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庆之马上接着道:“据悉近日刘义宣得知朱兄不肯支持自己,命鲁秀分兵北攻雍州,不知真假?”
朱修之点头:“自然是真的!此次我极速赶来也是想要与沈兄商讨对策。鲁秀此人武艺超群,智谋胜出,曾为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的近卫,官至中书侍郎,封爵广陵侯,此次刘义宣举兵叛乱,竟被召为使持节,征虏将军!不知各位对他可有何了解?”
朱修之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他的身后冯乐儿亮声道:“不知各位听过’三姓家奴的故事?’”
“三姓家奴?”众人皆疑惑出口问。
“不错!古时吕布三易其主,虽有虓虎之勇,却无英奇之略,轻狡反复,唯利是视。自古及今,未有若此不夷灭也。”
此言一出,朱修之当时拍下大腿,豪迈笑道:“高也!乐儿不愧为北魏第一女谋士,当真是足智多谋,一针见血!”
冯熙笑着抬头看向乐儿,伸手握住冯乐儿的手,让她坐下,加入到他们的谋划,而沈庆之早已见识过冯乐儿的机智,竟主动让出位置让冯乐儿也坐在圆凳上,加入到他们的此次谋划中!
第157章 让天下从此安定
冯乐儿便也不推脱,主动坐下道:“如今刘义宣召鲁秀为他打头阵,本就用意深厚,刘义宣岂能不知鲁秀三易其主,本就不牢靠?
如今让他打前锋,一是震慑我们,二来也可以试试鲁秀对他的忠心。
可我们谁都知道,鲁秀此人虽然颇具军事才干,但是胆小怕死,此次我们对付他,一方面要以兵力阻止他北进,另一方面更需要智取。
比如,我们可以派人假意招降鲁秀,让刘义宣以为他要再次叛主,用刘义宣本人来对付他!”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人都沉默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朱修之抬起头道:“那我就率领一部分军队在马鞍山道截断他们的北进的军队,而庆之兄则想办法让熟悉两军阵营的人前去招降!如此以来,便可很快破此困局!”
紧接着,萧赜马上站起道:“我去!我与鲁秀有过几面之缘,且家父与他一直认识,我去的话,可信度更高一些!”
几个人这样一份工后,便马上各自干各自的去了。冯乐儿被他们没有任何反驳的接受了她的提议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呆呆发了一会儿呆后,站起身,正好对上了萧赜笑意盎然的脸。
冯乐儿禁不住问:“你们竟都不再商讨一番麼?怎地就此这般决定了?”
萧赜笑着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翼,道:“你都想得如此周到了,我们何必画蛇添足?再说了,你说的时候完全一副北魏女主时的模样,让我们这些做惯了臣子的人怎么敢随便不听你的命令呢?”
萧赜的话一出,冯乐儿顿时低头无语,她倒是忘了自己此刻的身份了,怎地不由自主的便发号施令,让众人竟然不得不听从自己的命令……
萧赜看冯乐儿又恢复了小女儿的娇羞,顿时笑开,只是看着她便感觉神清气爽!
历阳当江淮水陆之冲,左挟长江,右控昭关,梁山峙其东,濠滁环其北,为「淮南之藩维」,「江表」之保障,自古以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如冯乐儿所料,鲁爽被沈庆之截断前路后,马上后退至历阳准备占据此地,却不想冯乐儿早就棋高一着,在沈庆之与他缠斗在马鞍山时便早已与冯熙、萧赜一同与驻守梁山江岸筑却月城的王玄谟汇合,并早早占据了历阳,在此守株待兔!
凛冽的风中,冯乐儿一袭白衣素裹,翩翩然站于江边的却月城上,俯瞰着城下厮杀成一片的两军将士。
她极其认真地看着,偶尔因为又一个人的死亡而蹙紧眉头。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一个严肃微凉的声音响起:“战争本就不回避免伤亡,姑娘如果见不得血腥,可暂且避入屋内,不看即可!”
冯乐儿回头,见是王玄谟,喊了颔首,淡淡道:“不看并不代表心中不知,既然心中早已知晓,又何必避着耳目之事呢?只是,乐儿在想,如何能在此次平定之后,让天下从此安定,南北虽然各持,但并不影响天下百姓,统一安定,这才是目前的第一要务!”
王玄谟天生性冷孤傲,但即使这样,听完冯乐儿的话后也不禁动容,嘴微微张开,手一动,一把握紧面前的栏撸,道:“此前只是听说,此刻亲眼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贵人真乃人中真凤也!”
冯乐儿但笑不语,心道,这也是他的夙愿。
西郊军营内,拓跋濬一身戎装加身,看着身前的将士们在大喊:必胜!必胜!
拓跋濬看了看身侧的拓跋子推,示意他可以了,拓跋子推马上举起双手,对着台下的几万将士道:“今日,你们将随我和陛下远赴南宋边界警示示威,尔等都是我大魏的勇士,可有胆怯者?”
“没有!”台下气势恢宏,且个个英气威武。拓跋濬满意点头。
这些都是拓跋子推从边关带回来的精良奇兵,此次远赴南宋与北魏的边界,一为震慑南朝,更是为了让他们送回冯乐儿!可是……
拓跋濬黯然转身,看着拓跋子推道:“此行寡人不能同行,乐儿,就拜托你了!”
拓跋子推重重点头。自从他收到拓跋濬的书信后便急忙赶了回来。
源贺的部队不可妄动,乙浑又因为乙穑之事长久不做事了,如今拓跋濬能指望的便只有他一人了!
自然,不单单是为了拓跋濬,更是……为了她!拓跋子推看着远方,心急如焚,冯乐儿,你给我好好保护着自己,千万,千万不可以出事!
正在这时,德宝急匆匆跑过来,附在拓跋濬耳畔,低声道:“萧赜派人来报,说冯贵人此刻与他在一起,一切安然,请陛下不必担心!”
拓跋濬一听,脸色顿然一沉,手用力握起,心中早已醋意翻滚!她,竟然跟那个小白脸在一起?
德宝一看拓跋濬这表情,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心下一乐,手不自觉地掩住嘴,对拓跋濬道:“陛下,如今只要娘娘安全便可,其他的,且放一放吧!”
拓跋濬一看连德宝也看出自己的异样了,马上正色道:“好,让萧赜的人回去告诉他的主子,好好保护冯贵人,如果冯贵人有个三长两短,寡人必定踏平南朝!”
“是!”德宝恭敬点头,麻利退下。
待德宝下去,拓跋濬便又回头对拓跋子推道:“据我在南朝细作来报,现如今南朝正是大乱之际。刘义宣起叛,刘峻派出沈庆之等人在长江要按附近阻拦截杀,且刘义宣派出的第一要员鲁爽刚出来便早已马鞍山拦截,又听说在被劝降,导致刘义宣疑心重重。
想来这刘义宣是遇上强敌命不久矣!
你速速到长江附近,派人分开打听冯乐儿的去处,我猜,此次鲁爽如此失利,恐怕与她,分不开干系……”
拓跋子推顿时愣住,呆问:“陛下是说此次鲁秀与沈庆之一战竟与冯贵人有关?”
拓跋濬嘴角禁不住一笑,答:“不是她还能有谁?这每一步算计的如此准确,将伤亡降到最低,百姓伤害降到最少,多智斗,少武拼,这世上恐怕也就是只有她会如此了!”说完,悻悻然下了送将台,形单影只的离开。
早在当年反宫乱之时,拓跋濬便知道冯乐儿并非池中之物,而后她的种种惊人之举便更加证实了他的判断!
冯乐儿乃是人中龙凤,甚至于,智谋远在他之上!
对他来说,她并非仅仅是爱人那般简单,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
所以,他才苦心周旋,保她性命!当然,也重重的伤了她!
一个人活着,可以有很多种角色,可以是女儿儿子,可以是妻子丈夫,也可以是母亲父亲。
所以,对于每一个活着的人来讲,每一种角色所需要他们付出的都完全不同。甚至,还有截然相反的要求!
如若当初他为了她,真的废除了祖制,不但天下大乱,连群臣恐怕也会群起而攻之!
到时候,她于天下百姓心中,就绝非如今这贤妃謀士的好名声了!
乐儿,原谅我吧!对于你来说,只是心里的煎熬,失子的痛苦。
可实际上,什么都没有真正失去过!
我、孩子、江山、百姓,所有人都在惦记着你!你可听见?
长江岸边,冯乐儿踩着血淋淋的尸体一步步走到江边的一处角落,站定,看着江内暗涛翻滚,浑浊的长江水汹涌澎湃,她看着那混混江水,不知不觉间,仿佛看见了拓跋濬正拂袖向自己走来,他的额发间依旧戴着那束冠玉发带,白衣习习,长发飘飘,面若满玉,一双朗目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
她缓缓伸出手,身体微微前倾,想要抓住他,却忽然一个失手,脚下一滑,差点掉下江去!
“贵人小心!”就在她险些掉进去的时候,身体忽然被一个温软的身体裹住,她急忙稳定身形,回头一看,却原来又是故人!
“蔡渊?”冯乐儿的脸上马上露出笑颜看他,他依旧还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只不过,一别数月,他明显长成了许多,模样比之前更加俊朗了一些!
“贵人!”蔡渊毕恭毕敬地拱手行礼,抬眼间,阴柔的双眼尽显笑意。
“听哥哥说,当今南宋皇帝刘峻对你甚为器重,短短几个月已经封你为光禄大夫,赐爵安邑侯,如此来看,他日,你必定与你父亲一般,威震天下!”
冯乐儿此言一出,蔡渊顿时羞赧低头,继而拱手道:“道次只是薄庸之才,哪敢承受贵人如此夸赞!倒是贵人,所到之处,皆是曲锁皆开,所向披靡,着实让道次佩服!”
冯乐儿冷然一笑,道:“蔡大人也莫过谦了,乐儿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一颗棋子。所以,不论大人如何谦卑,乐儿看在眼里也不过是做作罢了!”
第158章 表白
蔡渊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慌,急忙拱手道:“道次实在不知贵人所言何意?道次自从代城一别,一直谨守当日贵人的叮嘱,悉心辅佐新帝登基,安抚百姓,平定战乱,实在不知贵人因何事对道次如此生气呀!”
冯乐儿一挑眉,斜睨道:“你说呢?绑架我,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丝毫口风都不告诉我!而更可恶的是,在我被绑架的前两天,你还飞鸽传书告诉我一切进行顺利!你说,蔡渊,我还能再信任于你吗?”
蔡渊一听,急忙急急跪下,额头隐隐冒汗道:“贵人,此事乃是萧赜与陛下还有冯熙将军公议所定,道次直到他们绑到您之后才知晓了此事,所以连日赶路前来迎接与您,生怕耽误了一时半刻呀!”
冯乐儿就知道他会如此,再看他这神情动作也都无异常,便也信了他的,轻抬素手,蔡渊急忙将手放在冯乐儿的手上,冯乐儿一个用力,他便直接被挑了起来!
如此这一折腾,蔡渊也不复刚刚的清雅之气了,反而低垂着头,颇有些委顿之意。
冯乐儿了然一笑,上前,用手轻拍他的肩膀处,含笑道:“跟你开玩笑的,别当真,我如果真的疑你,今日你便不会安然站在这里了!”
蔡渊一听,喜笑颜开,眼微微看向冯乐儿放在自己肩上的素手,脸几不可闻的红了起来……
历史:孝建元年(454年)二月,刘义宣举兵起事,并联合荆州、江州、兖州、豫州四州同叛,战船连绵数百里,气势浩大!
刘骏调派将领,分兵来自抵御上游(荆州、江州)与江北(兖州、豫州)的叛军。
当时,雍州刺史朱修之遣使入朝,表示支持朝廷,被任命为荆州刺史。
刘义宣得知朱修之不肯支持自己,命鲁秀分兵北攻雍州。朱修之截断马鞍山道,以阻止荆州军北进。
鲁秀只得退回江陵。鲁爽不久便率军东进,欲到历阳(治今安徽和县)与臧质会师,结果在小岘(在今安徽含山)兵败身死,根据地寿阳(豫州州治,今安徽寿县)也随之被攻破。
却月城内,一众将士饮酒祝贺之余,又商讨起接下来的战事。
王玄谟作为却月城的主人坐于高坐之上,举杯对台下众将士们道:“各位此役辛苦了!不过,此次江北的平定虽然使得朝廷解除了两面受敌的威胁,成功的震慑了刘义宣何臧质等人,却也让二人警觉。
目前,二人成功会师于梁山洲,与我安扎在那里的三万精兵对峙,刘义宣擅长水战,且这些年训练了不少的水兵与良船,此次对峙,于我们而言,并不占任何的优势!”
沈庆之一听,冷然道:“哼,不就是几艘破船嘛!待我用弓箭射之,三两下就沉了,又何惧之?”
朱修之马上道:“沈兄不知,刘义宣的船只皆用竹片裹之,且体型巨大,从外面极难将其射沉,反之船上的人可以透过竹片的缝隙肆意朝我方射箭。所以,沈兄此法,恐怕不妥!”
就在这时,萧赜道:“此时,不妨仿照之前刘义宣与鲁爽?此次之所以那么快可以拿下鲁爽,更大的原因便是刘义宣对鲁爽早已失去信任,所以才会将鲁爽陷入孤立的境地!
而我们这次同样可以用挑拨离间之计将二人挑拨,首先可以找刘义宣熟知之人书信一封,给他讲一首以桓玄与殷仲堪的故事,暗指臧质包藏祸心,如此便可成功离间刘义宣与臧质的关系!”
此言一出,四下皆点头称好!
宴罢,萧赜一路沿着却月阁的廊桥往后殿而去,刚走到廊桥的尾部,便看见冯乐儿立于桥头,远眺着远方,她一身红衣裹身,衣袖翩翩,头微微抬起间,精致完美的侧脸瞬间让人移不开眼。
她,真的是女人中少有的妖孽般的人物啊!
萧赜于心中暗暗感叹,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一个女人,一次比一次美,仿佛时间就是用来修饰她的美丽的东西。
冯乐儿也察觉到了萧赜的步伐,微微转过头来,看着他道:“一切可都安排妥当?”
萧赜微抿嘴唇,笑道:“自然。完全按照姑娘的意思传达了。”
冯乐儿一听这称呼,顿时蹙眉:“你对我可越发没个样子了?从乐儿姐,到乐儿,现如今,又变成了姑娘,下一次,你又要叫我什么?”
萧赜赧然低头,在抬头,晶莹蔚蓝的眸底熠熠发光,道:“乐儿,你知道我在想着什么。现如今,到底还只是我的妄想吗?”
冯乐儿见他略有些哀怨之色,眉心微蹙,伸出芊芊手指轻抚他额头的碎发,轻轻道:“萧赜,你知道的,我已是拓跋濬的人。为何还要苦苦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