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爷爷是沈靖平,她最骄傲不过了。
第37章 贞洁观
沈家村提到的小仙君确实是沈谦。
他觉得大家都姓沈,算是有缘,常常过去给小朋友发果子吃。可他自己也是个小朋友,十四岁,筑基期,比觉醒了的沈清鱼年纪还小。
爹爹是喊不出来了,眼见他一句“师姐”就要叫出口,沈清鱼冷脸摆手,满脸的“跟你很熟么不要攀关系”,扔了一块传讯玉简给他,又塞了好多保命法宝。
哥哥失踪后沈清鱼向韩为抱怨过这世间为什么没有传讯类法宝,最快的通讯方式只有灵鸟。韩为家中没有门派,但有人能和鬼谷宗搭上话,他凭借信号塔的想法成功拜入一位长老门下,合力又研究了九年多才搞出来传讯玉简,目前只有这一件成就。
她很高冷,“我与你爹有故,答应替他保护你,东西你拿好了,有事就喊我。”
沈靖平觉得沈清鱼要到处跑不安全,把带过来的碎星剑交给了她。碎星与她互相嫌弃,兜兜转转又绑在了一起,双方都是无奈。
她思来想去仍觉不够,留了一道神念到玉简里给沈谦,“到了万不得已的关头,就在脑门上拍碎。”
沈谦乖巧点头,沈清鱼满心复杂。爹爹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这种好机会可不多有,真是叫人非常的想作威作福。
忍字头上一把刀啊。
跟着他到天一门逛了一圈,没找到熟人也没发现什么问题,没忍住拍拍他还稚嫩的肩膀嘱咐他:“要多添衣。”这才告别去找下一个。
那群纨绔很有可能都在京城,他们身上的世家公子习气很重,给他们安排贫民出身容易显出违和来,沈靖平会通过朝廷的关系网找一找。
梁米选了黑珍珠,爷孙两人都觉得他不会入魔,但稳妥起见还是先去找他。她听梁米提过山寨的事,他那个体型过于突出,小天命应当不至于转而去培养他的文学气质,比较有寻找的方向。
沈清鱼的手指在碎星的剑柄上刮蹭,还是先买地图。能让沈靖平卸甲归田,又被妖怪操控住,人族帝王的脑子大概不好用。她勾了几处交界的城池,又勾了京城,觉得最终会是个人族被动抗战的局面。
梁米是她招到绥安派的,按着这点缘很可能落在沈常两村之间的路上,她一个一个山寨打上去,顺利找到了小黑豹。
梁米在寨子里的地位和周流在傻蛋中的地位差不多,也不知该说更好点还是差点,他是个妹中弟。寨子里全是漂亮的大姐姐,再高大威猛的汉子到了这里,好像都有个姐姐。
寨主是位豪爽的女侠,她并不粗鲁,也不需要竖起一条腿吃饭喝酒,也不需要岔开腿坐着,也不需要平胸高大。身段极美,大大方方往那一坐,眼神坦荡锐利,声音清亮镇定,说:“你要加入我们寨?”
英姿飒爽,沈清鱼为之倾倒,真心希望小天命外也有她这样的人物。
“我想加入,但我还得跑几个地方,等我跑完了再来。”
“那你这次来是想做什么?”
“见识一下姐姐们的风采。”
寨主笑起来,很好看的样子,看得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整天跟在这位姐姐后面溜达,想学一两分风姿。直到入睡时分,这位姐姐领了一位猛男入房,她顺脚跟进去,被一锤子敲出来。是真锤子,这位猛男使的大铁锤。但敲她的不是猛男,是寨主姐姐。
沈清鱼在院子里站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失宠了。
她去找梁米喝酒,“豹儿呀,咱姐姐为什么那么早就嫁了呀!太想不开了!”
“她没嫁,那是她的伴。”
“伴有什么好的呀,陪我聊天不好嘛!上一刻还是小狸妹妹,下一刻我就被大铁锤砸出来了!”
梁米现在是十六岁大汉的模样,他估计是一根筋认准了自己的身份,小天命基本就没怎么改他,就是寨子和他说的不太一样,以及狼牙棒变成了剑。问他当狮子豹子,他还是选黑豹。真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小天命也改不动他。
此刻被她哭得头大,眼泪对他没用,他就是嫌吵。而且她现在满脸红纹,哭相有点辣眼睛。
“你看着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伴了。”
沈清鱼惊呆了。
“豹豹弟,你,你已经有伴了?”
他很憧憬的样子,“还没有,但是很快就要有了。”
她静一会儿,吴须羡上身,“你懂什么是伴吗?”
梁米比在外头黑得多,也不知道有没脸红,鄙视她,“比你懂。”
她拍案而起,“我不懂?”
想起老魔头把她脑子里的灵脉改了,说是让她没那么容易动情,她痿下来,“行吧,好像是不懂。”
吴须羡那时对她与老魔头“谈情说爱浪费时间”的观念非常不赞同,沈清鱼想起爹娘,觉得确实温馨动人。想起前世父母,又觉得无趣。
她可能是酒气上头,说:“我悟了!寨主姐姐这样的才是最潇洒的!”
梁米算海量了,可沈清鱼这种医修排酒气比他快,竟然被她灌得晕乎乎,不知道她悟到了什么,但听她夸寨主潇洒,大着舌头,“对!”
“来!姐姐带你去春楼!”
“走!去、去春楼!”
小天命是件神器,启动后外形是个大湖,人从湖水里落入另一个世界,外头的人可以透过湖水的倒影看到里面的事情。不是固定的视角,端看小天命的心情放哪一个人的故事来看。如果你想看固定某个人的,可以把手泡到湖水里搅一搅。
鬼谷宗的人费了好几届群星会的时间,才把转播的仪具造出来。平常是很少人看的,毕竟时间的流速不一样,每个人被安排的时间线也不一样。拓影基本是登记造册用。
但神器的器灵有自己的小心思。小天命估计是寂寞疯了很希望能引人关注,它显出来的倒影通常很招人眼球。
曾经有一届,它显出过一个密闭的房间两个人的故事,还带声。从此只要办群星会,固定观众不得少于百人,必须满足小天命的虚荣心。
这次牵扯到天启仙府,来看的人就更多了。外头正是夜间,小天命可能想给大家提提神,放的就是沈清鱼和梁米这段毫无营养的对话。
强忍着听到“春楼”的那一刻,唯一没有入场的沈夫人脸都涨红了,如坐针毡。
是谁把我们乖巧可爱的小狸带坏了!
沈清鱼摇身一变,将自己脸上的红纹掩去,她本来想幻成男子模样,但又觉得寨主姐姐那样的就很好,不必强装男子气概,直接抄了寨主的一套水红色装扮。
她转一圈笑问,“怎么样?”
小天命外一阵倒抽气声,大伙都精神了。
沈夫人非常担忧,往湖水边走了几步,准备随时把倒影搅乱。
梁米觉得不怎么样,“跟喜服似的。”
“也是,那你说咋整?”
“黑的好看。”来自黑豹的执着。
她就幻了一套黑色的装扮,嵌银色暗纹,整个人英气十足。
混乱时期有许多买卖,这一行的挺容易认,门口的两只红灯笼下不系穗子,系彩色带子,迎风招摇。沈清鱼要给黑豹弟弟找伴,挑了城里一间装饰比较华丽的。
她假装很熟练地走进去,大拇指往后一指,“给我这弟弟找个伴。”
老鸨上下一打量,像是看到一块好肉,连说三个好。
两人在一间宽敞的屋子里坐下,好几位漂亮姑娘走进来,那步态让人忍不住想琢磨是怎么发力的,琢磨出来都得脸红。
又有靓丽的舞姬进来,摆了柔软的姿势,乐声一起,水一样荡漾。
“果然寨主姐姐的道,才是最潇洒的道呀。”
等哥哥找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要烦忧的事了。到时候我也找个伴吧,就像红月一样,普普通通的红,配普普通通的绿。
她撑着下巴歪坐着,脸上是轻松愉快的笑意,眼里是懵懂的向往,她和看她的人,不知哪一个人更迷醉。
梁米在旁边晃啊晃,听到潇洒两个字,用力点头,“对!”
嗙一下砸到案上,酒菜都弹起来,他脑袋挣扎两下,不动了。
“哎呀,怎么醉得这样厉害,这下可怎么办才好。”旁边的姑娘很惋惜。
红尘女儿好像更有意思,她学司马熏的架势去掐姑娘的脸,“无妨,我陪你。”
姑娘一愣,对上她的眼,慢慢化出水来。
沈夫人把湖水搅散了。
回来你就等着挨训吧!
小天命比她更气,拿水泼她,沈夫人急退,湖水聚集回来,还是沈清鱼的脸。
她把整座楼包下来,姑娘们啥也不用做,就在一起喝酒打闹,嬉笑怒骂。
有平常练舞憋了气的姑娘,去抢了琵琶瞎弹一通,沈清鱼听了好玩,掏出自己的笛子,陪她一起瞎吹。
姑娘们“咯咯咯”笑起来。
有姑娘柔柔倚到她肩膀上,看着眼前的光景,笑,“欸,你会吹相思的曲子吗?吹一首来听听。”
“会的,不过我吹不好。”
她学乐总是先把技巧学了,练习的事可以慢慢来,教她笛子的焦明馨就说:“你得放心进去。”说完自己又改口,“不过你不为求道,也不必太放心思。乐修这一道,要学好挺伤情的。”
她望着焦明馨过早离开的青春,好奇,“先生的心放到了哪儿去?”
焦明馨就给她吹了一首相思曲,把自己吹哭了,她没哭。焦明馨也不知该是啥心情,捏一下她的脸,“你这样的吧,也挺好。”
既然有新曲子,按她的性子肯定是要学的,焦明馨不是很想教她,“这首你吹不出来的。”她那时觉得什么“乐曲里听出了演奏者的心情”都是虚的,一板一眼照着谱面吹,先顺一遍下来,再换几个指法,营造出一种悲伤颤抖的声音来。
“唉……希望你懂,又希望你不懂。”
行吧,她就当没学过这首。
这会被姑娘倚靠在身上要求吹相思曲,她感觉很有压力。
“吹嘛,吹不好我又不会笑你。”
沈清鱼就吹起来,过了几节之后,姑娘把她笛子推了一下,“确实不好。你就没个喜欢的人?”
出来逛个春楼还能学到东西!她端正坐好听讲。
“爷爷和爹娘算吗?”
“算啊。”
她一愣,本以为肯定要被说不算的。
“相思嘛,要你思念他,他也思念你。我常听到的都是姑娘家念郎君,哭哭啼啼的,没意思。新来了几个男琴师,指力上去了,又变成郎君思念女郎。怎么就没人懂个相字呢?”
这可真是醍醐灌顶。
姑娘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好,“就是情意相通,你想他,他也想你呢,别老整些凄凄凉凉的曲子,相思应该是很开心的事呀。”
她笑起来,“现在你我相思了,你尽管吹,我陪你唱。”
沈清鱼换了一首很平的曲子,太阳与云,情多了要散,情少了要被吞噬,姑娘的嗓音在这片平坦的画布上起舞。
只是“啦啦啦”的哼唱。
有觉得她唱得不好的,抢了她的节拍,自个来唱,慢慢地能唱不能唱的都唱起来,乱七八糟的,听着有些吵耳朵,但一听就知道很开心。
沈清鱼也很开心,她在想这一生遇到的每一个人,越想越开心。
被人喜欢原来不可怕的。
喜欢别人应该也不可怕。
没有喜欢的,那就单纯做个伴。
要是有能够相思的人,那真是好开心呀。
梁米醒来后头痛欲裂,感觉身体很沉,抬脖子一看原来不是错觉。姑娘们玩得累了就地躺下睡觉,把他手脚摊开当枕头了。
他把脑袋放下,歇一会,再抬脖子,再放下。他扭头,看见沈清鱼,她撑着下巴正在剪烛火,满室暖融融的,姑娘们不会着凉。他把头扭回来。
“你这样的,在我们寨里是要被一人一刀的。”
“你引气的契机奇奇怪怪的,觉醒的契机也奇奇怪怪的。”
梁米在小天命里就换了把剑,灵脉没有变化,沈清鱼给他吹当时在临月峰上的曲子,不管用。传讯玉简是要用灵力才能使得动的,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也不能一直把人带在身边吧。还在想要不要把他弄醒,他倒是自己醒了。
“任谁一觉醒来发现身上躺了十个人,都得觉得不对劲。”
“我入定了一小会,醒来就已经是这样了。你们寨主,在外头也是她吗?”
“不是。”
“我觉得她过分好看了,可能是欢喜宗的人。原以为该娇弱些的,没想到抡得动大铁锤子。”
“你能不能先把这些人搬走。”
她就去找几个枕头,把人换出来。
“你说的对,我们寨子里没那么多女人,里头的估计全是欢喜宗的人。”
沈清鱼把烛火推开一点,坐得端正,慢慢说话。
“豹豹弟啊,姐姐带你来这里就是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情。有的时候呢,男孩子是可以适当放低一点……”她字字斟酌,“就是,贞洁观?”
“你在说什么?”
“寨主姐姐过几天就要给你选伴了。我本来想带你走,但看你挺憧憬的样子,你性子没怎么变,我就想你应该是愿意的,这该是小天命给你的机缘。我不知怎么决定,就带你来春楼,要是,就是,你,成事了,那我就把你送回去,不带你走了。”
梁米深吸一口气。
“这机缘怎么说呢,别人想求还求不到呢。我也想过了,寨主姐姐的道是很潇洒的,你醉成那样了也说对,我这个做姐姐的好像该劝你留下才是。男孩子,就是,放低一点……”
梁米再吸一口气。
“好了,现在你觉醒了,那你自己做决定吧。”
“走。”
“哦,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