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睡吧。”尾随她进来的司空辛将手中的毛毯盖在她身上,然后无声无息地退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复在摇椅中躺下,仰头看着高远空旷的天空,心上却泛起了丝丝愧意。
他的徒儿这般的好,他……唉……
*
林子平驾着马车,马蹄发出哒哒声响,在喧嚣人声中穿过繁华街市缓缓而行。
林子安骑着一只高头大马跟在马车之旁,寸步不离。
“可是申时?”一个低沉慵懒的声音从马车内发出。
“正是。”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林子平却极为清楚马车之内那人的意思。
他兄弟俩自幼父母双亡,以乞讨为生,受尽欺辱。有一日被一大群人围在当中殴打,机缘巧合,刚好被独自一人偷偷溜出宫的蔺烨然遇见。
看上去瘦弱幼小的蔺烨然以一抵十将那群人打得落花流水,救了他们并将他二人带了回去,从那之后兄弟俩一直跟在他身边学文习武,做他的贴身侍卫。
救他们时,蔺烨然不到十岁,如今十一个年头过去了,当年的跳脱少年早已脱了稚气长成了高大俊美而成熟的男人,征战沙场无人能敌。
而他兄弟二人随着蔺烨然去了南楚为质,又回了大周,出生入死也立下了赫赫战功,蔺烨然几次三番要将他们二人提拔为将军,他二人坚辞不受,一定要留在他身边只做他的贴身侍卫。
这些年日夜相对,蔺烨然与他们二人早已情如兄弟,知道他们对他的情感,再说他身边也没有别的人比他们更懂他的秉性习惯,也就不勉强他们,随了他们的意。
“先回府吧。”马车之内那人又道。
“是。”马车缓缓掉了个方向,往镇南王王府的方向行去。
一炷香后,车内又传来那人声音道:“午后多派几个人手到门口帮忙。”
“是。”林子平自然知道他话中含意,回道,“属下已交代过管家了。”顿了顿又道,“以往梁王每次来都是在兰庐,王爷这回可要换个地方接待梁王?”
听得一声淡淡的“嗯,兰庐就好。”林子平接着说道,“梁王礼数最是周全,虽属长辈,每回来王府却总是先送拜帖留了充足的时间给主人准备才过来。”
脑中一瞬之间闪过那个男子温润如玉的儒雅模样,车内那人嘴角带了一丝笑意:“九表舅向来如此,谦谦君子,从不僭越。”
说话间,马车缓缓进了镇南王王府,一道修长身影慢悠悠地下了车。
日影微斜的时候,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如约而至。
廊下,一人负手而立,衣袂生风,星眸微凝,静静欣赏着满园秋色。
兰庐虽取兰为名,但园中常年百花竞放。此时秋风和煦,拂过万紫千红,花香逸逸,沁人心脾。
无端地让人想起那妮子飘逸扬起的衣摆,如涟漪轻漾,莲花初绽……
“王爷,梁王来了。”林子安轻声道。
缓缓收回视线,手指轻弹拂去落在肩上的一片花瓣,蔺烨然抬眸望向兰庐门口。
墙角慢慢转出数个人影。引路的是林子平,随后一个年轻男人坐在轮椅上从石径尽头缓缓出现,身后跟着四个宫装侍女。
男人约三十七八岁年纪,面容清俊,虽已人到中年却依然风采不减。头上戴着嵌玉攒珠束发冠,一身绛紫色织绵长袍,掐金边走银线,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辉。他的打扮十分奢华,但却丝毫没有庸俗之感,反而将他衬得更加温雅高贵。
身后四个侍女个个貌美如花,款款行来似弱柳扶风,看似弱不经风,但稍有见识的人都知道这四个侍女是梁王府著名的“梅兰竹菊”四姝,不仅相貌不俗,身手更是不凡。尤其是推着轮椅的四姝之首冷梅,一手暗器更是在武林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男人渐渐靠近,未语先笑,笑容温煦:“阿然,你在这里是迎我呢还是看风景呢?”
蔺烨然微微一晒,抬手轻施一礼道:“二者皆有。一年未见,九表舅气色益发好了些。许是有了什么喜事?”
梁王哈哈一笑:“见到你就算喜事。”任着四姝将他轮椅抬起,推进堂间,堂屋的竹帘都已卷起,四面景色一览无遗,旖旎秋风摇了廊下灯笼,满园花色盈眼,暗香浮动。
虽是已见过数回,四姝过来向蔺烨然行礼时,依然忍不住偷眼看着眼前这个俊美绝伦的男子。
高挑颀长的身上一袭黑色宽松锦袍,并无多余配饰,却简洁高贵,丝毫掩盖不住他身上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
冷白的脸微带病意,五官犹如雕刻般分明,鸦发高束,一双剑眉下是一双看似多情的凤眸,若不是那眉宇之间充斥着的英气和眼底那冷似寒冰的光芒,真会让人一不小心就沦陷进去。
可惜,这样的人儿竟然不近女色,甚至连视线都不屑于分出一丝半点在她们身上。四姝都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彼此见过礼,侍卫与侍女都退到堂间廊下。
堂间又恢复了静谧。
红泥火炉间荔枝炭烧的通红,炉上水汽氤氲,袅袅水雾缭绕在两个俊秀出色的男人之间,如隔起一道薄薄的屏障。
垂眸执起茶铫往茶盏中注入茶水,蔺烨然递了玉盏给梁王:“九表舅,请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