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加大胜算,她命人在江淮一带广征新军,发动当地百姓一起挖壕沟设陷阱,尽量把地利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从汴京往南逃的百姓日益增多,就连普通百姓,都意识到了这一战,跟从前那些诸侯内战不可同日而语。
他们若败了,此后恐怕得沦为北戎人的奴隶,如同牛马一般供人驱使。
……
探子和南下的流民很快带来另一则消息,沈彦之在鲤花台设宴款待李忠,似要同李忠冰释前嫌,正式将李忠拉入麾下。
李忠是什么货色,天下人皆知,一时间雷州和整个江淮上空都颇有几分愁云惨淡。
他们的敌人不仅是北戎,还多了汴京的五万人马。
在株洲一带设防的陷阱壕沟,原本是最不利于北戎军的,但两军交战时,派出在山地作战的若是汴京的军队,那么先前的地利也占不了多少优势了。
不仅是天下文人,就连普通百姓都对沈彦之和李信唾骂不已。
秦简更是私下给沈彦之写了多封痛斥的信件送往汴京,他和沈彦之曾是至交好友,若没有当初东宫抢亲,现在也是郎舅关系。
但曾经有多要好,各为其主、中间又隔着家国之恨后,就有多痛恨。
……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秦筝和宋鹤卿一道登上株洲城楼巡视城防,惨淡的愁云将天幕压得极低,身后的旌旗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
秦筝身着黛紫色云雁暗纹细锦袄,外罩一件妆缎狐裘镶毛斗篷,头上戴着金玉发饰,华贵威严。
她视线沉沉望着远处隐匿在大雪中透着一点木青色的山峦,映着天光和雪色的一双眸子,浅淡疏离,不知从何时起,她眼中的神色已难叫人窥清了,文武百官见她时,更多地也是震慑于她的威严,极少会关注她的容貌。
“宋大人,你觉着沈彦之会和北戎联手吗?”
立在一旁的宋鹤卿两鬓花白的头发比从前更多了些,身板却依旧如悬崖上常年忍受风吹雨打的苍松,笔直峥嵘,只有在回话时,身子才稍往前倾了倾:
“沈彦之若有意争这天下,殿下又已取江淮和南境,北庭也甘愿称臣,沈彦之毫无胜算,唯有同北戎人联手,才尚有一争之力。只是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我辈终有驱逐外敌的一日,他沈彦之若不想沦为千古罪人,遭后人唾骂,便不该勾结异族。”
秦筝没说话,宋鹤卿说的这些,她自然也明白。
若说从前沈彦之处处紧逼,是因为对太子恨之入骨,一心想夺回心上人。但十里亭一叙后,沈彦之送回游医的手札,秦筝以为他明白一切,已经放下了仇恨。
现在汴京那边的态度,却又让她有些不确定了。
原书中沈彦之位高权重后一心想毁掉李信建立起来的陈国,作为他迟来的复仇,眼下是不是也一样?
还是……有什么别的缘由在里边?
寒风吹动秦筝斗篷上的毛边,雪沫子落在她浓密的乌发间,让她神色瞧着更清冷了些。
宋鹤卿以为她担心株洲的防线,道:“娘娘莫忧,纵使我辈埋骨于此,这天下只要还有一个楚人,驱除戎狄的战争就不会停止。自古觊觎我中原之地的异族多矣,却从无哪一族可长居此地。”
秦筝点头,深吸一口凛冽而清新的空气,目光所及皆是山川旷野,而在这座坚实的城楼之后,是手无寸铁的中原百姓,她缓慢而坚定地道:“宋大人所言极是。”
这一仗便是胜算渺茫,也必须得打。
倘若她们都退了,这天下的楚地百姓又能退到哪里去?
……
汴京,鲤花台。
这鲤花台,原是楚炀帝在位时修建的一座行宫,行宫湖中养了锦鲤万尾,便是隆冬时节,因有地龙暖着,湖面也不见结冰。
楼阁飞雪,而湖中又有锦鲤成群嬉游,堪称一大盛景。
李忠由侍者引着,穿过雕花回廊,终于到了高台观景处。
亭子四面都放了挡风的帷幔,隐约可见一人端坐于亭内。
侍者掀开帷幔,李忠哼笑一声,进亭大马金刀坐下后道:“沈世子好生大的排场。”
沈彦之自封摄政王,他却还是称他为沈世子,无外乎是告诉沈彦之,自己并不承认他这个摄政王。
昔日他意图取永州,却被前楚太子那边打得如丧家之犬一般四处逃窜,迫于无奈转投沈彦之,沈彦之并未接见他,而是打发叫花子一般让他暂居泗水城。
沈彦之的盘算,李忠还是清楚的,泗水城正好是离株洲最近的城池。
沈彦之让他的军队留在这里,无外乎还是防备前楚太子那边取汴京时,他的人马能先行抵挡一阵。
现在沈彦之主动召他,分明是想拉拢他了,李忠当然不会错过这为自己牟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