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足够坦荡,一面说着一面努力压下脸颊红润,碧眸与他相视:“你听了多少去。”
“没多少。”
他亦担心倏地失笑而引起她更加胆怯羞涩,同样竭力克制,还是没能抑住眼底笑意一闪而过:“多谢六小姐,称赞在下大英雄。”
第14章
未等顾淮济话毕,庄舟却从字……
庄舟听得顾淮济所言,面上难免泛起绯红,更避开双眼羞于与他相视。
好在顾淮济也为她着想,并未再继续先前话题,只将晚间沧化伯爵府内发生之事与她交代:“我已写好奏疏明日早朝呈送殿前,阐明诸多疑点。”
但所有疑点眼下俱缺少物证支撑,后续如何,或许还得他亲自拜访皇舅舅再行下步。
未等顾淮济话毕,庄舟却从字里行间中灵光闪现,突然好奇道:“那些染血手帕,可是丝质?”
“嗯。”
见他默认,她竟不由失笑:“可我们西域女子从来不用丝质手帕。”
毕竟丝绸在西域诸国属于高级制品,富庶如敦胡,亦视之为难得珍品。
制衣都嫌不够,怎可能拿去做什么手帕。
哪怕身份尊贵如庄舟,见到数十张丝质手帕,第一反应也只会选择藏起部分,仅舍得留下一条好生使用。
用以沾血害人,实在太浪费了罢!
寒酸是显得寒酸了点,不过若能凭此真相洗刷冤屈,倒也无妨。
而当顾淮济将她原话告知和隆帝时,和隆帝翻阅奏疏的双手不自觉一顿,随后忽地仰首大笑出声,显是被庄舟这份诚恳到有些傻的行止逗得开怀:“确实无错。”
他之所以渴望打通西行商路,为的其实也是更加便利地出口丝绸,换取更多金银充实国库。
“既如此,便由刑部与城防营去查。”
和隆帝侧首,嘱咐与顾淮济一同前来陈述案情的京畿城防营主将冯季道:“查清楚那些手帕由何处丝绸所产,出自城内哪家店铺,是否皇家赏赐,又赏赐给了哪几家功勋贵胄。”
应当皆有迹可循。
说着还不忘着重点明:“你方才也听见顾将军所言,当以熟悉西域时疫缘由,对此比其余人等更敏感的边将家中为主。”
按理说线索已经如此明晰,冯季本该很快复命。
可等了将近三日,他才于深夜入宫,独自求见和隆帝。
“长远侯府上的侍女?”
说是那侍女涟翠初至府上犯了错处,被洛偃长公主责骂几句后又罚去做了苦役,为此一直恨意难消,打算残害长远侯。
“疑犯说,”冯季行礼后一直弓着身形,不敢与和隆帝四目相对:“对于长公主而言,夺走她在这世上最珍爱之物,远比伤害她自己更令她痛不欲生。”
至于手帕之上血迹从何而来,据涟翠所言,是从御医所在城郊所设西域及河西地区返京分隔区的时疫病人身上取得。
“疑犯倒是烈性,说她拼着一条命也要争口气。许是长公主殿下当真下手狠了?”
此事涉及圣上亲姐声誉,冯季自不能轻易在朝堂之上提及,只得暗中相告。
和隆帝闻言,终于放下手中一直端详的墨宝,看向冯季不掩轻蔑冷哼两声:“皇姐虽素来脾气个性都差些,却也无需跟区区一个侍女计较。”
冯季听得出圣上不悦,正悄悄抬起眼皮观察其表情,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和隆帝从笔筒抽出支毛笔猛地砸中额前:“有屁快放。”
他这才继续说出涟翠为何嫁祸庄舟的缘故:“疑犯乃长远侯府上四公子院里的人,听她那意思,似是顾将军娶位胡女回家有辱家风,也影响四公子将来前程。”
不如一石二鸟,嫁祸庄舟,叫顾淮济与她彻底黄了婚事。
有理有据,根本找不出漏洞。
长公主的气性满京城皆知,顾四仰赖家族而活亦有目共睹,她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主子,犯罪动机都再合理不过。
加之眼下人证物证俱在,倘若再没完没了揪着不放,反倒会叫百官与王公们以为是他这皇帝此地无银三百两,更生嫌隙。
因此和隆帝只平静漠然道:“明日午时,斩首。连坐九族。若孤儿寡母凑不齐九族,就把她老家村子所在夷为平地,以慰姐夫在天之灵。”
他以仁政为民称颂,登基数年,从未狠戾喋血至斯。
冯季直起身形告退,方才踏出永圣宫,立觉双腿发软无力,原是整个人都在不住打着颤。
其实他也清楚,涟翠一个大字不识的侍女,怎会明白什么“夺走长远侯远比直接伤害长公主更令她痛苦”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