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向了她:“所以有时候盛宠并不是一件好事,反而会招致世人怨恨,处处树敌。朕有时候冷落你,其实是在保护你,不想让你树敌过众,更是不想让你被恩宠蒙蔽了双眼,恃宠而骄,犯下诸多过错,成为那只开一夜的夕颜花。”
她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努力点了点头,我走到桌边,持笔在纸上写下一句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两个人真心相爱,即便不是每天见面,即便身在海角天涯,只要心中彼此挂牵,也能走到天长地久。”
她听懂了,很是感动,捧着那张纸,看着那句诗,口中喃喃。
许久,她开口了:“那莞贵人和果郡王,皇上打算怎么处置?”
“此事传扬出去毕竟有损皇家威严,不过朕已决意不再宠幸甄氏,你可以安心了。”
第二天,西北就传来年羹尧打了胜仗的消息,年羹尧上了折子请功,言语间多有夸耀之词。
我把消息告诉华妃,又把她哥哥的折子给她看了。她一开始还为年羹尧高兴,看完折子的内容后就变得忧心忡忡了。
“皇上,哥哥奏折间多有夸耀不敬之语,臣妾看了很是担忧,能否容臣妾给哥哥写一封信警告他,让他谨慎些,不要矜功自伐?”
看来我昨晚的话警醒了她,我点头表示同意:“你能这样想,朕很是欣慰。自古人臣,成功容易守功难,你哥哥那个性子是该好好劝劝,朕可还想和你哥哥成就一番君臣美谈呢!”
第17章 不辞冰雪为卿热
这次没有做梦,睁眼我已坐于案前,对面坐着允礼,我正和他对弈。
苏培盛进来了:“皇上,敬嫔娘娘身边的如意来了,说是华妃娘娘在闲月阁外闹开了。好像是疑心有人擅自闯入了闲月阁私会眉庄小主,说要进去查处呢。”
我有些头大,没想到刚刚重生就又要去看戏了:“简直一日不得安生!”
允礼笑着扔下棋子:“皇兄又要忙碌了,那臣弟先行告退了。”
“无妻一身轻,朕倒真羡慕你。”
“臣弟还以为皇兄是在为这局死局而苦恼。”
“朕今夜定破此局,你不许走。”
“皇兄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如这样,留着明日再下?”
“那你今晚不许出宫,朕明日下了朝跟你再接着下。”我让苏培盛收拾一间屋子给允礼。
我来到了闲月阁外,华妃气势汹汹地带了一帮人将芳若、崔槿汐几人堵在了闲月阁外,正和她们争论着要进去一看。
“皇上驾到!”众人忙跪下行礼。
“什么事这样吵?”
见我问起,华妃有些得意:“臣妾听闻有人违抗圣旨,所以特来彻查。”
这时,甄嬛、敬嫔相携而出,向我行礼,接着又向华妃行礼。
华妃脸上失了神色,惊问:“你怎么在这儿?”
“否则嫔妾应该在哪里啊?嫔妾在和敬嫔娘娘作伴呢。”甄嬛脸上露出计划得逞的笑容。
甄嬛和崔槿汐二人一唱一和,崔槿汐奉命来送东西给沈眉庄,甄嬛则一直跟敬嫔在一起,听到阵仗才出来。
这个笨蛋,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
“华妃不在清凉殿,到这儿来做什么?”
“臣妾听闻有人擅闯闲月阁,擅自探视被禁足妃嫔,所以特来查看。”她越说到后面越没有底气。
我记得这时她应该还没有恢复协理六宫之权吧!我问了一句:“有皇后的手令吗?”
“臣妾急着赶来,还未来得及求皇后的手令。”
“朕禁足沈答应的时候说过,非朕的旨意任何人不许探视沈氏,你忘了?”见她答不出话,我接着问:“那你搜宫结果如何?”
“掌事宫女芳若阻拦,臣妾还未一见。”
“很好,不愧是朕御前的人!”
芳若道:“奴婢谨遵皇上旨意,不敢有违。”
敬嫔道:“皇上,华妃娘娘一向行事果决,必然是有证据才来的,不如去闲月阁查上一查,一来娘娘不必白跑一趟,二来这事情也有个交代,皇上意下如何?”
甄嬛道:“沈答应深受囚禁之苦,若还背上违抗圣旨、不尊皇上的罪名,臣妾也实在不忍心。还请皇上派人入闲月阁查一查,好还沈答应清白。”
“也好,苏培盛,你带几个人进去瞅瞅。”
搜查的结果自然是除了沈眉庄和几个宫女外别无他人。
华妃当即跪下:“臣妾惶恐,误听人言,才引起今日误会,万望皇上恕罪。”
甄嬛一干人如看戏一般难掩笑意,我心中暗想系统怎么让我重生到了此时,难道事情另有转机?
我心中已有主意,便依旧像前世一样斥责了她几句就走了。
回到勤政殿,我找来夏刈,给了他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回马枪”三个字,我叮嘱让他想办法送到华妃手上,并全程盯着,闲月阁那边一有动静就回来禀报。
哼!甄嬛,敢算计我的女人,朕定要让你原形毕露!
我看着眼前那盘棋局,想找允礼继续下,却寻不见他的人。
我在勤政殿等了许久,夏刈还没回来,却等来了华妃,甄嬛、允礼一干人也被带了上来。
“怎么回事?”
“臣妾适才正要回去,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便原路返回了,却瞧见莞贵人正从闲月阁里面出来,臣妾悄悄跟上去,不想却不见了人影。后来听到荷花池旁一条小船上有动静,派人查探之后才发现莞贵人正和果郡王在一块儿!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损皇上清名,皇上可要严惩呐!”
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我冷眼射向甄嬛和允礼,二人忙跪下,同时开口。
我示意允礼:“你先说。”
“皇兄恕罪,是臣弟见有侍卫巡逻,怕莞贵人被人发现解释不清,这才拉了她一把。”
甄嬛忙解释道:“是果郡王私自拉了臣妾上船的,臣妾无力反抗,只得……”
我冷笑一声:“老十七,这就是你一心想要维护的女人!”
允礼闻言,脸上露出了落寞的神色,还是替甄嬛维护:“都是臣弟一人之罪,还望皇兄不要降罪于莞贵人。”
我心中已怒极,脸上却露出笑意,拍手称快:“好啊!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说,你们是何时开始的?”
甄嬛急了,膝行上前欲抱我的大腿:“臣妾没有!”
我推开了她:“果郡王之事,你尚可说是他一厢情愿,但私自探访沈氏之事你又如何狡辩?朕刚刚重申过,你竟敢违背旨意,还设计陷害华妃!朕看你真是心机深沉!”随即下旨:“既然你跟沈氏如此姐妹情深,就进去和她一起作伴吧!传旨,莞贵人,褫夺封号,降为答应,禁足闲月阁。苏培盛,叫上几名大内侍卫,包围闲月阁,朕倒要看看日后还有谁敢私自探访!”
甄嬛能进闲月阁,必然是买通了芳若,这手都伸到御前来了,当真了得!我思想前世我弥留之际,是如何被她算计,如何落得个众叛亲离、孤家寡人的下场的,心中越发觉得这样的女人不能留。
我不顾甄嬛的求情,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允礼,吩咐:“送果郡王出宫!日后没有旨意,不准随便入宫!”
我转而安抚华妃:“今日之事你立了大功,朕即刻就恢复你的协理六宫之权。只是此事传出去毕竟有损皇室威严,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臣妾明白。”
入梦,是在养心殿,我请年羹尧和华妃吃饭的场景。醒来就得知年羹尧打了胜仗,凯旋回朝的消息。
这次重生又是为何?让我再被年羹尧气上一回吗?想起前世他那般狂悖行径,我头都大了。
我不得不做出一些改变,我请了年羹尧带上他妻子一同到翊坤宫用午膳。在这之前一天,我去了一趟翊坤宫,旁敲侧击地想让华妃劝她哥哥收敛一些。
“你哥哥平定了西北叛乱,近日还朝了,你们兄妹可以团聚了。”
“臣妾早就听说了,替皇上高兴了半天呢。”她难掩笑意。
我感叹道:“你们家如今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啊!”
她一愣:“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臣妾读书虽不多,但也知道这两个词不是什么好词,有盛极必衰的寓意。”
我盯着她:“没错,朕用这两个词就是想表达这个意思。你可知道韩信的典故?”
“听说过,韩信是汉朝开国名将。”
“韩信为汉高祖打下了汉家一大半的江山,异姓封王,可谓功高盖主。可最后为什么落得个死于妇人之手的下场,你知道吗?”
她脸上露出了惶恐的神色,我接着说:“就是因为韩信不知收敛,自恃功劳,拥兵自重,屡屡触犯汉高祖的底线。汉高祖为了国家的稳定,默许吕后处死了韩信。”
我本来想跟她讲蓝玉的典故的,但想想还是韩信有名一点,而且拿罪大恶极、下场凄惨的蓝玉跟此时的年羹尧比,怕传到年羹尧耳中会不忿,反而心生反意。
“朕听到很多传言,说你哥哥出征在外,俨然是‘西北王’的姿态,在西北大权独揽,作风奢靡,做了许多僭越的事。这些天朕也收到了许多弹劾他的奏折。”
“哥哥他……”她正要解释,被我止住了:“你哥哥是朕的潜邸旧臣,为朕的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朕也对他深为倚重,希望能和他成就千古君臣恩遇之美名。但若他再这样下去,势必有朝一日会辜负了朕的厚望。朕跟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替朕多劝劝他,有些话朕不好开口,但你作为他的亲妹妹,你的话他自然会听进去几分。”
她若有所思:“臣妾知道了。”
家宴当天,年羹尧推辞起来:“臣是外男,不敢擅入后宫。”年羹尧都知道的道理,允礼却不知道,仗着我发现不了,一次次地突破我的底线!
“无妨,朕准你破一次例。”
翊坤宫,我前一天就通知了华妃,她自是凌晨就起来吩咐小厨房备菜了。桌上一半是我爱吃的,另一半据她所说是她哥哥嫂嫂爱吃的。以往我来吃的每顿饭都是如此,大多是我爱吃的,她自己爱吃的很少上桌。
“怎么不备些自己爱吃的?”话问出来,她有些愣神。我吩咐道:“苏培盛,今儿御膳房新做了一品龙舟鳜鱼,还有一道点心金丝燕窝卷,朕记得华妃爱吃,你去拿来。”
她很是感动:“皇上日理万机,还记得这些小事?”
我笑着拉起她的手:“你的事便不是小事。”
年羹尧在一旁看着,大笑起来:“皇上与华妃娘娘鹣鲽情深,如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臣看了甚是感动啊!”
华妃埋怨起来:“哥哥,这是在御前,你可别乱说话!”
我笑着摆手:“无妨,你哥哥说的是实情!”
四人围着方桌坐定,我开口道:“今儿是家宴,不必拘礼,动筷吧!”
因不再向前世那样分桌吃,少了些繁琐礼仪,再加上他妻子苏氏在旁,年羹尧收敛了许多。饭桌上氛围融洽,其乐融融,还真有一家子的味道。
饭后,我起身道:“亮工,跟朕去养心殿商讨一下西北用兵的事。你妻子就留下来陪世兰说会儿话吧。”
这回,年羹尧依旧推荐了次子年富担任主将去平定卓子山叛乱。
晚上,苏氏也回去了,我来到翊坤宫,华妃跟我说:“臣妾已经按照皇上的意思跟嫂嫂说了,嫂嫂答应回去会好好劝导哥哥收敛行事的。”
我有些担忧:“你哥哥那个性子,连你父亲的话都不当回事,听得进去你嫂子的话吗?”
她笑着替我捏肩:“皇上放心,哥哥就算是头老虎,世上若还有能伏虎之人,那便只有嫂嫂了。哥哥在嫂嫂面前那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呢!”
我说今天家宴年羹尧怎么那么收敛,原来还有这一层!看来请苏氏一起来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哥哥堂堂一个抚远大将军,还是个怕老婆的!”
果然,这次年羹尧没有像前世那样坐在养心殿外喝茶、见到果郡王不行礼的种种狂悖行为了。
前世的我一直觉得华妃和她哥哥是一体的,若是她知道我对年羹尧的忌惮而去告诉他,或许会激得他心生叛意,所以一直没能和她交心,也没有过让她劝年羹尧收敛的事。这次尝试之后我才发觉前世的自己太不了解她了,在她心里,我才是第一位。如果她哥哥要造我的反,只怕她会第一个站出来大义灭亲吧。
第18章 辛苦最怜天上月
入梦,我看到了夜晚烛光下,一女子正翻看着医书。醒来时,苏培盛报说莞贵人来了,说是抓住了刘畚。
又是刘畚,为了个沈眉庄假孕的事我已经重生了四五次了,我按了按眉心,这次无非还是只能像前世那样冷处理。
毫不意外的,刘畚供出了华妃,我依旧像前世那样让苏培盛传旨:“华妃,褫夺封号,降为贵人。”我特地顿了顿:“慢着,降为嫔。”
苏培盛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皇上,褫夺封号是极大的羞辱,远甚于降位的处分呐!皇上这么动气是?”
“先去咸福宫,说朕复了沈贵人的位份,封号也如旧,好好给她治病要紧。”
“是。”苏培盛明白了我的意思,给我创造了一个台阶下:“只是华妃娘娘降位的事,如今夜已深了,若要让内务府再传旨,只怕阖宫都会惊动。”
“那就明日传旨。”
接着,苏培盛自是示意小厦子去后宫透露消息去了,这一个晚上,就是我给华妃最后自救的机会。
我看着甄嬛,她还赖着不走,想留下来侍寝不成?之前三次目睹她和允礼私下往来,再回想前世之事,我对她只有厌恶,便挥手让她退下了。
次日,我故意晚了片刻起,穿戴朝服也故意慢吞吞的,可左等右等,眼看就要上朝了,华妃还没来。怎么回事?难道是我昨晚让甄嬛回去,反而坏了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