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晋小王爷望向自己，沈清欢心里一突，以为自己打量这位小王爷被发觉了。
然而晋小王爷只是微笑着冲着她，敬了一杯酒笑道：“臣弟这一杯敬皇嫂身体康健。”
沈清欢愣了一下，随后只是温驯地微笑着也回了他一杯酒。
秦煜珩看着沈清欢轻轻皱了一下眉毛，还是没忍住说道：“你身子不好，心意收到即可，酒便不必喝了。”
底下的大臣听到这句话，忍不住交换了一下眼神：看皇上如此，果然皇后娘娘不受宠啊。
这摆明了是皇上不想提醒，但皇后娘娘的身子，他们看起来都知道不好，所以也只能无奈绷着脸出声提醒一句。
而沈清欢对喝酒没什么兴趣，也依言抿了一口将酒杯放下，温顺地坐在位置上。
这时坐在下头的越贵妃用帕子遮掩着，悄悄对宁嫔说道：“宁嫔妹妹可瞧见了，皇上对皇后娘娘可不如对你疼爱。皇后娘娘对你动手，想是妒忌罢了，只是没想到丝毫不顾及自己原本也是个大家闺秀，未免有些贻笑大方了。”
宁嫔爱听这话，忍不住笑开了说道：“姐姐不愧稳坐贵妃之位，对这种事就是比妹妹明白。姐姐说得是，臣妾正蒙受圣眷，何必为了旁人的妒忌想不开呢！只是……”
越贵妃知道她有话想说，也很给面子问道：“妹妹这不是想得很开吗，只是怎么了？”
宁嫔的目光落到不远处户部尚书女儿李清澜的身上，李清澜不止容貌十分出挑，才学家世都没得说。她一直没有婚配也从不参与社交场合，但是在京中颇有盛名，这时候带出来到皇家筵席上，不是冲着皇上便是冲着晋小王爷来的。
“听说过些日子，太后便从南方行宫越冬回来了。太后年前便说要充盈后宫，臣妾便想着是不是又要选秀了？”宁嫔的目光一直粘在那户部尚书之女李清澜身上。
她一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的，这个李清澜一直面带娇羞瞧着皇上，肯定是动了心思。
如今后宫人不多，宁嫔一个人享受独宠习惯了，自然不想别人来分走自己的宠爱。
越贵妃心里像明镜儿似的，但面上只道：“妹妹倒是心细，连这个都想到了。那李尚书家的女儿养得如珠似玉，若是选秀再开，自然是能选上的。怎么，妹妹不喜欢那李家女儿？”
她慢悠悠地说话，刻意要吊着宁嫔。
而宁嫔半点没察觉越贵妃故意，压低了嗓音急切道：“妹妹知道姐姐向来不爱掺和这些争宠的事宜，但是妹妹家世不如姐姐、也不像姐姐那般周全，妹妹还请姐姐帮忙呀！”
宁嫔虽然脑子不大好使，但也清楚自己现在没有后山，荣华富贵全靠着宠爱。
现在皇上对她的宠爱还不稳固，要是这时候进来一个处处惹眼的新人她就危险了！
越贵妃在心里鄙夷了一番宁嫔小家子气，但也喜欢她这样愚蠢莽撞、好拿捏。
于是她拍了拍宁嫔的手，说道：“宁嫔妹妹稍安勿躁，那李清澜还未入宫便叫宁嫔妹妹焦躁成这样，真要入宫了可怎么办？妹妹且放心，姐姐有一个一箭双雕之计，妹妹若是信得过姐姐，只管照着姐姐说的去做。”
宁嫔眼睛一亮，毫不犹豫道：“自然！姐姐说什么，妹妹都照做！”
这时丝竹声响了起来，舞姬们甩着纤长的水袖入了场，筵席正式开场了。
因着丝竹喧闹，底下人小声说话的声音几乎都听不太见，沈清欢只能隔着舞姬们纷纭的袖摆，看到越贵妃和宁嫔两人凑得极近在说话。
沈清欢多了个心眼，唤来晚翠说道：“晚翠，你盯紧些，宁嫔和越贵妃的下人做了什么心里都有个数。”
晚翠也知道这两人不是好相与的主，现在人多眼杂又方便做手脚，连忙认真点头。
不过了为避讳，后宫的妃子们都隔着帘子坐在水阁里头，做什么也不太好看见。
很快歌舞声都收歇了，秦煜珩隔着席位和晋小王爷笑道：“皇弟此去西域边陲，可有寻觅到什么良人？”
这句话让底下一些贵女们不禁屏声静气起来，她们中许多都是冲着小王爷来的。
而不出意料，晋小王爷笑着朝秦煜珩一拱手说道：“臣弟惭愧，不像皇兄得了皇嫂这样才貌俱佳的良偶，到了如今还是一个人。”
而秦煜珩也不意外，他让官员们带上家眷，就有给自己的这位皇弟，挑一个女主人的意思。
于是当下他手一挥，笑吟吟道：“想来也是边陲苦寒之地没有什么佳人！但这京城中才子佳人无数，今日为庆贺皇弟戍边归来，便让皇弟好好看看，这京城中才子佳人们的风采。”
沈清欢听他们车轱辘话有些无聊，只觉得自己像个偶人被安置在位置上。
她倒是想要近距离接触一下“bug”，晋小王爷，奈何身份上根本说不过去，要是贸然打量只怕会被发现，只能坐在座位上干瞪眼。
听秦煜珩这么一说，下面的才子佳人们当即都蠢蠢欲动。
好几个京中的青年才俊，为晋小王爷吟诗作赋赢来满堂喝彩，很快就到贵女们展示自己的环节了，这个环节沈清欢喜欢，便打起了精神看过去。
户部尚书之女李清澜才名满京城，这会儿果然自告奋勇第一个站起身来。
宁嫔都注意到她打量皇帝的眼神了，沈清欢一直就坐在秦煜珩的身边，自然能感觉到。
然而令沈清欢意外的是，李清澜直直地看向了自己。
这位才女行了一个端庄大方的礼节，对沈清欢说道：“素闻皇后娘娘有才觉，未出阁之前便有诗作文章在京中传唱。清澜仰慕皇后娘娘才华已久，此番献丑想要献诗一首，不知道可否让娘娘为小女拟一个题目？”
她这番作为让其他人都惊了，这李清澜倒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竟然直接就冲着皇后去。
这哪里是什么请皇后娘娘拟题目，分明是想要压过皇后一头。
不过相比于宁嫔越贵妃那样暗地里使坏，沈清欢倒是很欣赏李清澜这样摆在明面上的。
第22章 遇袭
上下五千年最不缺的就是诗了，要拟个题目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
于是她随口道：“那本宫也献丑一二，先打个谜面给李小姐，‘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李小姐便以这谜底为题，作诗一首吧。”
这句诗一出，举座皆惊。
这句诗说的自然是梅花，也借物明志表现了自身高洁的志向，显得立意高远。
座下不少翰林都是抚着胡须点头、反复吟咏，秦煜珩更是心中澎湃，看向沈清欢。
李清澜愣了好一会儿，脸色忽然煞白，明白过来这是沈清欢在敲打自己。
她自小就有才女的名号所以心高气傲，爹爹让她进宫她也想着要当皇后，但是这句诗让她见识到了沈清欢的胸襟和气度，一时间觉得自愧不如。
于是她也不忸怩作态，直接说道：“皇后娘娘这般才学，臣女实在佩服。臣女斗胆在皇后娘娘面前献丑，还请皇后娘娘不要怪罪。”
沈清欢只是笑笑说道：“过誉了。诗要有大家一起作方才有意思，若是诸位喜欢这个题目，不如都来起一首。不拘什么格律音韵，今日是为了王爷接风洗尘，合了这份喜庆便好。”
众人都称赞皇后的巧思，开始争先恐后献诗。
然而这时一个娇憨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正是宁嫔开腔说道：“皇上，臣妾坐在水阁这儿冷得慌。臣妾瞧着皇上那边暖和得很，不知道臣妾能否得幸分一个位置？”
众人的面色都变得精彩起来。
宁嫔骄横跋扈，他们在前朝也是有所耳闻的，但是宁嫔容貌的确出类拔萃很得宠爱。
沈清欢暗地里撇嘴，她光听这个声音，就知道宁嫔又想搞点幺蛾子。
她想着自己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做，还无聊得慌，于是对秦煜珩说道：“皇上，臣妾身子有些不爽利，想下去歇歇。不若让宁嫔妹妹坐到臣妾这儿来，免得皇上孤单。”
秦煜珩面色沉沉，想到她刚刚那句诗，心里更是心疼得不行，旋即瞪了宁嫔一眼，“这御花园哪个位置不是一样暖和？越贵妃也尚未说什么，好好在座位上待着！”
随后又转向沈清欢，语气温和了些，“皇后身子要紧，你们服侍皇后下去歇息。”
宁嫔向来无往而不利，没想到这次皇上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她的请求，当即觉得没面子，恶狠狠地瞪了沈清欢一眼。
沈清欢看了一眼宁嫔身边坐着的越贵妃暗暗摇头，这宁嫔被人当枪使还不知道。
她被晚翠扶到后头的宫殿里头休息，终于不必端着了，当即放松下来。
晚翠给她拿来暖炉和靠枕，笑道：“娘娘这回可算扬眉吐气！叫那些人知道，我们娘娘可优秀着了！”
沈清欢看她满心满眼都是纯粹地为了自己高兴，心里也柔软起来。
自己在晚翠面前可做了不少奇怪的举止，但是晚翠完全不怀疑她，甚至全身心信任。
于是她笑道：“坐在前头憋闷得很，虽说宁嫔那点小花招完全不够看，但是每次她们找上门来，我就回应我不累死了？你今儿也辛苦了，到外间歇会儿吧，我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晚翠心里开心，给沈清欢置办好了小物后掩上门去了外间。
沈清欢确实有点累，原主在她来之前落水过一回，虽然好了大半但确实不适合劳累。
思索着目前的状况，沈清欢只觉得鼻间似乎飘过一阵不同寻常的味道，头脑中一阵晕眩感就袭了过来。
但是她为人向来警觉，当即察觉到不对，下意识在榻上一翻身跌了下来。
疼痛让她暂时清醒了几分，睁开眼睛往周围看去。
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正站在房间里头，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沈清欢心中大骇，这又是什么情况？这个宫斗的游戏还有这么硬核的情节？
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但是她现在手脚无力，声音也不太能发出来。
她试图踹倒不远处的小柜子让上面的花瓶掉下来，但是转瞬她的腿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沈清欢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小巧锋锐的暗器扎在了她的腿上！
那黑斗篷静静地注视了她一阵，似乎在等待什么，但是两人对峙了好一阵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他似乎也有点疑惑，随后利落地动了动手，沈清欢腿上连着暗线的暗器便回到了手上。
沈清欢这时眼睛一缩认出来了那个暗器，正是前几日她出宫调查时差点中的暗器！
经这一刺沈清欢清醒了大半，费尽全力喊道：“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快去禀报皇上！”
此时外面忽然一阵喧嚣，黑斗篷动作迅捷地离开了。
他离开之前还丢了一样东西在沈清欢的手边，看样子像是一个小药瓶。
沈清欢有些吃力地将那药瓶握在手里，但是脑袋里完全是一头雾水。
那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追她一路追到宫里来？
还不待沈清欢想清楚，门被晚翠一下推开，“娘娘！宁嫔派人来……”
她原本怒气冲冲，看到沈清欢的模样吓得面如土色，大喊道：“来人啊！皇后娘娘遇刺！”
这一声呼喊惹来了许多禁卫，将这间宫殿围得水泄不通。
那暗器上有着用于放血的倒刺，沈清欢手里捏着那小药瓶，很快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
筵席因为这场乱子自然是办不下去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能走，全留下来接受禁卫军的盘查，势必查出刺杀皇后的凶手。
水阁里宁嫔坐在越贵妃的身边，面色极差。
“姐姐！你不是说派人去给她的汤汤水水做点手脚吗！怎么派去杀人了！”
宁嫔瞪着越贵妃，手因为恐惧紧紧绞着帕子。
而越贵妃却眉头紧锁，说话也重了点，“姐姐岂是那么蠢的人！怎会有人趁着这个时候杀人的！怕不是还有什么人，想要借刀杀人把我们拉下水！”
宁嫔大眼瞪小眼，“这宫里除了我们，还有人能做到这事？”
除了她们几个，宫里可就只剩下些位分不高，也不怎么受宠的妃嫔，她怎么都不觉得那些女人有胆子做这种事。
第23章 亲自问
宁嫔见越贵妃不说话，心里害怕极了。
她本来只是照着越贵妃指示想让皇后吃点苦头、出点丑罢了，怎么这么晦气碰上刺杀，这该如何是好！
于是她带着哭腔看向越贵妃道：“姐姐！先莫管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臣妾的人已被沈卿欢身边的婢子捉住，若是再不想想办法，我们都没法善了！”
这话就是明摆着告诉越贵妃，若是自己出了什么事，必然第一个把她抖露出来，她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越贵妃闻言下意识厌恶地皱了皱眉，果然小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就是小家子气。
但她也知道宁嫔这个一贯做事没脑子的，还真可能干得出来这回事。
想着上次刻意设计皇后落水她做得很顺利，没想到这次只是下个药还出了这样的岔子。
想到这里她也只好叹了口气，眼神温柔而责怪地看向宁嫔说道：“妹妹难道还不知道姐姐吗，这关口上姐姐怎么会丢下妹妹不管？”
“那婢子姐姐早打点好了，到时候妹妹只管推说不知道就好。这事儿闹得有些大，我们最近还是都安分些。”
宁嫔心里怕得要死，让她再来一回可没有那个胆子。
她听越贵妃保证，也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道：“姐姐不愧是身居贵妃高位的人，做事体贴稳妥。这次也叫那沈卿欢吃到苦头，我们还是稳妥些免得皇上怀疑。”
两人这边谋定，来搜查的宫女通传一声进了水阁。
沈清欢被送到了御花园附近，淮阳殿的主殿里，太医和宫人鱼贯而入，气氛紧张。
她晕倒了许久，醒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头晕，看着头上的纱帐目光定定。
“卿……皇后觉得身子如何？”秦煜珩的声音在她的身边响了起来。
沈清欢还有点迷糊，听到声音想也不想就转过去看。
她视线所及是秦煜珩黑沉沉的面色，他眼底的愤怒积成一片血红，看得人心惊。
他此时心里后悔万分，没想到有人在筵席的间歇都敢对皇后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