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前世,在以前,我的答案是否定的。但现在,经历了这么多次重生,我越来越确信她才是我唯一的挚爱,我已经离不开她了。
我没有说话,回以一个肯定的眼神,端妃笑着流下来几滴眼泪:“若是她害死了纯元皇后呢?你也能原谅她?若是她和纯元皇后只能选一个,你会怎么选?”
我只犹豫了片刻:“是的,我会选她。年世兰,朕保定了!你们谁也别想害她!”
看她呆立着不语,我叹道:“肃喜的事,朕不会罚你,但是这个罪名你得担下,你回宫去吧,不要再趟后宫这趟浑水了。”
端妃走后不久,太后来了。
“这么晚了,皇额娘怎么来了?”
“哀家要不来,指不定皇帝你得闹成什么样!”太后一坐下就兴冲冲地问罪:“碎玉轩失火,不是已经抓着纵火之人了吗?是翊坤宫的太监,皇帝你明知道是年氏干的好事,何不顺着这个台阶下?还要横生什么事端!”
“纵火的太监已经招供了,是端妃指使的。”
太后一阵语塞,我接着道:“是莞嫔她们去找的您吧?皇额娘应该知道世兰在儿子心中的份量,这些事,儿子自会处理,就不劳皇额娘挂心了。”
太后苦口婆心地劝导着:“哀家是不忍看着你误入歧途,越陷越深。你是皇帝,有些事不用哀家提醒你了,帝王家可以有宠,但不能有爱。你这般偏袒她,让莞嫔、惠贵人她们怎么想?让后宫其她妃嫔怎么想?”
我敷衍着:“儿子有分寸,况且这件事本就不是她的错,也不该降罪于她。天色已晚,皇额娘请回吧。”
太后临走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哀家最后问你一句,皇帝,何以至此?”
“因为……这后宫只有她对我一片真心不求回报,是,她张扬跋扈,偏执任性,可她为了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儿子这一生能遇到这样一个人,值了。”
太后有片刻的愣神,叹了口气,走了。
我怀揣着满怀心事进入梦乡,我梦见了甄嬛去冷宫告诉了世兰小产和欢宜香的真相,她绝望地撞向了墙壁,留下一抹鲜红的血液,宛若盛开的芍药。
我从梦中惊醒,天已大亮。我叫了几声“苏培盛”,没得到回应。已经去了吗?我心下大惊,顾不得穿戴整齐,穿上靴子,披了一件披风就往外跑。
黑衣人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这是你的最后一次重生了,接下来将为你展示现在冷宫发生的事。”
画面一转,我看见坐在冷宫的世兰,一袭素衣,洗尽铅华。忽然,一抹阳光照射进来,甄嬛来了,苏培盛端着一个盘子也进来了。
我朝着冷宫的方向奋力奔跑着,后面一群太监、侍卫追着,所经之处,众人皆侧目。
苏培盛呈上鸩酒、白绫、匕首:“奉皇后懿旨,请小主自选一样。”
“皇后懿旨?皇上的圣旨呢?”
“皇上的意思是交由皇后娘娘全权做主。”
“没有皇上的圣旨,我绝不就死。皇上已经能亲口下令杀了我兄长,还怕再下一道旨意给我吗?”
“皇上说了,任何有关小主的事都不想听到。”
“皇上就厌恶我到如此地步吗?”她努力抑制着泪水,道:“去请皇上的圣旨来,我等着。”
宫道好长啊,一眼望不到尽头,我跑了不知有多久,也不知还有多远才到,我顾不上停下来喘气,顾不上灌了铅的双腿,也根本无心留意脑海中的画面。
我不停地在心里问还有多久才到,不停地跟她说:“兰儿,等我!一定要等我啊!”
终于,我望见了冷宫的宫墙,我停下来喘了几口粗气,实在跑不动了,我只好扶着墙走过去。
“你知不知道那欢宜香里面有大量的麝香?你用了这么多年,当然不会再有孩子了。”
“你信口雌黄!那香是皇上赐给我的!皇上,不可能,这不可能……”
“若不是皇上的旨意,怎会没有太医告诉你你体内有麝香?就连你当年小产,也都是皇上的旨意,端妃不过是替皇上担了虚名而已。”
果然是她说出了真相!甄嬛这个贱人!我咬牙切齿,加快了步伐。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你是年家的女儿,他不会让你生下有年氏血脉的孩子的!”
已经到宫门口了,我听到了她的笑声,夹杂着泪水的笑声,紧接着是她的一声嘶喊:“皇上!你害得世兰好苦啊!”
“不要!”我大叫一声,破门而入,见她正奋力撞向白墙,我扑了上去拉住她。却还是迟了一步,她的头已经撞到了墙,额头渗血,昏死过去。
我抱着她坐在地上,哆嗦着探了探她的鼻息。
“传太医!传太医啊!”
一旁的甄嬛叫了声“皇上”,我哪里顾得上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我拦腰抱起世兰往外走:“苏培盛,让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去翊坤宫!”
“皇上,可要传步辇啊?”
“来不及了!”刚才跑了一路,来不及休息,我又这么抱着她赶到翊坤宫。我也不知道我哪来这么强的臂力、这么久的耐力。一路上,我的脚步没停过,我不停地在她耳边呼喊:“兰儿,你不能死!朕不准你死!坚持住!我们很快就到了!”
一进门就看到了颂芝,我将世兰放到床上,终于撑不住了,累得瘫倒在地,虚弱地吩咐了一声:“颂芝,照顾好她。”
第28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
翊坤宫,太医站了一屋子,一个接一个上前诊脉,已经过去大半天了,还是个个都摇头叹气,束手无策。
我望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世兰,和她相识十二年了,她依旧是那么美,眉不画而黑,唇不点而赤。我想起了她刚入府时的样子,她笑嘻嘻地拽着我的辫子,叫我的名字,音容笑貌,仿佛就在昨日……可现在她就这么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我的心渐渐地沉入谷底。
“怎么样了?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一众太医面面相觑,还是温实初率先开口:“回皇上,小主那一撞,已然伤到了筋脉,虽说现下还有气息,可也不过是捱日子罢了,臣等实在没有办法使其苏醒。”
“偌大的太医院,这么多国手,都没有办法吗?”见众人低头不语,我怒气上头:“一群废物!都给朕滚!”
也是,太医院的太医最多也就治个风寒、外伤什么的,或者说他们背后都有各自势力,碍于世兰的身份,根本不敢治。
于是,我下了两道旨:一,发榜文于民间求医,若有能治愈者赏千金。二,封她为皇贵妃,倘事出,一切照皇贵妃仪制办理。
圣旨下达不久,没等来民间郎中,倒是太后、皇后前后脚来了。
“皇帝……”太后走到床前看了一眼,正欲开口,被我用手势制止了:“皇额娘不必说了,儿子心意已决。若无他事,请回吧。”
我赶走了二人,又调来了三百名大内侍卫,将翊坤宫围了个水泄不通,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接下来几天,我将朝政托付给十三弟,日夜守在她身边。
终于,我等来了一名江湖郎中——徐大椿,我听说过他的名声,便让他来看了。他诊脉过后,说道:“皇贵妃之病症,需施以针灸之术,只是草民只有七成的把握使其苏醒,至于能否恢复如初,草民无法保证。”
“就依先生,就算只有一丝希望,也要试一试。”
徐大椿在世兰头上插了很多针,半个时辰过去,我看到她的手指微微一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世兰,你醒了!”
我扶她坐起,她有些迷茫地看了我许久,叫了一声:“王爷!”语气中夹杂着几许疑惑。
她打量着四周:“我这是在哪儿?”
“这里是翊坤宫啊!”
“翊坤宫?这是在宫里?”
我看着她疑惑的神情,转而问徐大椿:“怎么回事?”
“娘娘虽然苏醒了,但由于头部受到剧烈的震动,失去了部分记忆。”
我有些茫然,不知是喜是忧。
“颂芝呢?颂芝!”她叫了一声。
颂芝跑上前来跪下:“娘娘,奴婢在呢。”
“你叫我什么?娘娘?”
“世兰,你昏迷了好几天,一定饿了吧?朕……我让人备了些吃食,你先用些,等吃完饭我再跟你细说。”
我让人带徐大椿下去领赏,又想着太医院无可靠之人,便让他留在了太医院,专门照看世兰的身体,暗中吩咐他去除她体内的麝香。
我又闻到了殿内残存的欢宜香的味道,吩咐将欢宜香全都倒掉,搬了些花来掩盖其味道。
这时,苏培盛来报说前朝有紧急政务,张廷玉等人已经候在养心殿了,我吩咐让颂芝跟世兰细说一下情况,便去了养心殿。
处理了半日的朝政,回到翊坤宫,再见世兰时,她的神情告诉我她已经基本知道了之后的事。颂芝悄悄跟我说,她没有跟世兰说年羹尧和冷宫的事,只说她是不小心从台子上摔下来磕到了脑袋。据她推测,世兰的记忆应该还停留在刚入王府不久。
我来到世兰身边坐下,她盯着我看了许久。
我摸了摸脸:“怎么了?这么盯着我?”
“皇上老了些,胡子长了,背也驼了。”
我有些黯然:“是啊,兰儿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她笑着抱住了我:“皇上想哪儿去了!不管您变成什么样,都是我最爱的模样!”
这时,苏培盛来禀说皇后来了,带了些补品过来,说有事要禀报。我犹豫片刻,让她进来了。
皇后行礼后,看向了世兰,露出了一惯的假笑:“妹妹总算醒了,你昏迷的这些日子,不仅是皇上担忧,本宫和后宫众姐妹也是日夜悬心啊!”
我心中冷笑:明明恨得要死,还这副惺惺作态!日夜悬心?怕是日夜盼着她不要醒来吧!
世兰认出了眼前之人是宜修,正要行礼,被我制止了:“皇后有什么事吗?”
“臣妾此来,一是代表后宫姐妹来看看妹妹,顺便送些滋补的药来。二是向皇上禀报一件事,襄嫔殁了。三是皇上之前吩咐说要给莞嫔封妃的,不知皇上可选好了日子?”
我一一作答:“补品放下就行。襄嫔的葬礼皇后看着办吧,朕就不去了,把温宜给端妃抚养吧。还有,朕何时说过要给莞嫔封妃了?”见皇后一脸懵,我接着道:“不过眼下确实有个晋封礼要办。朕之前已经下旨,晋世兰为皇贵妃,就在年前办,皇后可以筹备起来了。”
“皇贵妃?皇上,这……”
我瞥了她一眼:“旨意已下,皇后要抗旨吗?”
“臣妾不敢,只是跨越了这么多级,只怕后宫嫔妃们不服,皇额娘那边也会怪罪臣妾不能劝导皇上,让您如此一意孤行。”
我语气不善:“管理后宫,让众人诚服本就是你这个皇后的责任,皇额娘那边朕自会解释,怪不到你头上!”
皇后走后,世兰拉着我的胳膊问:“皇上真的要封臣妾做皇贵妃?可看皇后的神情好像不是很乐意。”
“皇贵妃位比副后,她当然不乐意了,不过朕的旨意已下,没人敢置喙于你,你尽管安心做我的皇贵妃。”
“皇上为什么对臣妾这么好?”
我刮了刮她的鼻子:“听说过董鄂皇贵妃吗?当初顺治爷最是宠爱她,董鄂皇贵妃死后,顺治爷心死了,连皇位都不要就出家去了。兰儿是我的心头至宝,我对你必要比顺治爷对董鄂皇贵妃还要好!”
她靠在我怀里,笑得很甜蜜。
我瞥见了桌上放着的皇后送来的补品,让人赶紧扔出去。世兰有些不解,我解释道:“皇后心机深沉,又素来嫉妒你得宠,以后她送的东西,都不要用。”
之前翊坤宫侍奉的宫人都已解散,我重新挑了一批精干又忠心的宫女、太监来侍奉,又让内务府即日起便以皇贵妃的份例供给翊坤宫。
第二天,我恢复了上朝,下朝后,我没有急着去翊坤宫,而是把胡子给剃了,又精心挑选了几件显年轻的服装换上。望着镜中的自己,我问旁边的苏培盛:“朕这一身怎么样?不显老吧?”
苏培盛努力抑制住笑意:“皇上精神着呢!”
我让人把奏折都带上,接着来到翊坤宫用早膳,此前,我已经恢复了翊坤宫的小厨房。
刚踏进门槛,世兰就盯着我左瞧瞧又看看。
“怎么了?”
她“扑哧”笑出了声:“皇上怎么把胡子给剃了?”
我摸了摸光秃秃的下颌:“怎么样?这样和你站在一起不显老了吧?”
用完早膳,我在案边批阅起了奏折。如是几天,她突然问我:“皇上恨不得把朝堂都搬到臣妾这儿来了,日夜陪着臣妾,也不去看看其她姐妹?”
我笑道:“难得爱妃这么大度,那朕就去看看齐妃她们。”说着假装起身要走。
“皇上!”她立马急了:“要是走了,以后就别进翊坤宫的门!”
我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我就知道你舍不得,逗你玩呢!”
行完册封皇贵妃礼后的一天,我下朝后就见颂芝急急地跑来禀告:“皇上,不好了!皇贵妃她中毒昏过去了!”
我心下一惊,赶到翊坤宫,徐大椿已经在旁诊治了。
“怎么样?”
“索性中毒不深,很快就会醒来了,臣开一剂方子,服用几次便可痊愈。”
“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颂芝回道:“娘娘适才在喝茶,喝了一口就吐血,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