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魏王亲自来到婵夏的院前,一早便过来,就恐这个女人再找什么借口拖延。
婵夏来王府已经五天过去了。
距离魏王妃死,八天过去了。
魏王笃定主意,今儿无论是押还是捆,也要把婵夏押送到灵堂去。
院门紧闭着,魏王想着过去几天被婵夏左拖右拖混过去的时间,心头一股无名火。
“把院子给我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能让它飞出去!”
魏王刚说完,就听院内一阵惊天锣响,如此近距离的敲锣声,惊得魏王一跳。
大门打开,婵夏威风八面地从里面出来,嘴上叼着个果子,彩凝面无表情地拎着锣在她身后敲。
跟着夏姑娘后,羞耻心什么的,渐渐就没了。
“呦,早啊,这不是英明神武的魏王吗?”婵夏故作惊讶。
“你打算何时查验?!”魏王青筋跳了跳,看着彩凝手里的锣。
这女人又在玩什么花样?
“等我算算。”婵夏叼着果子,煞有其事地在那掐指。
魏王看她又在那掐,气得七窍生烟,她该不会又要说,今儿非黄道吉日,不能查验吧?
如果真敢那么糊弄自己,甭管她是谁的徒弟,一律拖出去暴打,欺人太甚!
“青龙、天德、玉堂、司命、明堂、金匮,六神值日,黄道吉日,大吉。”
婵夏放下手,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
“今儿就结案,哦,还有郡主中毒一事,一并结案。”
此话一出,成功憋回了魏王即将脱口而出的咒骂。
“结......案?!”
她查验了吗就结?
一个下人跑过来,趴在四喜耳边嘀嘀咕咕,四喜脸色大变。
“撵他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日子,晦气!”四喜压低声音说道。
这俩人的对话明明只有彼此听到,婵夏却朗声道。
“放他进来,我请来的。”
“夏姑娘,你?”四喜有些懵。
刚下人说的,是外面来了个老者,拉着车,上面放着一口棺材,说是过来送死人的。
四喜正觉得晦气无比,王府这案情还没查清,弄这么个玩意过来,真是不吉。
“我从义庄特意找的,请他进来。”
“这——”四喜看向王爷。
“王爷,若信不过我,我这不结案走便是——还请王爷把之前承诺的银钱一并查清,共是两千两。”
婵夏再次露出童叟无欺地笑,真诚道:
“我师门规矩,你毁约,我可以不查,但是钱是要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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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损不损呐
在婵夏之前,还没人敢像她这般,开口问大燕战神要钱,且理不直气也壮。
婵夏这也算是前无古人的厚脸皮了。
“若你说不出个一二,你师父也保不了你。”魏王压下揍她一顿的冲动,黑着脸道。
“还不放人进来?没听见你们王爷已经允了?”婵夏一转头就对四喜说道。
四喜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看王爷虽满脸愠色,却没开口反驳胆大包天的夏姑娘,这才转身命下人放人。
“将棺材挪到灵堂前。”婵夏云淡风轻,路过魏王时停下,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王爷,我纠正你两件事。第一,我是仵作,从我嘴里说出来的只有能查到的真相,以及查不到的,没有一二,第二,这世上没有我师父保不住的人,除非,他不想保。”
前几日婵夏对魏王虽不见有多恭敬,却也装装样子。
今日这已经是公然挑衅魏王了。
魏王的怒火压了又压,双目鹰隼一般紧紧锁着婵夏。
须臾,魏王缓缓扯着嘴角,露出一抹嗜血地笑。
“那就拭目以待了,夏姑娘。”
最后三个字,让他说得阴森悱恻,所有魏王身边的人都看得出,王爷此刻不爽,很是不爽!
划水混日子了好几日的文书房办差官,今日终于要查验了。
王爷后宅的几个女人听到消息,早早地在灵堂候着,郡主也拖着中毒的娇.躯来到灵堂。
当魏王黑着脸带着婵夏等人过来时,赵霁月的心咯噔一下。
王爷看起来,情绪很糟糕啊。
再看夏姑娘,赵霁月懵。
这...?
夏姑娘这红光满面的,竟不受半点王爷情绪的影响。
准确的说,从夏姑娘身上,感受不到半点对王爷的恭敬,悠闲自在,知道的这是来查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逛园子看景来的。
给她把团扇就能扑蝶似的。
下人们将从义庄运过来的棺材抬过来。
婵夏开始套上罩衣,彩凝开始点苍术盆。
“彩凝,烧断肠草,不要烧苍术,今儿咱是要解邪煞,这断肠草药效足。”
这简单的一句说出来,在场诸位的脸色各不相同。
有人迫不及待地想看婵夏查验,根本不在乎她要烧什么——比如王爷和郡主。
也有那焦虑等待结果的——比如王爷俩侧妃。
只有那张氏,听到断肠草三个字,面色惨白,眼带畏惧,有意无意地朝着院外看去,似乎想快点离开这鬼地方。
张氏强忍着心里的恐惧,朝着彩凝的方向看过去,见她真拿出几棵干枯的断肠草扔火盆里,霎时脸色更白了。
婵夏把众人的反应意一一看在眼里,见张氏摇摇欲坠,一副要晕厥的样子,婵夏突然提高音量:
“关门,一个也不准放出去,今儿不管是身子虚弱还是要晕倒想提前离场的,谁迈出去半步,谁就是嫌疑人!”
这一句喊出来,张氏又不摇晃了,勉强站好,看婵夏的眼里迸射出深深的敌意。
这死丫头损不损啊!她分明是故意的!
“让我掐指算算...”婵夏又在那装神弄鬼。
“你又鼓捣什么?”魏王黑着脸问。
“我在算八字啊,张夫人,你站的那个位置是凶位。请你站到这个位置来。”婵夏比下了。
张氏定睛一看,婵夏让她站的位置,正是下风处。
那断肠草烧起来的烟雾全都顺着风飘到那个位置。
有心想拒绝,婵夏嘿嘿一笑。
“若夫人不敢站,那嫌疑人可能就是你了。”
“你有何依据?”魏王见她开口闭口就是嫌疑人,感觉此女破案十分不靠谱。
像是跑过来胡诌八扯的,查案风格跟她师父截然不同。
于瑾查案,虽也有诸多让人看不懂的举措,但一看便是行家,话不多但每一句都很精。
这丫头是胡说八道,东拉西扯,嘻嘻哈哈犹如儿戏。
“我师父他老人家托梦给我的,他就让我这么做。”婵夏大言不惭。
彩凝清清嗓子,压低声音:“夏姑娘,少爷还活着呢。”
“活着更要托梦了,遇此梦犹如我师父亲临现场,怎么,张夫人你是不敢?你心虚?”
“臣妾与于公公是同乡,倒是听过于公公天赋异禀,夏姑娘所言或是属实。”赵侧妃开口。
“妹妹所言甚是,臣妾也听人说起过。”杨侧妃帮腔。
王爷见自己俩侧妃罕见的统一口径,配合着婵夏的胡说八道,冷笑一声:
“你们俩今日倒是齐心。”
“这正说明我的断肠草有奇效啊,专解煞毒呢。”
婵夏的话差点没让张氏把牙咬碎了。
这妖女,睁着眼睛说瞎话!
断肠草根本解不了煞毒,相反,这是一种剧毒。
这种毒草服用后肠子会变黑,甚至粘连到一起。
用了这种毒草,人会腹痛不止,只有死路一条。
燃烧后,毒草的药效虽弱,可吸多了还是会对身体有损害的。
张氏本想借着晕倒离开,婵夏却让人封了门放了狠话,还让她站在下风处...
“怎么,张夫人不愿意?难道张夫人你比我还懂草药?”婵夏故作惊讶状。
赵、张两位侧妃幸灾乐祸地看着张夫人,只觉得神清气爽,出了口恶气。
张夫人委屈巴巴地看着王爷,却见魏王今日不似在她房中那般痴迷,冷着脸道:
“按着她说的做。”
王爷都发话了,张氏只能硬着头皮缓缓走到婵夏指定的位置,她尽量屏住呼吸,让自己少吸几口。
“彩凝,你是怎么当差的?这烟雾这般小,如何起到效果?”
婵夏对彩凝说道。
彩凝在张氏近乎绝望的眼神中,换下自己手里的小扇子,换上了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淘换来的超大号扇子。
对着张氏一通狂扇,霎时一大坨烟雾奔着张氏而来,张氏憋不住气,咳嗽几口,一不留神吸了好多烟进去,脸都要绿了。
婵夏带着口罩凑过来,突然贴向张氏,故作惊讶道:
“张夫人,你脸色好难看啊?你是中煞了吗?快,多吸几口!”
你这该死的丫头,损不损啊?!明明是你用毒烟呛的!张氏内心咆哮。
脸上不敢表现出半点不悦,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只能强撑着,盼着这不按套路出牌的野丫头快点让这出闹剧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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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夏姑娘是科普小能手
众目睽睽下,张氏明知道这是毒烟,还不能动半步,眼看着彩凝把烟全都扇向自己,张氏心里问候了婵夏祖宗十八代。
好容易那毒烟渐消,张氏大喜过望,以为自己总算是熬出头了。
却见婵夏又在那掐指。
张氏:被掐指一算支配的恐惧!
“啊,只有这一种俨然是不够的,彩凝,再取番木鳖烧一下!”
听婵夏又掏出一种毒草出来,张氏忍无可忍。
“夏姑娘,你这是查案还是害人?这番木鳖若是烧了,这院子里可还有活人?你把王爷和郡主置于何地?”
“想不到妹妹竞还是个熟识草药的人呢,竟连这毒草都认识?”赵霁月做惊讶状。
一旁的杨珍儿也跟上节奏,用帕子捂着嘴道:
“是啊,昔日娘娘在时,还特意当着咱们姐妹问过,可有人认药草,当时妹妹可是否认的快呢。”
婵夏拍手。
“不错,王爷身边有这么个熟悉毒草药理的妙人儿,可真真是好,百毒不侵啊!”
最后几个字,让婵夏说得是百转千回,讽刺十足。
张氏噗通跪下,眼泪说来就来。
“王爷明察!臣妾这是心系王爷,知道郡主身染奇毒后连夜翻了医书,这才认得的!这夏姑娘拿了有毒的草来烧,臣妾怕王爷有危险,这才忍不住开口的!”
“哦,郡主身染毒的事儿不过才几日,张夫人便已经能熟练地认出这么多种有毒的草药了,高,真是高,我当初也是死记硬背了数月,才勉强做到分辨。”
这其中,因为认错被师父罚了多少次,少吃了多少鸡腿才记住?
“臣妾对王爷一番真心日月可鉴啊王爷!”张氏哭成了泪人。
赵霁月翻了个白眼,不屑地用帕子捂着嘴,小声道:“这是又要撞墙寻死了吧?”
张氏本想站起来,使出她撞墙本事,被赵霁月一句怼在那,只能俩眼一翻,晕了过去。
王爷多看了赵霁月一眼,他这侧妃平日里给他肤浅泼辣的印象,今日就像是换了个人。
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地戳张氏软肋,哪里还有平时肤浅模样?
“满园鲜花,若是爱花之人来看,那可真是朵朵不同,每一朵都有它自己的故事,可若是那不懂花的人看,不过是庸俗有余,雅致不足——我只是看这院子郁郁葱茏有感而发,王爷您可千万别多想。”
等你查完就弄死你——王爷阴森森地磨牙。
这女子也忒放肆了,仗着有她师父撑腰,便不把他放在眼里,屡次出言不逊。
婵夏感受到王爷身上的杀气,却不以为然。
顺手从兜里抽出一根银针,奔着张氏走过去。
“张夫人对王爷可真是一片痴情,用情至深竟晕过去了,不过无妨,我这一针下去,包治百病。”
不疼不要小钱钱。
赵、张二人眼里不约而同地露出极度愉悦的神色,今儿对她们来说,可真是个黄道吉日。
“慢着!”开口的,竟然是郡主周沫儿。
周沫儿从婵夏一进院便站在一旁看足了猴戏,这会终于按捺不住开口。
“夏姑娘,请把针给我。”
“沫儿?”魏王惊讶。
“父王,孩儿这几日也钻研医术,也学了些让人清醒的针灸呢。”周沫儿正色道,看向魏王的神色里,竟有淡淡的不屑。
既然张夫人几日便能钻研“精通”毒草,那她为何不能几日“精通”针灸?
婵夏对此喜闻乐见,欢实地递上银针,故意大声叮嘱:
“郡主,你可看准了,这针灸可不是闹着玩的,戳错地方轻则麻痹出血,重则瘫痪失明。”
郡主用力颔首,看婵夏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感激,接,不,是抢过银针,顺着婵夏的眼眸看过去。
婵夏的眼神盯着的那个位置虽不是死穴,戳下去也足够人疼上一阵,郡主读懂了她的疯狂暗示,对着那一处使劲戳下去。
“啊!”张氏跳了起来,众人只看一股下血流喷了出来,这情景十分壮观。
“孩儿学艺不精,可能扎错了地方,请父王赎罪。”周沫儿十分愉快道。
郡主这愉快心情已经难以压制,周围所有人都看得出她是故意的。
伺候她的钟妈妈更是欣慰地擦擦眼角,自从王妃走后,她好久没看到郡主这般愉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