辈子都等不来苏晚,却未曾想到她来了。
“您可以从旁支选,也可以……”管家突然想到一件事,顿时改了话头:“苏家与您断绝关系,您可以回到戚家,继承戚家。”
苏晚心中一动,深思熟虑道:“从旁支择选吧。”
她继承了戚家,只怕朝中的目光,又会放在她身上来,对顾淮之不利。
管家很失望,不过很快收拾好情绪:“也好。”
“我娘的闺阁还在吗?”苏晚望着偌大的将军府,纤尘不染,可见管家的用心,却是少了人气儿:“我想去看看。”
“在的在的!”管家带着苏晚去碧云阁。
苏晚推开门,院子里栽种满灼艳的芍药,她踩着青石板,来到屋门前,管家上前打开锁片,灰尘扑面而来,她用手煽了煽,用帕子掩住口鼻,进了屋子。
“这间屋子从小姐病故,便上了锁,这才没有打理。”管家解释道。
苏晚微微颔首:“您去忙,我随便看看。”
“欸,好呢!”管家应一声。
天际最后一抹余晖落尽,管家将油灯点燃,退出碧云阁。
戚六很有眼色,守在门口等苏晚。
苏晚站在屋中间,太久没有进人,太过冷清,隐约还有一丝霉味。
她就着烛光扫视一圈屋子,陈设很雅致,多宝阁上摆满了奇珍异宝。
她转进内室,一张拔步床,临窗一座软榻,还有一张圆桌,上面摆放着青釉茶具,雕花红木柜,两口箱子。
苏晚走到榻边,一腿落地,一腿屈膝跪在榻上,双手准备将窗子推开。
力道受阻,苏晚皱眉,准备站直身体。
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苏晚上半身趴在榻上。
苏晚龇一龇牙,双手撑在榻上站起来。忽然,她觉得有什么不对,在榻上按了按,似乎有松动的地方。她眯了眯眼,掀开铺垫在榻上的芦席。
下面是由木板铺成,她敲了敲,声音全都是空心的,她四处张望,在博古架上,找到一把雕纹精致繁复的匕首,拔出来的时候,刀身泛着凛冽的寒光,一看便是好东西。
她沿着缝隙将木板给撬起来,正中间里面放着一个木匣子。
苏晚将木匣子抱出来,并没有上锁,而是一个机关术。
她尝试打开,没有成功。
苏晚直觉这匣子里的东西很重要,准备带回去,慢慢解开机关锁。
“表小姐,您在这儿用晚饭吗?”管家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我用过晚饭了。”苏晚打开门,看着管家苍老的面容,低声问道:“屋子里没有娘的字画?”
管家叹道:“小姐出嫁时,便将字画全都烧了。”
他的视线落在苏晚手里的匣子:“老朽给您拿一个包袱皮?”
“不用了。”苏晚摊开手,匕首躺在她的掌心:“这匕首是娘的吗?”
管家是看着戚敏长大的,对她的东西还有些印象:“这是摄政王赠给小姐的。”
苏晚心中一动,若是摄政王的话,她突然来了一个主意:“我能带走吗?”
管家没有任何的意见:“自然,小姐的东西全都是表小姐的。”
苏晚带走一个木匣子和一把匕首。
顾淮之还未入睡,正在处理公文。
苏晚将匣子放在他面前:“你能解开吗?”
顾淮之放下笔,将匣子放在面前,拨弄几下,「啪」地一声,木匣子的盖子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