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小姑娘,”虽记不太清庄稚宁姓名,但顾淮济也并未反对庄舟先前决定:“你不是也已经答应要将她带在身边,以后从咱们府上出嫁。”
话是这么说,可惜庄舟也还没想好究竟要怎样安顿红夭母女。
先前庄舟住着的那间靠近大将军府的小院可以留给她们,只是不久后庄舟与顾淮济同往苗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独居,总叫人觉着不放心。
看出庄舟心中犹疑,顾淮济不免失笑:“长安戒备森严,百姓安居。”
更何况他会安排府兵看守小院,不至于像玻璃人般一碰便碎。
听得顾淮济所言,庄舟也觉自己过于防备了些,下意识弯起唇角:“是我多虑。”
笑着笑着,她又渐渐感到几分尴尬:“说来,今日真是叫将军看了大笑话。”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庄舟从前还总感慨长安城高门大户家人间的心思上不得台面,事实证明,她家几位兄长同样不是省油的灯。
好在顾淮济根本不曾在意,甚至不惜自揭伤疤提及顾国公时疫案,却当即被庄舟正色驳道:“那件事本与你四哥四嫂还有长姐都无关,还是怪我,没能早些察觉诸葛砚他,唔。”
也不知是被她这模样逗得还是他早就已神游天外之故,顾淮济只越过桌面扣住庄舟后脑,将她整个人带入臂弯,于唇上落下一吻。
“阿舟。”
“嗯?”
庄舟抬眸,碧眸不经意撞进心底,惊得他脑中一片空白,一时竟忘了要说什么。
沉默半刻才松开手复归原位,与她笑道:“都过去了。”
罪魁祸首诸葛砚和孔家姐妹皆付出了应有的代价,足矣。
烛火昏暗明灭中,庄舟怔怔瞧着顾淮济,不知为何也跟着他傻笑出声:“将军你该多笑笑才对。”
顾淮济生得五官凌厉,不苟言笑时看上去冷若冰霜,实则笑起来又很是温和好看,令人觉得心暖。
庄舟习惯了他在面对自己时总挂着笑意,直到今日才注意到,自家将军于人前总是冷毅居多。
不过他身为武将本应如此方能令兵士心悦臣服,倒也说得通。
于是庄舟又摆摆手否认了半秒钟前的说辞,拖着下巴仰首弯起眼角,与他相视:“罢了罢了,将军即使严厉些,也是极好。”
灯花悄然而落,夜风顺着窗沿卷入屋内,飘入轻幽花香。
二月将尽,塔勒城总算沾染几分隐约春色,不似前些日子那般,满目所见唯有枯木冰河。
庄舟抬手将窗台打开得更大些,月光如练洒落,她忍不住探出眼观察半晌,灵光一闪转首与顾淮济笑道:“将军是不是自从来了塔勒城,还没去过敦胡崖。”
第52章
待苗疆安定,天下之大无论你……
立于敦胡悬崖之上, 远眺可见大漠无边,回首又是雪山绿洲,实乃世间一大奇景。
从幼时起, 庄舟便常常跟着自家五哥或是诸葛砚一道前来此地, 转眼间物是人非, 倒应了那句“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她侧首看向身边落座石块之上的顾淮济,主动打开一坛葡萄酒递给他,不掩眼角飞扬:“是不是也不逊色于蕉城湾海岸。”
顾淮济仰首饮酒,倏地想起那会儿她在蕉城时,也总喜欢推着尚在复健的自己去往蕉城湾处看海。
夜深人静广阔天地间, 仿佛这人世仅有他们二人遗留, 笑看沧海一粟, 吾生须臾,抱明月而长终。
“阿舟。”
放下酒坛缓声开口,顾淮济将目光从远方收回:“你是不是不喜欢长安。”
漫漫长夜得见皓月当空, 繁星散落,夜空触手可及。
比起长安那等被烟火喧嚣迷蒙了双眼之地,的确别有一番滋味。
无论是在蕉城还是塔勒城, 他在她身上见过的舒适惬意, 远比身处长安时要多得多。
庄舟闻声,先是身形微顿,藏在袖中的双手随后不自觉攥紧衣裙, 却很快松懈失笑:“这么明显?”
她从来向往自由,不习惯长安城高门大户间的院墙垒筑,可她总以为自己藏得极好。
不成想还是逃不过他的眼。
因此庄舟倒也不藏着掖着,索性如实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