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月峰的沈清鱼?”
这个前缀,是司马熏又坑我?
“是。师姐,你怎么了?”
“拔剑吧。我逐月峰的山头,见临月峰的人必驱逐之。”
在场六个师姐,全都拔出剑来,她们脚下挪移,用剑阵把沈清鱼围了进去。
沈清鱼猛地扭头看吴须羡,你个八千岁!我信了你的邪,人家的逐字是这个意思!
吴须羡也惊呆了,他下意识摆了个掐诀的手势。
师姐看见他这动作倒是改观了一点,不过还是说:“临月峰只有一师一徒,几位师弟与此事无关,速速退去。那边的师兄也请离开。”
“那边的师兄”司马熏一直远远看着他们追女孩,闻言笑一笑:“我好久没见逐月峰的剑阵了,我就远远的看一看,你们不用管我。”
明显打不过,沈清鱼御风而逃,在空中甩了几个其他灵果给之前的师姐,“一码归一码,我不欠别人东西。后会无期!”
她是
第一回见识剑修真正的手段,六个师姐没有放过她,剑光一闪,齐齐劈向她,生生把她逼得退了回来。
“不是要驱逐吗,我走还不行吗?”
“不行,临月峰的人来了就只能输着走。死伤勿论。”
这又是什么深仇大恨啊……
吴须羡慌里慌张,“沙尘暴!”
孙月半掐的诀终于完成,十二个小火球悄无声息出现在师姐们眼前,猛然炸开。吴须羡扬起漫天尘土,周家兄弟聚出水雾,沈清鱼放出狂风。
一瞬的高亮让师姐们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眼已经陷入沙尘暴,连剑阵里旁边站的是谁都看不清了。
众人抓住这一瞬生机窜逃,沈清鱼飞得最快,御风化龙把他们叼住一阵猛飞。
司马熏一挥袖。
风龙被打散,沙尘暴也停了。四傻蛋被困住,她被砸进剑阵中央,咯出一口血。
第19章 信任
司马熏是发现她做戏演他,生气了要来惩戒她?
二十多天的土刑难道是假的么,换一个性子软些的姑娘,那些情态都不用演,眼泪能把司马熏的正殿淹没。
男人果真都是大猪蹄子。
要是输在这里,司马熏是不是更有借口什么都不教她了。凌天宗的人果然都惹人厌,不想教哪怕直接喊她滚也成,接了她来什么都不教,还关了二十几天土刑。
我有那么多时间陪你们浪费吗?
沈清鱼气得很,很快想好怎么做。
她手下捏了好几道土墙先拦住三个人,师姐们御风上天,她就倒坠回地面,借生木诀缠住她们,总之先苟一阵子。
师姐们一开始大概没想怎么伤她,又或许是探她底细,又或许是忌惮她妙手仙宗的身份,担心她用什么药粉,但被这么挡了一阵子后也烦了。
剑阵一下缩紧。
“沈师妹,你挑一个人比斗吧。”
沈清鱼学小白鹅说话:“我不!”
几个师姐对视一眼,剑阵再次缩紧。
沈清鱼使天火诀,她畏火,降出来是火星,但在这种秋天的山里很够用了。一个师姐掐了降雨诀,把火势浇灭,这块地方顿时天光暗淡烟雾弥漫。
她就是为了让师姐招来雨水才降的火星,借助烟雾的遮挡贴着地面聚水,土地变得像湿泥一样粘脚。
光线暗又下着雨,师姐们没察觉脚下的细微变化。
风龙卷着麻醉药碾成的粉尘盘旋在空中,这次换作她把人逼到地面。
师姐们的脚步变慢了,但作用不大。
她一直不拔剑,师姐们也就没有下狠手,还一直喊话让她挑一个人比剑,此刻被她层出不穷的苟命手段弄得十分暴躁。
“沈师妹!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一起出手了!”
沈清鱼满嘴脏话忍着不吐,把风龙引燃成一条火龙,试图把她们冲散。
要是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几人都是逐月峰的亲传弟子,优秀非常人能及,终于下决心要把她擒住。
沈清鱼却在此刻腾空,她发动了在苟来苟去期间借着各种障眼法悄悄布下的阵法。
“这是你们凌天宗教会我的第一个东西,土刑!”
这个改过的土刑阵法没有那么多慢慢折磨人的癖好,粘住了人的腿就往下拖。师姐们猝不及防之下被沼泽一样的黏土困住。
让你们轻敌。
她可是要走江湖找人的人,体质有限,剑法要练好太花时间了,能学得快的东西她什么都会一点。大宗门又怎么样,下九流的小人和祸害才能活得久。
她没妄想这么个阵法就能把六个人搞定,在空中聚灵气灌体,又把灵丹当巧克力豆一样吞下去,咬牙撑住疲惫。
沈清鱼终于拔出了剑,她右腿后撤,稳稳往下劈斩。千军万马随着她一剑挥下,向地面冲去。
这只是一道劈斩,没有名字,将军是不可能在战场上砍一刀报一次招式名的,绥安剑法整套下来都没招式名。这可太好了,沈清鱼也不喜欢在打斗时说话。她并不光伟正,当不了主角,时刻提醒自己反派死于话多。
但沈清达喜欢,他那时还只是个小屁孩。
沈靖平就是用这一道劈斩钓住他,让他乖乖学剑的。他看完之后激动得浑身颤抖,管这招叫将军令。劈斩本来就是基础的动作,他就拿着剑一直在训练场上练习。
爷爷,爹爹,哥哥都在她面前练习,一家子剑痴。
沈清鱼撑着下巴看他们的背影。哥哥很努力,比陪她看鱼还投入。沈清达一边挥剑一边“哈!哈!”地喊,每次觉得快行了就喊“将军令!”,每次都不行。
没办法,杀伤力不够,气势来凑。特别吵。
他休息的时候就回头看她,“小狸无聊了吗?你也一起来练吧,很爽快的。”
她就敷衍地劈两下。
他睁眼说瞎话,“小狸很有天赋,就是还没有什么力气,但将来一定比我还厉害的。”
“我为什么要学呢,有你们在我前面挡着,我可以活得很轻松。”
沈清达没有说她,但不太支持她这样的想法,苦口婆心劝她。他也说不出大道理,翻来覆去就是“学剑很快乐的”,“将军令好厉害的”。
她烦了,扁嘴看他,“那你不想替我挡着了吗?”
沈清达拍胸口保证:“哥哥永远挡在小狸前面!”
骗子。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还没长大的男孩也是。
沈清达骗她。
司马熏骗她。
都他喵的是骗子。
沈清鱼一道劈斩结束,吸一口气,又是一道。把每一个逃出土刑的师姐,又劈回土刑里。整座山都在颤抖。
爷爷总夸她悟性好,沉得住气。沈清鱼是个能一心多用的人,爷爷以为的沉心静气其实是在神游太虚,练剑这种单调枯燥的事情对她来说很无聊,每次劈斩她都要分神。
好比她现在就在胡思乱想。
她不喜欢剑,很累,受伤很疼。她跑来凌天宗,一方面是气恼沈清正有就此取代哥哥的趋势,想要与他争一争,保住哥哥的碎星剑不被抢走。更多的是在躲老魔头。
家人放弃哥哥了,从此这条路只有她一个人走,而她一路走来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叫她害怕。
她好怕老魔头。
在无所不能的爷爷眼皮子底下把银针刺入她脑内的时候,清醒地感觉到自己被剖开的时候,飞舟上不断用刀子割她逼她读书的时候,把她扒光了改灵脉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再在乎药人生死的时候。她越来越害怕。
躲到凌天宗,燕济宁想杀她,司马熏把她拍回剑阵里。
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找个人而已。
骗子,都怪你,说好要一直挡在我前面的呢?
我想劈了这座山。
我想劈了司马熏。
我还做不到。
但我要做到。
土刑真的很不好受,沈清鱼还故意把泥巴调成沼泽一样的质地,师姐们七孔流泥,面青口唇白地爬出来,动了真怒。
你看,凌天宗又多了六个人想杀她。
那个牵着她的手,教她锻体之后要好好拉伸,才能长得高,肌肉形体也好看的师姐,她温暖的手此刻握着剑柄,眼里蓄的不再是关怀而是杀意,绵软的嗓子下一句要说的是什么呢,会是“我要杀了你”吗?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上一秒温情脉脉下一秒图穷匕见,她对沈清正做的坏事,现在因为司马熏,在这位师姐身上体会到了。
这就是报应吗。
真烦。
莫名其妙,关我喵事。
有一个师姐遁地逃出土刑阵法,飞上来要砍她。
沈清鱼任由师姐砍过来,用骨头卡住她的剑,左半边胸膛快要被劈开了,左手却还死死抓住她,右边反手一剑横扫过去。
这一剑落实了,师姐得从中间断开。
拦她的人是逐月峰主。
沈清鱼的暴躁达到了巅峰,她讨厌不划算的买卖。
“你谁啊,要不要脸啊,自己定的规矩自己都不守啊?还是凌天宗上下都这么不要脸啊,你爹不会是燕济宁吧!
“怎么,你也想杀我?来呀,凌天宗老把戏了喂!你徒弟把剑都给你卡好了,离我心脏就一条头发丝儿的距离,你只要按下去就行!我就问你敢不敢!”
逐月峰主面无表情,司马熏飞上来帮腔,“就是,你总是不守规矩,做了一峰之主还这样。”
他根本不知道危险就在身边。
“司马熏,你还有脸出现。你怎么知道人家不守规矩,不是说不认识吗?不是连人家是个大姑娘都不记得吗?我给你一句话解释的机会。”
逐月峰主嘲笑他:“你从哪里找来的小疯子。”
司马熏很无辜:“你不是想学剑吗,我觉得实战最好了。”
沈清鱼从衣襟里拉出挂在她胸前的小铃铛,里面的铃舌是一条懒懒的小虫子。这是老魔头给她保命的东西,捏碎了他就会知道。
这是要召唤老魔头了。
沈清鱼现在没死是全靠一口怒气撑着,老魔头要是真来了,这两人至少死一个谢罪。
她握住那只铃铛,“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牛掰坏了?我一来你就抢了我的百宝囊,让你不要乱吃药你偏要吃,害我在土刑里死了上千次。我做了什么?不过在你面壁的那三天里委屈了几声,有真的趁机谋了你什么东西吗?我才松快几天,又来这么一出。”
她气得仰天吐出一口气。
“账一笔笔算。
“来逐月峰取经是我自己决定的,是我傻,你们凌天宗上下就没一个正常人。
“你逐月峰主不知什么毛病和司马熏过不去,也不知道写一张‘司马熏老狗不得入内’的牌子挂在门口,还要牵连其他无辜的人。我冒失闯进来犯了你的忌讳是我的错,但你不守规矩拦了我这一剑是你的问题。我们只当两清了。”
她不管逐月峰主什么表情,把卡进自己身体的剑**扔掉。她面向司马熏,把后背留给逐月峰主,要是有胆在众目睽睽之下背刺,她还能敬这人是真小人。
“司马熏,你收我为徒,名义上却只是个先生,我知道你们剑修都傲得很,我们不要互相浪费时间了。”
他皱眉,“我没在意这个。”
“你已经浪费了我两个多月时间。受土刑的时候我每天都在想,如果就在我在你们凌天宗里浪费时间的时候,哥哥死了,我要怎么办呢。
“我打听过你。你别是天上哪路神仙的亲儿子吧,你活了多少年?居然一个劫都没有,你修行的大道那叫一个光可鉴人,连一颗小石子都没有。
“然后你就去搞事,什么弥天大祸都能离奇解决。你什么祸都敢闯,别人就管你叫疯剑,好笑,这算疯吗,你都没我疯。
“没有对手?我都懒得教你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傲到觉得人世间一个对手都没有,不懂得抓紧修炼飞升到上界找对手,反而关在房间里喝酒吃鸡。
“我一心求学,你呢?逗猫真好玩?
“啧,骂你都嫌脏了我的嘴。”
司马熏扶额,“你怎么这么凶……我是真的想教你,让你来逐月峰是想试一试你,我就在这,还能让你出什么事吗?”
“我都这么骂你了,你还想教我?”
“你就是凶了点,”司马熏咧嘴一笑,“但要说骂人,改天让你见识下你后头那位是怎么骂的。”
刚说他蠢,他又变得疯。沈清鱼对上他只有满心的无力感。
“你往后也打算这么教我吗?”
“你要学剑,实战是最好的。”
“好。”
司马熏不理解,“你到底在气什么?”
沈清鱼对老魔头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期望,所以随他怎么待她都没关系。但她对司马熏的初印象就是傻蛋,和孙胖胖他们是一样的,燕济宁关她土刑,她就算迁怒到沈清正头上也不关他的事。师姐们用剑阵围她,她气吴须羡搞错情报。
然而司马熏是故意的,故意放她到一个会对她充满恶意的地方,如今那六个师姐杀之而后快的视线还集中在她身上。
但看进他坦荡荡的眼里,她忽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要自顾自相信别人,又自顾自觉得被别人背叛了。你看看他这张茫然的脸,其实人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是在师姐身上看见了周绒绒,嗟悔无及。在师姐翻脸不认人的时候想起自己对沈清正做的事,恼羞成怒。在挥剑劈斩时想起不知身在何处的哥哥,恨蹉跎岁月。
她的怒气平息了,摇摇头,“原来与你无关。”
哥哥真的让她变得像个正常人,她以往哪里会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遑论交出信任。抑或是八傻蛋治愈了她,她心里愿意他们一直这么傻乐下去,看到相似的傻蛋总想要护着他们,就像她希望世上有哪个人救了哥哥,呵护他,让他也能一直赤诚傻气。
哥哥才是她心里最大的傻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