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庄恒所言,庄舟目瞪口呆半晌都没能接上话,庄恒见状,终是上手将她拽回座位上安心坐稳:“按说亚忒牧应清楚当时真相的来龙去脉,他既没有告知红夭,想必有他自己的考量。”
庄舟落座后总算舍得回过神来,没忍住冷哼出声,挑眉看向庄恒不留情面道:“人都快死了,又是借着战事伤人,只怕他还真不知道到底被谁所害。”
庄鸿毅寻人暗害亚忒牧之事,当时不止庄恒知情,连带庄舟的大哥、二哥包括五哥庄恪都有所耳闻,只不过那时敦胡国尚是西域强国,他们个个眼高于顶,压根也没把亚忒牧的性命放在眼里。
杀害亚忒牧之事在他们看来,根本与碾死只蚂蚁无异。
至于庄舟为何不知情,庄恒仔细思忖半刻,很快得出结论:“你那会儿多大,有没有十岁?我们自是懒得跟你个小奶包子说这些。”
“托您的福,我也不想知道这等下作无耻之举。”
庄舟还是摆着张臭脸,压根懒得多看庄恒一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雍朝想对咱们下手也跟碾死只蚂蚁无异,你们要不要试试什么感受。”
“咳,揭人疮疤非君子所为,我好歹是你兄长。”
庄恒面上不掩尴尬,正想再说些什么找补几句,马车却在这时于红夭所居小院之外勒马停稳。
他只得无奈下车,被庄舟从身后推着,不情不愿地敲了敲门。
“小姑姑!”
前来开门的庄稚宁不掩雀跃,在看清庄恒时先是一愣,随后方反应过来,同样面带笑意:“稚宁见过三伯父。”
庄恒在敦国公府内常常帮着她们母女二人说项,庄稚宁记得他恩情,态度十分温和诚恳。
他们今日来得比平时都要早,亚忒牧外出城郊巡视军营未归,红夭亦同样前去集市采买不在家中。
庄稚宁只得独自一人担起大任,笨手笨脚地替众人上了茶水,悄悄扯着庄舟衣袖好奇道:“小姑姑,三伯父为何会突然来呀?”
“他就是来看看你们母女。”
庄舟有意扬高声音,偏生要叫庄恒听进耳中:“顺便,跟你阿娘说几句过去之事。”
刚刚端起茶盏送到唇边的庄恒被庄舟吓得手一抖,侧首与她相视,不成想会被她瞪得噤声默认:“是,是有些话想说。”
红夭和亚忒牧当年两情相悦,若无有庄鸿毅从中插一脚,他们二人也不会落到今日尴尬地步。
更不用提庄鸿毅得到红夭之后根本不珍惜,又为着攀附雍朝权贵而将红夭母女弃之不顾,若是告诉红夭真相能助她放下心中对庄鸿毅的执念而重新接受亚忒牧,也算好事一桩。
此事归根结底都怪庄鸿毅不对,他们委实不该继续助纣为虐。
因此众人又坐了半刻有余,虽还未等到亚忒牧返回,却听得门开,原是红夭采买归来。
“红夭妹子。”
庄恒主动向她打了招呼,明显见到红夭眼底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抗拒。
心下一顿,庄恒当即猜到红夭所想。
红夭待庄鸿毅有情,她能狠心签下和离书已可算作是她对这段感情最大程度的反抗。
眼下拖沓的时间越久,当时作出决定时所鼓足的勇气便会愈发减弱。在此时再见到与庄鸿毅相关之人,红夭实则比任何人都害怕,她会忍不住想要重新回到他身边。
这些日子庄舟来得勤快,同为女子,难免同仇敌忾,话里话外都帮着庄稚宁一道编派庄鸿毅。
可庄恒不同,身为兄长,即使待庄鸿毅再不满,于外人面前多少还会为他美言几句。
为此庄恒可说很是令红夭放心,开门见山抛出目的:“今日是我主动向法蒂玛提出,想跟着她来看看你们母女二人生活可还好。当然,也是有些过去之事打算告知妹子你。”
……
庄稚宁今年十二岁,是以仔细算来,红夭与庄鸿毅也已成婚十三年。
人生能有几个十三年,浑浑噩噩恍然未觉间,他们却实实在在拥有了这段岁月。
被迫离开故土远嫁到敦胡那时,红夭年仅十五岁,只觉从心上剜下块肉都没那么痛。
到了不久前下定决心离开庄鸿毅时,她已近而立之年,心钝得早没了所谓锐气,更谈不上痛或不痛。
唯独闷堵得慌,一口气哽在喉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夫妻数载,说不想念是假的,说放下了也是假的。可她究竟要脸面,不愿去委屈自己和庄稚宁。
至于亚忒牧的出现,红夭很感激他愿意出兵相助敦胡,除此之外,似乎再无其他。
非要拿出过去曾经心动过的往事令双方都倍感不适,向来不符合红夭个性。
她的生命中出现过庄鸿毅,以后还有女儿要照顾。
比之亚忒牧十数年来将她置于心间的真挚深情,并不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