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张照霏跟吞了苍蝇般瞬间气得面色铁青,庄舟赶紧在她发作前将她与张墨海分开:“走回来全当强身健体,况且本就相隔不远,又何必在意。”
她拉着张照霏一路返回两人所住小院,方一松手便听得张照霏跺脚气愤:“我三哥哥每次提到孔薏蓝就跟患了癔症般不分是非,还什么温和羞怯,简直平白瞎了他那臭狗眼!”
庄舟思及五哥那时也曾与海鲁曼拉如胶似漆,好得蜜里调油,而其他人包括阿爹亦被海鲁曼拉瞒得跟傻子般从未怀疑过她,只将张照霏拉至屋内坐下。
好声劝慰:“张将军是男子,与孔二小姐相处机会不多,你又何必要求他看得透彻。”
张照霏根本不给张墨海面子,毫不客气指出差别:“永渡哥哥就比他机灵多了。”
听她提起顾淮济,庄舟没由来地抿唇溢出笑意:“顾将军与孔家人来往甚密,接触越多,自也更了解。”
好容易将气得大骂张墨海的张照霏劝至安静,庄舟正想去寻侍女给她添些茶水,不成想方一踏出房门,便看见顾淮济正立于院外。
庄舟环视周遭一圈,反过手指指自己,见他颔首,立刻迈出轻快脚步迎上前去。
双手背于身后,咬唇止住笑颜,眼底情谊随之满溢而出:“将军寻我何事。”
“六小姐名声受损,实属在下管教兵士不严之误。”
他祖上来自楚地江陵,生来不似北方人孔武有力,虽长身八尺却显得瘦削。即使如此,当他与庄舟相对,依旧足以将她整个纳入阴影之中。
“有误改正就好。”
西域胡女之体态端的是各个身高腿长,庄舟不过轻轻踮脚,双唇便已靠近他下颌处:“顾将军想想办法挽救我的名声于水火,我自不会再放在心上。”
轻柔呼吸从他耳垂拂过,顾淮济身形蓦地一顿,恍惚之中倏地想起方才阿虎趴在他臂弯时,腰间柔软触感。
忽地很想知道,眼前女子若也如阿虎那般被他揽入怀中,会是何等情貌。
第7章
于此刻诸葛砚而言,他们不过相……
顾淮济按住心底想法复又看向庄舟,却见她已然站得离他远了些,更是收敛面上笑意:“我去给照霏端茶水来,还请将军允我先行告退。”
仿佛鬼使神差般,顾淮济在庄舟与自己擦肩而过时忽地攥住她手腕,逼得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六小姐希望在下如何改正。”
庄舟垂首,反扣住他覆在腕间手掌,缓缓靠近他,呼吸声倾吐散落顾淮济颈间,弯起眉眼:“顾将军想听我说什么,我早已于你我敦胡王宫重逢那日全盘托出,不会再多言。”
话毕立刻抽手离开,根本不给他继续出言之机,快步离开。
小毛球喵地一声从花坛中跃出,探寻般瞅瞅顾淮济,接着气呼呼地看向庄舟,对着她扬起脸颊很是不屑。
待顾淮济垂首,却又瞬间摆出副温驯乖巧模样。
张照霏趴在窗沿远远看着这一幕,笑得连肩膀都忍不住抖动,待庄舟一进屋,就拉着她坐下拷问:“庄姐姐,你到底是什么大罗神仙转世!居然能啃下永渡哥哥这么块臭骨头,简直是铁树开花!”
听得她所言,庄舟不免暗自腹诽,她其实只不过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接近金城侯夫妇二人,若早知道这是根朽木如此难雕,还不如寻张墨海下手。
也不至会陷入现下僵局,进退两难。
因着明日还要陪伴张照霏进宫去见她家二姐,顺带以此为契瞧瞧五哥,庄舟与她聊过几句后便起身告辞。
先专程去往仆役房舍看望了由于水土不服已经卧床半月的狄尔,叮嘱她好生照料自己后,早早返回房间洗漱休憩。
是夜月光如练,庄舟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索性起身寻了本《战国策》带到院中就着月光翻看,忽地听见石子落地砸中青石板之声。
起先她并未在意,后来又接连来了两三颗,方才顺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
檐上之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墨蓝衣衫几欲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在感受到庄舟目光后取下斗笠,露出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笑脸。
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唇角处无法动弹,庄舟呆滞着合上书页眨了眨眼,接着又捏捏脸侧,终是再次抬首与他相视,低声失笑。
尚不及反应,那人已寥寥数步从屋顶飞落而下,张开双臂将扣住庄舟脑后,将她整个人拥进怀中。
寒意分明凝蕴在他衣衫之上久久不散,可庄舟却不知为何,只能感受到无尽温暖。
诸葛砚本是家道中落后跟随叔父前去敦胡做些倒卖丝绸的小本买卖,或是否极泰来,叔父仅用了五年时间,便将小小店面从一贫如洗变作塔勒城首富。
之后诸葛叔父又向敦胡王室自荐,为他们提供独家丝绸货物,诸葛砚也由此得以入王宫与诸多王子公主一道启蒙,同时学习雍朝与敦胡两国语言文字。
他和庄舟自小青梅竹马,可在上辈子敦胡国破前,却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那会儿他跟随叔父去往大秦那边送货,至少还有三月才能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