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娜作势就要去寻红夭,好巧不巧撞上正匆匆而来的庄舟。
她神色略顿,头一回待向来宠爱的小女儿露出冷脸:“鸿毅是你亲生兄长,你做什么非得成日跟那毒妇来往。现下好了,你四哥被她害得经脉尽断再也不能骑马打仗,你便满意了?”
庄舟无可奈何般揉揉眉心,目光从跪在床边的大夫身边扫过,复又落在墨娜身上:“阿娘,你胡说些什么,红夭姐姐哪来的本事能将四哥废除武功。”
“她是没本事,可她勾搭的那个男人有。”
听闻墨娜此语,早已赶至庄鸿毅所居院内的庄恒下意识抬眼向庄舟看来,兄妹二人视线交叠一瞬,庄舟不由嗤笑出声:“四哥现下昏迷不醒,命都还吊着半条,阿娘你乱说话也要讲证据。”
“的,的确,是红夭夫人下午递了拜帖。”
万籁寂静间忽地有位小侍女出言,庄舟认出她是常在庄鸿毅身边伺候的丫头,因此并未打断她,由她继续:“拜帖上写着请公子去往城郊敦胡崖一聚,我认得夫人字迹,确实是她没错。”
“拜帖呢,给我看看。”
庄舟伸手,只听得一声沉重斥责响起:“阿舟,休得胡闹。”
灯火摇曳中,庄顿仿佛突然间老了十岁有余,连带眼角沟壑纹路都变得更深刻。
他行至庄舟面前,脸色并不好看:“你四哥现下不止武功,连性命都难保,今夜是关键。无须再吵闹,都去厢房守着,将此地留给大夫。”
越过庄顿的肩膀向床铺之上紧闭双眼,看得出十分痛苦的庄鸿毅望去,庄舟终是颔首垂下眼睑:“阿爹您请。”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庄舟闲坐在庄恒身边,半撑着下巴发呆,还是庄恒派三嫂乌夏替她拿了毯子盖住肩膀:“夜里凉,悠着些。”
庄舟动了动僵硬的唇角,侧首看向乌夏:“多谢嫂嫂。”
乌夏摇摇头,冲她挤出一个笑容:“跟我客气什么。”
庄鸿毅与亚忒牧之间的恩怨,乌夏当年亦有所耳闻。白日里庄恒同庄舟从红夭小院回到敦国公府后,也向她说起这桩旧事,当时乌夏还诧异:“原来亚忒牧将军便是红夭那位青梅竹马,真是阴差阳错,好在——”
“好在”什么呢,乌夏迟疑半刻,只觉得现如今这情况,倒也没什么可称之为“好”的。
即使亚忒牧与红夭历经数年,久别重逢之事值得庆幸,但他们其实根本不需要经历这十三年分离。
更何况从庄恒简单描述都听得出来,此事真相对红夭所造成的痛苦和刺激太大,乌夏作为旁观者都难免惊心,何谈是身处其中之人。
因此当乌夏知道庄鸿毅被红夭约出去却身受重伤扔回敦国公府时,她第一反应竟是出了口气的快感。
不过碍于庄恒手足情义之故,她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得竭力按捺于心底。
一夜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随着第一声鸡鸣声起,晨光初绽,主屋中总算传来了好消息。
庄鸿毅很是惊险地捡回一条命,可惜从此以后再与习武无缘,恐怕也无法接受入军营的旨意赴任。
墨娜当即哀嚎出声,猛地就要起身冲入屋内看望庄鸿毅,却被老大夫斗胆拦住:“国公夫人,四公子现下不宜见人受惊,您且先由他静养三五日再说。”
还得先静养三五日,那婚礼自是无法如期举行。
不过眼瞧着庄鸿毅变成一个废人,方家是否还会同意这门亲事,也得打上个问号。
既是无法立刻见到庄鸿毅,墨娜索性由此转换了情感宣泄,立刻决意要携府兵去往红夭所居小院,向她讨要说法。
“阿娘,够了。”
听见庄恒开口,庄舟心底蓦地一沉,正想出言相阻,他已然将一切来龙去脉全盘相告:“是我告知红夭妹子当年之事,您若心有愤懑,大可寻我给四弟出气。”
庄舟不忍直视般避开双眼,暗道自家三哥个性轴得没救,做什么非得现在将所有事由告知墨娜,硬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若按庄舟计划,必是先想办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服墨娜,等到庄鸿毅彻底恢复脱离危险再行下招,绝不会像庄恒这般直来直往。
众人静默不语间,压根没想到墨娜会骤地操起手边琉璃花瓶,想也没想直冲庄恒扔过来,幸得庄恒闪避及时,方才没伤着自己。
“你是疯了还是蠢?!那是你亲弟弟,你为着一个外人,把你弟弟害到如此地步?!”
眼见墨娜还要再动手,庄舟的大哥和二哥总算缓过神挡在了母亲与三弟之间:“阿娘,阿娘,你先冷静,此事也不是这么个说法啊。”
毕竟若无庄鸿毅作梗在先,红夭只怕早与亚忒牧成婚多年。
他伤害亚忒牧后好不容易娶了红夭,却又背弃誓言在先,害得红夭身陷旧日纠缠不能自拔,险些再次错过亚忒牧。
“三弟也是一片好心,不忍红夭妹子和亚忒牧将军蒙在鼓里,继续伤害对方。”
先前塔勒城失守一战若无亚忒牧相助,恐怕敦国公府诸人根本挨不到顾淮济率领河沔关大军前来,亚忒牧对敦西都护府的恩情,无论庄家大哥还是二哥,皆铭感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