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蓉认真听着,面上仍然带着温柔的笑。虞老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吩咐下人收拾两间厢房出来,又说时辰不早了,让人摆饭。
如江觅安所说,荤素兼有,饭食精美。虞老爷接着刚才的话头,问起江觅安的情况来,大概是问他是何处人士、家中可有父母兄弟、此番来虞城做甚,诸如此类的问题。
江觅安眼中渐渐不耐,面上笑着一一回答。关盈埋头扒饭,她觉得虞老爷再问下去,江觅安可能会直接撂筷子走人。
虞蓉夹了块肉放在虞老爷碗里,抱怨道:“父亲,您还是容江公子好好吃顿饭吧。”
虞老爷哈哈一笑,“是我疏忽了,我见江公子气宇轩昂甚是赏识,一时收不住嘴就多问了几句,江公子勿怪。”
虞蓉美目一睨,“父亲这会儿知道自己话多了?”
虞老爷笑骂道:“你这丫头,如此牙尖嘴利,日后谁家敢要你。”
虞蓉瞄了江觅安一眼,脸颊微红,嗔怪道:“父亲!您还吃不吃饭了?”
虞老爷笑道:“吃吃吃,不说了。”
关盈看着他们父女两一唱一和,之前三句不离江觅安,莫非是看上他了?要让他做女婿?
江觅安长得不错,对他了解不深的人,还真会误以为他是个翩翩佳公子,做女婿的上乘人选。连她都能看出这父女两的心思,江觅安怎么聪明,一定也看出来了。
这趟虞府来值了,不但有免费的食宿,还有对他倾心的姑娘。不可否认虞蓉是个美人,就是不知道江觅安怎么想?
她咬着筷子偷偷看向旁边的江觅安,想看看他现在是何表情。
刚转过去就对上他漆黑眸子,含着泛凉的笑意,关盈忙将头转回去,扒着碗里的饭。
但,江觅安岂会放过她?
他执起筷子,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最后夹起一块麂子肉放在她碗里,温声道:“我看这麂子肉做得甚好,盈盈姑娘不妨尝尝看。”
见关盈不动,他兀自道:“不若我喂盈盈姑娘吃吧。”说着,筷子就要伸过来了。
关盈:!
这是要用她当挡箭牌?!
“大可不必!我自己来!”
赶在他之前,关盈火速将肉夹起,放进嘴里,囫囵咽进肚子里
还没砸吧出是什么味儿来,江觅安还不忘问她道:“味道如何?”
关盈腹诽道:又不是他做的,多此一问。虞府厨子的厨艺能差到哪里去?
虽然她没尝出来味道,她重重点头道:“好吃!”
虞府父女面面相觑,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
再说江觅安,他像是夹菜夹上了瘾,饭桌上的菜每一样他都往关盈碗里夹,不多时碗中的白米饭被掩盖得一干二净。
关盈看着碗中堆成小山的各色菜食不免头疼,夹一回也就够用了,虞府父女又不是瞎子!现在搞得她实在是吃不下了。
江觅安幽幽看过来,道:“盈盈姑娘不喜欢?我记得这都是盈盈姑娘喜欢吃的菜。”
睁眼说瞎话,她只是不挑食而已!
关盈慢吞吞地拿起筷子,勉强笑道:“没有,你说的没错,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菜。”
虞蓉面上不忍,于是劝道:“盈盈姑娘若是吃不下了,大可不必勉强食用,明日再吩咐厨房做今日一样的菜式就成。”
关盈心中流泪,“多谢虞小姐。”
眼见一顿饭总算是结束了,关盈都打了好几个饱嗝,正预备和江觅安一起离开,虞老爷叫住江觅安,道:“不知江公子可愿意在虞府多待几日,保护小女?”
关盈摸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对虞老爷要江觅安给虞蓉当护卫的事没太多的想法。见江觅安不言,似乎在等着虞老爷往下说。
虞老爷也没让他久等,随即解释道:“小女近来时犯梦魇,求医问药,毫无效果。府中又总是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怕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来了。近来府里上下也人心惶惶,小女今日去福安寺烧香祈福,途中马匹竟然毫无征兆就暴怒起来,幸而遇见江公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虞老爷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江觅安显然听得不耐烦了,他脸色暗了暗。关盈闭紧嘴巴,默默将自己要打出来的嗝憋下,还是发出一声轻响,江觅安这才还算仁慈,没冷着眼看向她。
虞老爷以为江觅安这副神情是在同情他们虞家的事,格外感动道:“江公子是心善的活菩萨,刚才听小女说江公子能力不凡,仅凭一己之力便将发狂的马匹打倒在地,老夫这才想拜托江公子的。”
嗝~!
关盈忙捂住口鼻,其他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江觅安胸口骤然一热,彼岸花灼热不已。
关盈看着江觅安,见他面色阴沉,如暴雨将至,怯怯道:“一时没忍住,打响了。”
她是听虞老爷说江觅安是活菩萨,一时失神这才没憋住的。
又对虞老爷道:“您请继续。”
虞老爷思索一下,问虞蓉,“刚才说到哪里了?”
虞蓉道:“父亲说江公子英勇不凡,这才想要请他保护我的。”
虞老爷拍拍额头,像是想起来了,接着道:“江公子放心,不会耽误你过多时间,老夫已经派人去请流云山的道长了,虞城能人寥寥无几,江公子若能答应此事,老夫必定重金酬谢!”
流云山的道士擅长捉妖驱鬼,他们无意于追逐世间名利,迁城山庄争夺琅玕珠的擂台赛,听闻庄主给流云山下了请柬,但流云山只让人传回四个字来,“无心争珠”便一口回绝了庄主。流云山的道士显然跟迁城山庄那些假道士完全不同。
虞老爷将“重金酬谢”咬的极重,想以此让江觅安答应。
江觅安胸口的灼热感慢慢平静下来,他面色渐渐和缓。
他答应的干脆,“好。”
有了他省钱的铺垫,关盈对他此时想要赚钱也不意外了,毕竟虞老爷可是要“重金酬谢”的,别说江觅安了,她都心动了。
虞老爷一拱手,道:“多谢江公子!”
江觅安笑道:“不必言谢,虞老爷出钱,江某出力罢了。”
第三十二章 :亲吻
天边黑云无尽,地上灯火阑珊。
关盈在房中歇下,晚饭吃多了,肚子撑得难受,久久不能入眠。
好不容易睡着,半夜口渴又爬起来喝水。却见外面好像有阵时有时无的红光,不免好奇,便穿好外衫出了房门。一出门发现是从江觅安房里发出来的,虞老爷让人安排两间厢房,关盈的房间在江觅安的对面。
那红光正好照进她房里。
等她走近,隐约听见江觅安抑制而又痛苦的喘息声,忙推门而入。
边走边唤道:“江觅安?”
江觅安的长剑放在剑架上,剑柄上的蛇眼睛猩红不已,闪闪发亮,关盈在房中看到的红光应该是赤目发出来的。没有江觅安替它解开身上的封印,它在剑柄上是出不来的。
除了赤目眼睛发出的红光,房中还有一道暗红色的光芒,看位置像是在江觅安的床榻那边。
关盈停在长剑前对赤目道:“江觅安出事了?”
它不能和关盈对话,眼睛闪烁不停。
关盈道:“你先别急,我这就去看看。”
她跟着暗红色的光芒走到雕花木床前,江觅安的身影被帐幔挡住,她吸了吸气,这才抬手撩开帐幔。
只见江觅安墨发披散,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他双眸紧闭,神情抑制,衣衫凌乱,胸口的彼岸花散发着暗红的光,像是要烙进他的皮肉之中一样。
关盈咯噔一下,难道是忘川毒发作了?此外,她也想不出别的了。
听江觅安之前说雪蟾妖的妖丹能抑制忘川毒带来的痛苦,也不知道他将雪蟾妖关在何处,于是在他身上找了一通,才发现他的身体烫的厉害。乾坤袋中没有,他若将雪蟾妖封印起来了,她又如何找得到?
又想,她就算找到雪蟾妖也不知道怎样让它驱动妖丹减轻江觅安的痛苦,再者,万一雪蟾妖趁机逃了,那就大事不妙了。
思来想去,还是先叫醒江觅安为好。
关盈坐在床边,推着他的手臂道:“江觅安,醒醒!”
“快醒醒啊!”
“你醒了,咱们用雪蟾妖的妖丹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醒醒!”
“江觅安!”
……
关盈叫了许久,江觅安还是如方才一样,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她心一横,拿起桌上一壶凉茶泼在江觅安脸上,俯身拍着他的脸,在他耳边道:“江觅安!你不想被痛死就赶紧给我睁开眼睛!”
见他还不醒,关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感觉江觅安的脸都被她拍红了,她在他耳畔威胁道:“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把你扒光了丢到大街上去!我还要在你脸上画一只大王八,把‘江觅安’三个字贴在你的脑门上,让大家都看看弑血宗的江觅安是怎么丢人的!我还……!”
“当真?”言语带着疲乏。
关盈抬起的手轻轻落在他脸上,张开的嘴唇在他耳边慢慢闭好,余光看见江觅安睫毛细长,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睁开的双眼。
关盈没说话,她还在斟酌该怎么开口才算合适,一个假字还没说出口,听江觅安道:“盈盈姑娘当真要扒光江某的衣服,然后丢到大街上去?还要在江某脸上画王八?”
他一字一句说着,话音带着轻轻的喘息,虽然没拿出他逼人的气势,但关盈觉得,江觅安现在大概想掐死她。
她不敢动弹,头颅似有千斤重,额角抵在江觅安的枕头上,双手仍然覆在他的脸上,寻思着她该怎么“安然无恙”地回到她自己的房间。
江觅安想起关盈适才的后半段话还没讲完,“哦对了,盈盈姑娘刚刚好像还有话没说完,你还要把江某怎样?”
话落,江觅安带着询问将头转向关盈,两人距离有点近,好巧不巧就这么亲上了。
关盈脑袋嗡嗡作响,呼吸一窒,心口咚咚地跳着,江觅安的唇柔软而炽热,眼睛像无尽的黑夜,将人拉入便逃脱不得。
两人谁也没有动,良久,关盈憋不住了。想将头慢慢撤开,才动了一下,江觅安一手挡在她的后脑勺上,将她摁了回来。
这下两人的唇贴得更紧了,江觅安的睫毛轻柔地扫过关盈的睫毛,她微微一颤,江觅安小心翼翼地含着她的唇瓣轻吮着,笨拙而又虔诚。
关盈猜江觅安大概是也是第一次亲吻吧,说到底还是她亏了,她两世的初吻在今晚丢了个干净。
她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双唇僵硬,任由江觅安一点一点占据她的嘴唇。事情发展到眼下这个情景也是让她没想到。好在江觅安只是亲吻她,没有其他的举动。
江觅安饶过了她,最后狠狠在她嘴上咬了一口,疼得她倒吸一口气。两人额间相抵,关盈感受到江觅安额头上的热汗,他轻声笑道:“算是小惩大诫了,盈盈姑娘刚才说的哪些话我便既往不咎了,如何?”
关盈道:“我刚刚就随口一说,再说了这还不是为了叫醒你?”
江觅安问:“所以,盈盈姑娘不认可适才的作为?”
废话!
关盈道:“亲就亲,最后咬我一下算怎么回事?”现在还隐隐作痛,感觉破皮了。
江觅安蹭蹭她凉凉的额头,懒懒道:“那是对盈盈姑娘不回应我的惩罚。”
关盈:……
见他胸口的彼岸花还在闪烁,于是道:“你为何不用雪蟾妖的妖丹?”
江觅安眨着眼睛,“今夜还算不上是真正的发作,要到明晚,或许是后晚。雪蟾妖的功力有限,我若频繁催动,它的妖丹未必能承受得住,届时忘川毒发我岂不是要活活疼死了?”
江觅安是在省着用,把妖丹用在毒发时最痛苦的那一晚,现在这点痛他还能忍,原想着今夜一觉到天明也就不觉得痛了,谁知关盈会把他叫醒。
江觅安幽怨道:“盈盈姑娘让我今晚更为痛苦了,该怎么办才好呢?”
关盈半躺的姿势保持了好久,她动动自己发麻的腿,惊道:“不是吧?我真心没有要让你更痛苦地意思!”
她道:“我这是……这是,对,关心则乱!”
江觅安笑了笑,不说真假,只道:“今夜盈盈姑娘陪陪我可好?”
关盈正准备拒绝,又听见江觅安道:“先前被盈盈姑娘叫醒,怕是彻夜难眠了。”
关盈叹道:“好。”
看看吧,让她良心上过不去,接受无声的谴责。江觅安这么痛苦,全是因为她叫醒了他。
她不由抱怨起赤目来,大晚上的,一双红眼睛瞎闪干什么!
许是两人刚刚亲过,江觅安对关盈粘糊的不得了,她刚躺下就被他的长臂捞进怀里,下巴轻轻搁在她的乌发间,她稍稍想往外靠靠,他都会拒绝。
关盈心中无可奈何,于是回环住他的腰身,这样她也能躺得舒服些。打着哈欠道:“你想和我聊聊吗?”
毕竟他可能整宿睡不着。
江觅安摸摸她柔顺的发顶,道:“不聊了,你睡吧。”
“哦。”
她往江觅安怀里靠了靠,鼻尖贴在他的里衣上,闻着他身上的馨香慢慢闭上了眼睛。
听着关盈浅浅的呼吸声,江觅安吻吻她的乌发,温柔道:“但愿你一直这样,不要变才好……”
回应江觅安的只有关盈规律的呼吸声。他笑笑,抱住她,合上双眼。胸前的刺痛感让他的感官无比清晰,鬓角的汗珠顺着他的下颌流入关盈的发间,他缓缓握住她的肩膀,力气不大,怕弄醒了她。
昼夜交替,沉寂的黑夜最终被晨光划破,万物皆醒,屋外风声阵阵,鸟鸣啾啾,分外热闹。
当清晨的阳光穿透窗纸照进房中时,关盈徐徐睁开眼,她还窝在江觅安怀里,手臂搭在他的腰上。江觅安的衣服被她昨晚蹭得乱七八糟,胸口那朵彼岸花露出来大半,在他白净如雪的肌肤上栩栩如生,颜色没昨夜那般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