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半天,丝毫没有任何端倪,关键是那描述中的与尤枳都一一对上了。
茶色杏眸,喜酡颜色。
爱酥糖还有各色糕点。
而且……
傅思勉探了一下尤枳的脉象,灵力微不可察,受过重伤。
缓缓放下尤枳的手,傅思勉脑海里转了又转。
“既如此,那这师傅还叫不叫了?”尤枳并不在意于他的惊讶,相比之下,这声师傅才是一种桎梏。
当即猛地摇头。
怎敢!
梁家家主的未婚妻,日后梁家的当家主母,他自然不敢。
尤枳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对了,不是要同我去见我兄长吗?”
傅思勉还沉迷于震惊,抬头看向尤枳,当即想拒绝。
“走吧,正巧搭我一程。”
走路要许久,但目前碰上一个免费的顺风车就节约了许多时间。
傅思勉带尤枳去了一个地方。
他没来过的地方。
盐濂。
这里有山有水,是个居住的好地方。
“那里!”
尤枳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旋即傅思勉就听话的御剑下去了。
这间屋子小巧,没有很大,竹林围绕,竹子制作的,最为舒适闲蕴。
停在地上,屋子的主人瞬间感受到了陌生的气息,于是准备开启结界。转头的刹那却停住了。
尤觐嘴唇有些微颤,“酥酥……?”
尤枳点头,跑过去抱着尤觐。
“兄长,是我。”
两人来到竹桌上坐着,上面摆着梅花糕,尤觐端到尤枳面前,看着她吃。
傅思勉坐下,好似没人发现他是个人。
“当年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执意留在妖界,也不会没有保护好你。我已与妖界断绝联系,日后你与我回阳榷,我们好好生活。”
这些年,尤觐一直后悔当年没有跟着尤枳离开。
又后悔没有阻止京邺。
他从未想过,尤枳会死于那里。
他悔。
却无济于事。
等在这里,终归还是觉得尤枳能再回来。
尤枳摇头,“若是你跟我走了,我便要责备自己了。以前,也不要再提,如今我不是回来了吗。”
杏眸笑着,像个小孩。
在哥哥的面前,她永远是一个小孩。
尤觐:“嗯。”
眼角含笑,有着和尤枳相似的笑容。
“这位是?”
尤觐这才发现旁边的人,觉得有些失礼。
尤枳开口解释,“以前阳榷认识的一个姐姐,她的弟弟。路上遇见,便搭了一程。”
尤觐行礼,“多谢道友。”
傅思勉连忙回礼,“无事,举手之劳。”
尤觐留傅思勉吃饭,尤枳讲了一些傅思勉的事情,感觉和最初的尤觐有些相似。
都是一腔热血的少年,带着热情和向往踏上了这条路。
寻道心,问剑术。
多年,长此以往,不问归期。
至此,尤觐和傅思勉多了许多话题。
仿佛打开了另一个天窗。
尤枳笑着抿了一口茶,看着闲聊的二人,到了深刻的时候,尤觐还拿出以前自己的卷宗两人探讨。
鲜少,再看见这么认真的兄长了。
和小时候重叠。
两人闲谈甚欢,还越好日后再论。
尤枳辞别尤觐,她说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没解决,还有一些重要的人未见。
尤觐站在竹屋门口,目送她离开。
天上的云悠悠扬扬,风卷云舒。
离开竹屋之后,尤枳也辞别了傅思勉,一个人走在路上。
到了彻底无人的地方,尤枳才停下。
手中的灵力慢慢聚拢,逐渐变成一个萤绿色的小球,尤枳念咒,顷刻间小球砸向不远处的河水里面。
水花溅起几丈。
灵力恢复了三成,还差许多。
不过按照这样的速度,很快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尤枳开心的哼着小曲儿,转身。
愣住。
眼前猝然出现一个熟悉的人。
玄黑色的衣服,印着金色的暗纹,与发带配合,显得矜贵。
剑眉星目,头发束着发带,一半散在肩上,鼻翼□□,唇薄齿白。
“邶桑?”
听见尤枳的声音,那道身影不由得颤了颤。
修长的身影僵直的定在那里,逆着光,显得格外单薄,眼眶通红,嘴唇抬起了几次又重重的抿回去。
半响也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你……回来了……”
他感受到她的灵力,仅仅一丝。
带着强烈的希望,瞬间来到这里。
害怕是自己的幻想,这一百六十年已经做了无数次梦了,醒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她。
怕这里也是一个梦境。
“邶桑?”尤枳又唤了他一声。
干净利落的弧线,已是青年人的模样。
变老了一些,有股岁月雕刻的痕迹,无形透着沉意。没有了那年的清冷傲气,无形中带着压迫。
但此刻突然的脆弱,又让她有几分熟悉。
“真的……”是你。
他想问这一百六十年中她去了哪里,怎么会找不到魂魄问不了灵,想问为什么回来了不来看看他。
想抱怨她去了普济去了桡城去了很多地方,却偏偏没有来他这里。
可是,再次看见她已经是一种奢望了。
他不该抱怨。
这一百六十年里,他没日没夜的寻找任何关于一丝她的可能性。
世人说她的魂魄已经破散了,肉身已经毁灭,不可能再回来。可他不信,还是拼命的寻找着。
寻灵灯不亮,他就找别的方法。
可是寻遍世界所有法器,都没有她的痕迹。
他以为他一辈子都看不见她了。
可现在的她却好端端的站在他的面前,和当前一般,无甚变化。
而他,却已是面目全非了。
尤枳抬手晃了晃,感觉面前的人已经定住了。
“前几天本来想去锡陂找你的,但有事耽搁了。刚才见完我兄长,正准备去锡陂呢,没想到你自己就来了。”
尤枳笑笑,觉得真巧。
和记忆中那般,一如既往的喜欢念叨。
邶桑压制住内心的血性,努力做一个她印象中的样子。
但久了,有些忘记以前的邶桑,在她面前是何模样的了。
“是不是我回来你太高兴了,都傻了。”
看着邶桑的笑,既僵硬又奇怪。
他本就不是爱笑的人,如今还学会假笑了。
但演技不好,全是马脚。
邶桑僵住,收回假笑。
尤枳点了点头,虽然看着有些凶,但是总归不那么奇怪了。
第101章
白云悠悠,微风正好。
邶桑带尤枳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死寂,渗透着猿啼。
萧瑟夹着阴森。
“邶桑……我们来这里作甚?不是该去锡陂吗?”尤枳看着周围的景物,很是奇怪。比当年鬼域前那片林子还奇异。
无形中笼罩着黑烟,似……
魔气!
“邶桑!我们回去!”
第一反应是撤,但尤枳发现不是自己御剑。
她现在连御剑都做不到。
邶桑没有撤回去,反而直奔一座宫殿。
里面多以黑色为主,夹着黑白灰,妥妥的黑曼巴风。
只是,有些冷清。
“没有锡陂了,只有这里。”邶桑放下尤枳,缓缓开口。
早在一百六十年前,蔺闲就遣散完所有锡陂的百姓,让她们去别的地方安稳过日子。锡陂成了一座空城,后来岁月蹉跎,那里也变成了荒城。
尤枳愣住。
锡陂没有了。
那个印象中欢快,如桃园一般的地方已经不复存在了。
也是,当年蔺闲算是明着判了四宗。
尤枳走了两步,四处观望打量了一下周围。
没有什么人,就他们两个。
“这,便是你的新家?”尤枳问。
家?
邶桑愣着,缓缓应声。
顶多,算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我可以参观一下吗?”尤枳回头询问邶桑。他点了点头,让她自己随意。
得了主人的同意,尤枳也没那么拘束了。
这种风格妥妥的暗黑系,小说里才有的装修。宫殿的风格很大胆,但尤枳却很喜欢。
大殿极大,走到长廊才发现,那长廊更长,仿佛一眼望不到边。
“邶桑,你家好大!比锡陂大上好几倍了!”
撑着台桩往下望。
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而这所宫殿就坐落在悬崖之上,至于云间。
周围万物都显得渺小,高山也矮了许多。
不小心滑落几颗小石子,未得到回声。
尤枳连忙缩回两步。
这要是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邶桑看见尤枳的小动作,眉眼柔和了些,“宫殿设有结界,不必担心。”
他自不会让她再有危险。
尤枳虽然点头了,但再没有靠近。
她一遇见悬崖,总发生不好的事情,还是避开点。
绕了一圈,看了池塘小鱼儿啥的。
累了。
邶桑立刻给她准备一间大房间,让她休息。
尤枳确实有些累了,便倒床就睡。
悠悠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是黄昏末时了,太阳快要拉下帷幕,只余下点点的光辉。
“邶桑?”
尤枳一拉开门就看见院子中央坐着的人。
他身形落寞,坐在椅子上,眼神散漫没有方向,什么也没有看见心里。那片是没有光的,已经被阴影覆盖,他一身玄黑长衫,乌金暗纹,隐匿在光辉之中。
听见她的声音,邶桑立马抬头。
四目相对,邶桑起身走过来。
“饿了吧,准备了许多你爱的吃食。”他带着笑意,仿佛和方才落寞静坐的不是同一人。
尤枳点头,扬了扬嘴角。
邶桑带她去吃东西。
他转过去的瞬间,尤枳眼尾垂了下去。
她怎会看不出,只不过在等他讲罢了。
餐桌上就两个人,却摆了十几个人的菜量。什么鸡鸭鱼肉,蒸的煮的炒的烤的,只要是尤枳喜欢的都来了一遍。
还有各色的糕点,丰富极了。
尤枳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邶桑,你也吃啊。”见就自己一人吃,尤枳又夹起一些进了邶桑的碗里。
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食物,邶桑愣了一秒,随即拿起筷子有条不紊的吃了起来。
两人的吃相不同,却莫名的和谐。
吃完,尤枳看着撤下餐盘的人。
准确的来说,不是人。
来往的都没有声音,做完事情立马消失。
“邶桑,你可有什么事要同我讲的?”尤枳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邶桑长袖下的手猛地握紧,面上若无其事的开口,“初夏的花开得盛,我给你摘些。”
尤枳看着他,并未说话。
“酥糖我买了许多,这里都是你喜欢的味道。”说着摆出很多糖酥。
尤枳抿嘴看着他的掩饰,终于无奈的喊了他一声,“邶桑。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些。”
他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良久,看向远方。
“第一次相见,也是初夏,阳榷花季正好。”
已经过去,整整一百六十三年了。
这一百六十三年里,她占了自己所有的人生。
邶桑继续开口,“我自以为道便是斩妖除魔,放下过往潜心修炼。与你本应泛泛之交,却不曾想……”
邶桑顿住,一秒后才开口。
“不想尘缘聚,坠了魔。”
他解释只有了了几句,尤枳听得有些懵。
什么泛泛之交,什么缘聚坠魔啊。
前后也不搭啊……
0622的声音适时的响起:他说,他遇见你之后动了凡心,牵了情网坠了尘缘,你死后便堕魔了。
!
尤枳只觉得脑子瞬间被天雷劈中一般,烧的焦灼。
0622的电离音还在耳边回荡。
因你……堕魔……
堕魔……
“邶桑!”尤枳脑子清明的时候几乎瞬间弹起来,然后开始左右都不适应的站着。可手不知道往哪里放,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
喊这一声完全是出于本能,不知道为何要这样。
只觉得浑身都怪怪的。
“我……”尤枳一咬牙,“我一直将你待做朋友,而且……你比我小,不能想这些有的没的!”
……
邶桑黑眸深邃,“已经过去,一百六十年了。”
他的十八岁,已经过去一百六十年了。
尤枳杏眸睁得极大,她显然已经忘了这回事,还总觉得自己还小,邶桑也还小。
可如今若是往这方面想,那未免太过奇怪。
“我……”
尤枳不知道说什么,低下头,几乎想钻进地底。
“无事,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