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熏,有名的疯剑,不需要她的信任,也不需要她的维护。
沈清鱼很疲惫,“我总是做错选择。”
她飞到被司马熏困住的四傻蛋那里。
“周流,对不起,我不会再说把你配给我家宝贝的事了。我玩笑开得太过了。”
小白鹅有点心事被戳穿的不好意思,小小地哼了一声。
沈清鱼就笑,“其实你们几个家里都给我娘提过要结亲的事,说你们都很愿意,可我知道你们对我没那个心思。”
四脸震惊。
“但婶婶们都上门提了,总不会是假的吧,我就以为你们原来也有世家公子的自觉,娶谁都无所谓,所以在这些事上才那么敢开玩笑。对不起。”
周流扭头,“原谅你了,小事而已。”
“谢谢。”
人真是要被伤害过才知道别人受伤会有多疼。
她与司马熏才认识多久,都觉得受伤。周流与她那么多年交情,被她一而再开玩笑,他明明拒绝过很多次的,她还总是不在意。
沈清鱼把头低给他,“你不是总惦记长高了要对我摸摸头吗?给你摸了。”
“你头好脏!快回去洗干净吧!”周流嫌弃她。
逐月峰主看一看司马熏,笑得饱含恶意,“师兄,你后悔吗?”
司马熏咂咂嘴,后悔啥,他没做错什么。
沈清鱼没有回去洗头,麻烦还是一次性解决吧。
她去找了燕济宁。
凌天峰的弟子看到她锁骨都断了,裂口快开到胸膛了,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非常羡慕,医修都这么牛掰吗?好几个凑上来想问她是怎么做到的,沈清鱼回一张“离我远点”的笑脸。
她一路握着老魔头给的铃铛,找人找得很顺利。
“燕宗主,我只剩一层血皮了,风一吹……你抬抬手指我都要玩完,请你一定要深思熟虑。”
燕济宁非常平易近人,“沈师侄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很累了。既然我总是做错选择,就让你们来决定吧。燕宗主,你现在提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
燕济宁没有说话,他很平静地望过来。沈清鱼的雷达只能捕捉恶意,他不露情绪的时候,她看不懂。
“我离开凌天宗,我把碎星剑给沈清正,我从此离他远远的,绝不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怎么样?”
燕济宁还是那双平静的眼睛,令人讨厌的斯文。
“我只是想找到我哥哥而已,从来不想参与你们的故事。我本来根本不会遇见你们。”
燕济宁总算开口了,“沈师侄的伤太重了,快些去处理吧。”
“燕宗主,我给过你机会了。麻烦你以后藏好你的杀意,也不要再用延长土刑这种下作手段浪费我的时间。我哥哥没事的话就罢了,如果他死在你们浪费我时间的期间里……”
真是老八千岁了,这都不动怒。
她很好地模仿了燕济宁平静的眼睛和温和的笑容,像一面镜子似的让他看着。
“我会让你后悔今天没杀我。”
老魔头到底还有什么妖法,居然能让他们忌惮到这个地步。沈清鱼又往老魔头那边靠近了一步。
“沈师侄,快去处理伤口吧。”
伪君子。
沈清鱼觉得他不行,没有一宗之主的气度,凌天宗要坏在他手里。
难怪龙傲天会跟绥安派扯上关系。
第20章 花
“你不尊重我。你都快死了,还怎么打架。”
沈清鱼马上笑出来,“来找你真是没错!今天不打架,我来问事情的。”
两人随便找了套户外的石椅坐下。
“梁米,你的心通透,我有件事想向你请教。”
她把糟心事全说了。
“你哥哥要是还活着,将来知道你这么用心,一定很高兴。”
“我觉得不会。他这么久不回来,在外头的经历大约不会好吧。有可能变得心胸狭隘,见到我就想起往日荣光,反而恨我;或者油头大耳,满肚肥肠,对我只剩下算计;或者功力全失,被柴米油盐烦得秃顶,看我就当看仙人引路。”
她发一会呆,“要是清醒地被困在某处,可能会被无力感吞噬,再没有往日风骨。”
“你怎么不盼点好的。”梁米对她的思想感到很奇怪。
“也有好的。我希望他失忆了与哪户凡人成亲了,有了孩子,和和美美的。将来找到他时只远远看他一眼,不打扰他生活。”
梁米点点头,“挺好。你在忧虑什么?”
“现在只要我放弃他,大家都高兴。爷爷有两代优秀的传人;爹娘儿女双全;沈清正有全心为他的家人;师父有听话的徒弟;燕宗主不用担心我挡他徒弟的路。人人都高兴。”
她今生只有四年的欢乐,哥哥失踪后,一直以“找他”为人生目标活着,从此她做的每一件事都带目的,每一句话都带心机。
好累呀,真的好累呀。
只有她一个人还在等沈清达,她能等到吗?不,在那之前,是不是该问:这是正确的选择吗?
放弃吧,放弃就好了。无所谓爹娘移情到谁身上,无所谓爷爷把碎星剑交给谁。离这些人的爱恨情仇远远的,就算世界末日了,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过认识沈清达四年而已,连他亲生爹娘都放弃了。放弃吧,不要再执着去找他,回家钻到爷爷的羽翼下面,离老魔头、燕济宁、司马熏这些大人物的故事远远的,就不用再受苦楚了。
真的好累啊,世界末日能不能早点到啊。
沈清鱼喃喃:“只要我放弃就好了,哥哥确实很可能是死了不是吗?”
梁米想了想,“那你高兴吗?”
沈清鱼觉得很好笑,“我高兴重要吗?”
“你高兴很重要。”
沈清鱼假意笑笑。
“你闭上眼睛。”
天色已经很暗了,闭上眼睛也没有红红的光,世界变成空无一物的黑。梁米大约担心不够黑,还撕了一截布条给她眼睛绑上。
他走过来用两只大掌捂住了她的耳朵。
沈清鱼听到了血流的声音,还有他稳重的脉搏声。
梁米等了一会儿,把带子摘掉,“你感受到了吗?”
“什么?”
“你死了,世界就停了。”
梁米紧闭眼睛,还捂住自己的耳朵,“我死了,世界也停了。”
他看一看远处那些探头探脑的外门弟子,“但他们的世界还在走动。”
“你的世界里只有你,你该让自己高兴。”
沈清鱼鼻子一酸,孤独感把她的眼泪逼出来,“好惨呐……只有我一个人……”
梁米对眼泪不为所动,“就是这样的。我说不好,你能理解了就好。”
“可我不在乎我的世界,我只希望我家人的世界都好好的。”
是沈家拯救了她,她只希望沈家的人都能平安快乐。
“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十六岁的少年又增加了见识。
“我该放弃他吗?”
梁米不被她带跑,“你怎么样决定能高兴?”
“好像怎么样都不高兴。”
“那就抛骰子吧。”
沈清鱼愣住了。
“你不知道骰子吗?那就抛铜板吧。外门的课里有一门卜算,你抛算筹,龟壳,拿花摘花瓣也行。”
她还是愣,这么重要的事要交给概率决定吗?不,在修仙界里,这也许是天意。
梁米果决得很,这附近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倒是有花。
“这儿有花,你是要自己摘,还是我摘?”
沈清鱼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这是一种她没见过的花,很普通的红,很普通的绿。她往后余生,要用这种很普通的花决定怎么过吗?
“这是什么花?”
梁米是什么附庸风雅的人吗?他不是。
“野花。”
“哦。”
沈清鱼停住的时间好像有了松动的迹象,她望着花丛,心跳慢慢加快。
“还是我来摘吧,你们眼睛利,看一眼就要看出来单双了。”
沈清鱼迷茫地看他。
“你答应吗,用花来做决定?”
她握紧颤抖的双手,点点头。
梁米就把带子又绑在她眼睛上。他随便挑了一朵,大手包住花苞,一拔就下来了。
“手。”
沈清鱼伸出双手,感到一股热气靠近,她抖了一下。
“不行,你是会说谎的人。你得告诉我单双都是什么。”
这个顾虑很真实。沈清鱼张了张嘴,有点紧张地润了下喉咙。
怎么办。
不能用哥哥的事来赌。就用沈清正,对,就用他。
“单数,我就接纳沈清正。双数,就还是原样。”
“幸好问你了,就知道你会变卦。”
沈清鱼被蒙着眼睛,有些讨好地笑。
一朵花被放入她手掌,远远看着不过小小的红,捧到手中却盈满了掌心。
“你不要故意多扯或数错,我盯着你呢。”
“嗯。”
沈清鱼摸索着,小心翼翼地扯掉一片花瓣。
“单。花蕊算数吗?”
“不算。你得把事情说出来,才知道这样做的份量。”
“对沈清正还是保持原样。对沈清正好一些。对……”
这是一朵重瓣花,沈清鱼扯了好一会的花瓣。
“喂,你不要故意不扯了,我都看见了。”
沈清鱼把最后一片花瓣扯下来,“对沈清正好一些。”
“来,现在把你哥哥的事决定一下。”
梁米知道她会抗拒,提前抓住了她两只手腕,想把花放进她手里。
沈清鱼握着拳头使劲拒绝,“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她看不见,但梁米看到她的伤口裂开了,骨头清晰可见。
手腕得了自由,她马上把带子摘掉,并掐诀烧了他手里那朵花。
她蹲下抱头,“我没看见!我不知道!”
“你这样不好。”
沈清鱼惊魂未定,头还埋在膝盖里,把手高高地伸出去,“手给我,我帮你看下经脉,怎么到现在还不能引气入体。”
梁米交出手,她探到了一个一根筋通到底的脉象,倒真是他应该有的样子。他能那么快入睡又转醒应该就是靠这个,睡觉的事是没法学了。
“你的经脉非常简单,就像扯线木偶一样,只有关键处有丝线。”
“哦,是病吗?”
沈清鱼先问,“花烧完了吗,你不要骗我。”
梁米的脚步声走远了又回来,“扔掉了。你胆子真小。”
沈清鱼恢复她活泼可爱的人设,抬头,起身,坐下,一气呵成,像高人一样指点风云,“黑豹弟,你这不是病,不用治。我觉得你的经脉挺好,不然也不能长这么壮实。”
“那我为什么不能修炼?”
“因为太简单了。寻常人的灵脉是很复杂的,越多思多虑的人,灵脉越复杂,大脑处一般都是一团乱麻。材料有余,才有操作的空间。你的灵脉虽然结实,其实连基本的蓄气都做不到,要给你改体都无从下手——没有材料呀。”
她心里有了方案,心情没那么丧了,就不再放任身体坏下去。她引灵气灌体,给自己治伤。
梁米惦记这件事很久了,“你这招到底怎么回事,我问其他师兄,他们都说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她挺骄傲,“人要动起来,不需要多复杂的灵脉,多出来的部分有时候会长成一团,能够存天地灵气,我们称这种结构为灵囊。我学到这一章时,师父拿我演示过,我现在身上有好多大大小小的灵囊。”
沈清鱼身上每个地方的灵脉或多或少都被改过。改到后面,老魔头只把自己当刀,让她来决定怎么改,要是她说错了一条,就很高兴,说:“今晚少睡一个时辰!”
沈清鱼不想算自己实际少睡了几个“时辰”。
“像你这样简单的,很稀奇很精妙了,能够被当做造化的奇迹供起来给人展览。奇门的傀儡师见到你只怕要爱死你,他们终其一生也造不出一个你来。”
她很认真地警告,“小黑豹,你以后绝不能暴露给奇门的人知道,莫要再让别人查体了。”
梁米若有所思,“第四关的老头,让我往后安心待在凌天宗,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真是个孩子。”她学吴须羡说话,“他要用心保你,该放你进内门。你不是不能修炼,但那老头估计是个墨守成规的,你对奇门是个宝,在这不能修炼就是根草。把你拉起来要花好多心思好多宝贝,将来可能还要惹麻烦,他不敢投资你。”
她想起沈靖平,脸上带出了笑,“我爷爷一定会很喜欢你,他最喜欢你这样通透直爽的性子。你又长得壮,就算你修炼不起来,他也一定天天压着你练剑,看不得你不上进。”
“你爷爷挺好。”
“那当然!”沈清鱼跳起来,双手叉腰,很豪横的,“我爷爷是沈靖平!”
“没听说过。”
她的拳头在梁米脑袋上方比划了两下,“你要不是我黑豹弟,我就打你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