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娇妥协了,她这辈子没怕过什么东西,驰宴算是第一个。
比起肚子饿,保住小命才是第一位。
然而,等她说完这番话,她只感觉身旁寒气渐浓,她更冷了。
身边的人不但没有消气,反而怒气更盛,那双锋锐双目泛起寒光,凌厉渗人。
驰宴嗓音冰凉:“本王看你是真的想死。”
眼看大反派就要暴怒而起宰了自己,岚娇那抖的啊,泪眼汪汪的都要哭了。
她不是不知道大反派杀人的手段,那简直是生不如死。
什么五马分。尸,人形吊梁,剥皮抽筋……
岚娇越想越害怕,仿佛梦境中受刑的那个人是自己,命不久矣。
驰宴最烦有人在他面前哭,他强压下心中怒火,抬脚就把岚娇给踹到了一边,威胁道:“再哭本王便拔了你的舌头。”
“嘤!”岚娇立马止住了要滚落的眼泪,可怜兮兮地抬眼看他。
大反派像是极其嫌弃她,蹙眉阖眼,只留给她一个冰凉凉的背影。
又是片刻的安静,岚娇无奈撇嘴,低垂着脑袋用手指画圈圈。
她在心中无声骂着:“真是讨厌死了,那么凶做什么……明明是万人敬仰的大英雄,怎么有这么个烂脾气。”
“我只是想吃个东西而已,虽说吵醒你是我不对,唉,只知道今日就不去了,去了在回来的时候应该抓两把雪塞嘴里的。”
岚娇憋屈的啊,一个没注意,她的肚子便开始叫嚣。
“咕噜噜——”
这声音可比前几次大多了,岚娇吓的一边捂肚子一边害怕地朝旁边看,生怕自己肚子的叫声又吵醒了那位大贵人。
只不过她捂的有点晚,才抬眼看过去,好巧不巧的,反派大人也正好皱眉看向自己。
岚娇:“……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您信吗?”
驰宴的脸黑的能滴水,眼底寒霜翻涌,他真是恨不得现在就将这蠢团子剥皮抽筋,丢出去城外喂野狼。
见驰宴的眼神望向墙上挂着的长剑,岚娇胆子一颤,才收回去的眼泪又想往外面跑。
“啧。”
驰宴满脸不耐地别开脸,欲要掀被下床。但这一掀,没掀开,岚娇无辜待在床尾,听到一声极其不耐烦地训斥:“下去!”
她一惊,立马赤着一双小脚噔噔噔跑下床。
夜间风凉,纵使生了炭火,毯上还是寒凉。
突然离开温热床榻,岚娇冷的缩了缩脚,肺间一寒,喉间发痒瞬间干咳了起来。
“咳咳——”
蠢团子单薄的背脊发颤,双手捂在胸。前,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驰宴皱眉,心中烦躁,抬手挥开锦被下榻大步走向前,拦腰把岚娇给抱了起来。
“怕冷还不穿鞋,是嫌自己命长么?”
他声音依旧薄凉,也不知是幻觉还是什么,岚娇觉得驰宴周身好像没有那么冰凉了。
小姑娘难受地往驰宴怀中钻了钻,她咳的喉间疼痛,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许多。
衣角悉窣,他最讨厌的感觉。驰宴下意识想把抱着的人丢出去,但想到现在抱着的是蠢团子,他硬生生忍住了。
驰宴稍稍低头看向怀中的蠢团子,这会儿小丫头小脸苍白,眼尾泛红,额前碎发软趴趴散开,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
没了那股子机灵劲,此时倒显得十分可怜乖巧,孱弱了许多。
驰宴把人放在床榻上,偏头叫了一声徐公公的名字。
徐公公这会儿正抱着汤婆子在外边石街上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忽然听到王爷叫他名字,那是浑身一个激灵,瞬间拿着拂尘就跳了起来,连爬带滚地跑到前殿门口:“王爷,可是有什么要吩咐奴才的。”
岚娇坐在床榻上那叫一个规矩,小手小脚都好好放着,不敢乱动。她抵着头,能明显感觉到反派大人那如同鹰鹫般锐利尖刻的眼神。
驰宴:“传膳。”
“?”徐公公看了看漆黑的天,心想着现在才三更天啊,怎的就传膳了?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王爷,是要现在传膳?”
“……”
驰宴不答,徐公公立马就懂了。别问,问就是王妃饿了。
毕竟依着他对王爷的了解,这大半夜的,王爷不会饿,就算饿了,也不会传膳,都得等到第二天早上时再用早膳。
徐公公心里欢喜,这么些年了,他们王爷终于是会懂得如何关心姑娘了。
他喜极而泣:“奴才这就传人去准备。”
夜间静谧的皇宫中,几方宫阙点了宫灯,在黑夜中徐徐生出光亮,明亮烛光温暖耀眼。
王爷的吩咐下来,外头就算下刀子众人都得麻溜穿戴好去干活。
好些个宫女睡眼惺忪,但一听是给王妃备膳,动作都不禁快了起来。
毕竟一想到王妃那乖巧且可爱的模样,众人都会有些母爱泛滥,想着得多做些好吃的吃食呈上去才行。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各色琳琅满目的美食便摆上了桌。
徐公公笑眯眯地走过来,从食盒中取出来了一盘糕点:“王妃先尝尝这个。”
岚娇瞧着那糕点像是梅花糕,尝都没尝便摇摇头道:“谢谢公公好意,但这梅花糕太甜了,我吃不惯。”
“……”徐公公这会儿直接想砍了自己献糕点的这双手。
不出意外的话,王爷此时此刻的脸色一定极差。
他努力微笑:“无妨,无妨,是奴才办事不周,忘了问王妃的忌口。”
说罢徐公公回头,果然,王爷正直直看着他,那眼神,像是要把自己活剥了一般,实在是可怕。
徐公公手有些抖,把梅花糕重新放到了食盒中。
“王妃先用膳吧。”
殿内偶尔响起勺匙相碰的轻响,岚娇虽饿,但吃的慢,每样菜只吃了两三口便放了筷子。
驰宴一身赤红衣袍,坐于檀木椅上。他看着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团子,心里的那股烦闷挥之不去。
让他一个王爷来看别人用膳,这是哪门子的荒唐之事?
“王爷不吃一点吗?”
岚娇吃的有些饱了,她看这些菜剩的还多,便下意识问了句。
不问还好,一问她就后悔了。岚娇暗暗打了自己一耳光,叫反派大人吃自己剩饭,她这不是有毛病吗?没事找事。
谁知徐公公接话接的贼快:“是啊,王爷您没用晚膳,这会儿也吃些垫垫肚子吧。”
嗯?
岚娇不明所以地看向徐公公,而徐公公眼里满满都是感动,他想着,王妃真是善解人意,还想着他们王爷有没有吃饭,不用怀疑了,王妃肯定喜欢王爷!
“王妃不知道,王爷今日都在等您,连晚膳都没用呢。”
嗯嗯嗯?!
什么?!
反派大人等自己一起吃晚饭!!
岚娇那叫一个惊吓,差点夹不稳肉丸子。
徐公公越说越来劲,眉飞色舞道:“今日王爷本要给王妃带一些稀奇的小玩意儿回来,但可惜那货没到,就先带了些梅花糕回来。”
他说的开心,殊不知背后那双眼睛已经要将他千刀万剐了。
“说够了没?”
驰宴冷着声音:“说够了就给本王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徐公公:别问,问就是助攻小能手!
第20章
驰宴面上寒光逼人,锋锐眼眸如同浸满冰霜的海雾,仅抬眼便吓的周围宫人们抖三抖。
徐公公即刻捂住了自己的嘴,麻溜滚了出去。
这番话可是把岚娇给吓了个不轻,她完全不相信徐公公说的那些。
反派大人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等她一起吃晚饭,说等,也应该是等着取她小命,还有那梅花糕,指不定是旁人丢弃的被他给捡回来,另寻癖好准备给自己吃坏食。
但徐公公既然都说出来了,不管是真是假,她自个儿继续这样吃下去,好像也不太好?
岚娇心里瘆得慌,挣扎半晌,她轻声细语地斟酌道:“王爷,那……我们一起来用个膳?”
“……”
烛光摇曳,映出男人优越的下颌线与冷漠面庞。岚娇听见他好像是呵了一声,继而意味不明地收回目光,不再看自己。
她慌啊,生怕驰宴一个不高兴就让她脑袋分家。
岚娇把筷子放好,仔细检查了桌上没有多余饭粒和污渍才道:“王爷您别介意,这几个菜,我都没碰过,您放心吃。”
兴许是自己太过于卑微,反派大人终于纡尊降贵地掀了掀眼皮,迈着步子走过来落座。
然而方才那一副落在驰宴眼里,就是一只受惊的小狐狸收起了尾巴,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窥向外界。
那双眼睛黑亮黑亮的,栗色瞳仁泛着水光,映出满室灯火,驰宴在那看见了明亮天地,璀璨光彩。只是里头多了怯怯不安,少了以往的大胆放肆。
宫女们加上了副新碗筷,上前多点了些香烛。
桌上的菜除了一些清淡口味的,其余的岚娇都没有动过筷子。像加了辣椒段的清蒸鲈鱼,看起来很甜腻的五彩糯米饭,加了糖羹的御膳豆黄,没去茎的清炒绿菜……
她只吃了几个菜,放眼望去,还剩下来一大桌没有动过的。
岚娇心塞塞,自己这不是明晃晃的浪费粮食么?以前在边北,三日能吃上一块糙面馒头,那都是谢天谢地了。
都是后面到了岚家,把她胃口都养刁了不少。
岚娇想着要不要让人带一些去其他宫中分给宫人们。
“不吃鱼?”
岚娇想的入迷,冷不丁听见了驰宴问她,“不是喜欢吃这个?”
她愣了愣,驰宴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鱼的?
“王爷我喜欢吃鱼的,但那鱼上撒了辣椒段……”
驰宴眉头轻挑,微微侧脸示意宫女过来夹走上面的辣椒。被瞄到的宫女手抖脚抖,走过来把辣椒都挑了出来。
“吃吧。”
这声音依旧冷冽,但却让岚娇听出了不可抗拒的意思。
她抱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心态夹了一块鱼肉。
!
味道很不错,那辣椒也没有她想的那么辛辣,反而带着丝甘甜的味道。
岚娇又夹了一筷子,这鱼好吃的让她微微弯起眉眼,不一会儿一条鱼就没了一半。
驰宴眼眸若夜幕深潭,他望着仅一道菜就能满足的小姑娘,心底哂笑一声。
倒还挺挑。
他仅用了几样菜便放了筷子,宫女们忙端来消食茶,谁知驰宴微一抬手,让她们将茶放到了岚娇面前。
岚娇这会儿吃完正好有些腻,端起茶便一饮而尽。
可下一秒她便顿觉不妥,迅速放下茶盏用绢帕擦了擦嘴角。
岚娇掩饰尴尬道:“哈哈,方才太渴了,王爷不喝吗?”
驰宴没说话,依旧看着蠢团子。岚娇被他看的心里瘆的慌,刚想在说点什么时,驰宴忽起身朝她走近了几步。
岚娇惊的下意识就要往后面缩,可不等她有动作,身前的人就已经抬手落在了她头顶上。
岚娇只觉头顶敷上了只不带温度的手,激的她整个背脊都颤了颤,连睫毛都抖了三抖。整个人一时间呆愣愣的坐着,动都不敢动。
那束睡得卷翘的毛被按了下去,驰宴似是不满意,又薅了两下。
蠢团子毛发软,像天鹅绒一般,触感奇妙,驰宴第一次摸。到这么柔软的东西,一时没忍住,往上抓了几下。
“嘤!”
那一瞬间,岚娇以为自己脑袋分家了,驰宴这是要拔她脑壳!
但男人最后只是敲了敲她的脑袋,眼中带上了邪肆笑意,什么都没说便出了屋门。
岚娇:?
我头上长草了?刚那会儿是在拔草吗?
待驰宴走后,徐公公又是满脸堆笑的走过来:“王妃,离天亮还早,可要在去休息一下。”
岚娇瞧着驰宴走出去,像是去了殿内别宫,便问了句:“王爷呢?”
“王爷这会儿得去正殿处理政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王妃先歇着吧。”
“或者王妃可要尝尝王爷酿的人。露青梅酒,十分芳香可口。”
岚娇: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人。露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
正殿内,太监呈上去一封书信。
徐公公接过,在确保了书信无异常破损后交到了驰宴案桌前。
“王爷,这是李大人写来的。”
“李熙文?”
“正是。”
驰宴面带嫌弃:“打开吧。”
徐公公打开书信,草草看了一眼,大抵知道了其内容。
他简言意骇道:“王爷,李大人在上头写了礼部侍郎白大人似是贪了祭享油钱。”
驰宴面上神情淡淡,漠然道:“继续说。”
“王爷可还记得前年的秋园会。”
“那是李大人同礼部的人一同操办,只不过那途中本要用来装点的琉璃酒盏被掉包成了木制碗盆,可把李大人气的不轻,待去问时,出货的人只说这货定错了,交的银两又进了些其他艳色绸缎,李大人没在意,待回来一对账,发现亏了不少银两。”
“李熙文人呢?”
门外的小太监躬身答道:“回王爷,那送信的小厮说他们家大人这会儿正在边赶路边喝醒酒汤,估计没一会儿就要到了。”
驰宴面色瞬间沉下去几分:“告诉他,一盏茶的时间,若赶不到,就滚回去。”
“是。”
徐公公不由为李大人捏了把汗。
他道:“王爷,那白大人是太后亲信,应当不差这几个钱,会不会是李大人真将账记错了。”
驰宴冷笑一声:“你当真以为秦氏世代都是富家了?”
说起这个,徐公公似是想到了什么:“王爷说的是,秦家当真是抠搜的厉害,连顿饭都要省出来,让王妃饿了肚子。”
驰宴可是抓到了重点:“他们没给她摆膳?”
徐公公也是方才才听珍珠说了这事。
他道:“听宫女说,王妃在那就只喝了口茶,别说用膳,太后同那什么易玄师傅都道王妃命格不好,带了一身阴晦之气,扬言要将其赶出宫。”
“这要是奴才,气都要气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