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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离此处不远的“卧梅庵”中,两只苍鹰栖在一座精致小院中的梧桐树上,对着站在树下的一道颀长身影发出低低的咕咕之声,似在倾诉思念之意。
男子唇畔浅笑,时不时抚摸几下飞到他肩膀的苍鹰,低声安抚几句。
一个中年姑子坐在廊下的梨花木椅中,笑吟吟地看着一人两鸟对话。
这姑子打扮与平常修行的姑子有些许不同,一顶青色姑子帽下拢了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竟是带发修行。
虽已年岁不轻,浅笑盈盈间眉目依然秀美,眸光流转间风华无双,不用说年轻时也是个绝色佳人。
“今日我若是没有让小可和小爱去叫你,你打算什么时候来看老身?”姑子语气责备,嘴角却笑意嫣然。
小可!小爱!
蔺烨然双眸凝着梧桐树间两只雄健勇猛的苍鹰,薄唇微扬。
每次一听到这两个名字总会让他心情愉悦飞扬。
那小妮子当年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将这两只猛禽各自起了这么柔弱而没有气势的名字?
这个疑问在他心中已经藏了数年了,但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他要亲自问那精灵古怪的小东西。
想起今日在绝味楼小妮子从他怀中顺走了那封他早就备好的信札,唇角的笑痕又深了些许。
透过婆娑叶间的秋阳,他仿佛看到了她看到书信之后气急败坏的可爱模样。
如今四海平定,九州太平,而她也终于长大了。
是时候回来了!
而今的他足够强大,可以成为她的靠山,可以护她一世周全!
只是小妮子难搞得很……
他缓缓转身,不疾不徐步至廊下,一掠长袍,在茶案另一侧的太师椅中慵然靠座下来。
执起桌上玲珑剔透的碧玉茶盏,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茶水:“皇外婆,我昨日方到京城,本就打算今日来看您。”
他口中的皇外婆,面前的这个姑子慈颜正是先皇康恩帝的妃子梅妃。
先帝当年宠爱蔺烨然,将他带入宫中养在梅妃膝下。梅妃一子幼年早夭,虽隔了辈,却是将他当作自己亲生之儿养大。
而蔺烨然亦是如此,口中虽唤着皇外婆,却是将梅妃当作自己的另一个母亲。
先帝仙逝之后,梅妃就出了宫,在卧梅庵中带发修行。
若说这红尘中还有让她在意的人,那自然就是蔺烨然了。
前几日她收到蔺烨然书信说赤羽军今日会抵达金临,一年不见,思孙心切,中午时分就迫不及待地放出小可和小爱。
果然蔺烨然一见到两只苍鹰立刻就到卧梅庵来了。
“昨日就到京城了?可是去见那孩子了?”梅妃笑吟吟地问。
她这养了十来年的孩子从未对她有所隐瞒,她自然清楚他的心思。
蔺烨然沉邃的眸心掠过一丝笑意:“正是,孙儿昨夜还跟着她进宫了一趟。”
“进宫?”梅妃秀目蓦地睁大,柔白的手抚了抚胸口,“这孩子胆子越来越大了,连皇宫都敢去了。若是被侍卫发现了,她只身一人可如何是好?”
“无妨,她轻功独步天下,这天下能抓住她的人没几个,何况她身边一直都有人在。”蔺烨然嘴角又慢慢弯起一丝弧度。
这小野猫做事向来随心所欲,皇宫在她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现在他回来了,这朝廷之上恐怕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他要想方设法将她绑在身边,日夜盯着才安心。
何况这只小猫儿素喜天南地北的流浪,他再不下手,怕她又会跑了。
“你可要将她护得周全,别让人伤了她。”梅妃谆谆交代。
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在战场上运筹帷幄,所向披靡。世人却只看到了他的威武风光,无人知晓他曾吃过的苦遭过的罪。
至今她这个当外婆的,每每午夜梦回,思想起来都冷汗涔涔,连她都无法想象蔺烨然那几年是以怎样的毅力熬了过来。
但她知道,那孩子一直是他坚持下去的信念,后来更成了是他的药,而且独此一味。
而她更是乐见其成,以后若是有那孩子陪着他,那她也放心了。
她的阿然实在是太苦了,也该过些好日子了。
“谁敢伤她,我就杀了谁!”杯盖撇拂盏沿发出轻响,只听得那人云淡风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