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应檀坐在马车内,漫不经心看了一眼车外风景,撂下了帘子。
她对着坐在一侧的姜暮窈,叹道:“辛苦阿姐与我们一道了。”
姜暮窈轻轻摇头,眼中俱是坚毅之色,“既然他明里暗里都要让我到场,我自然不能退避,省得他再起什么事端。”
这说的是慕容迟,在得知京中官员到了临城之后,他仿佛知道离宴席开席的日子越发逼近,于是在每日不曾断过的信件里,三番五次提到了要让“瑶瑶”前来,甚至昨日的书信中,明晃晃写出了姜暮窈的化名“蓝茶”,还亲密地唤起了“阿茶”。他摆明是查出了姜暮窈来临城前后的经过,更是在给姜应檀一记警告。
故而,让姜暮窈下定决心,要跟着一起赴宴。
姜暮窈见姜应檀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开口笑道:“再者说,若让我一人呆在临城的府中,万一他派出神不知鬼不觉的云骑潜进来,将我直接打晕掳走,岂不是更让檀儿心里难安?”
“他敢!真当鹰卫是吃素的!若真敢如此,我定要让那些恶臭的脏东西,再也活不到明日!”姜应檀顿时怒目而视,不满地哼了一声,目光灼灼地望向姜暮窈,“阿姐不必担心,就算留你在府中,也有鹰卫严密防着贼人。檀儿不会再让阿姐受到任何伤害。”
姜暮窈轻拍姜应檀的手,“嗯,阿姐信你。”
车内除了她们两人,还有白芨和绿萼随侍在旁。白芨惯是沉稳,细致地做着手边事情,而绿萼性情纯真,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
听着主子们说到慕容迟,绿萼深恶痛绝,“北燕那皇帝也太坏了,先是弑父抢了皇位,又跑来临城搞出这么一出动静,偏偏旁人还摸不清他在憋什么坏心思。”
姜应檀哼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就知道了。”
在她看来,慕容迟此人野心勃勃,一直跟头饿狼一般盯着宣州十二城,甚至在盯着千里万里之外的大齐京城,狼子野心显而易见。他此行确实可能有一部分是因着寻找阿姐,但这绝非他所有的动机,更多的是想借此从大齐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绿萼连连点头,顺势说道:“说起来,婢子瞧着驸马前几日都能与萧副统领打成平手,昨日更是能险胜几招,怕也是觉得北燕皇帝来了,不敢懈怠呢!”
听绿萼提起傅则,姜应檀不免也想起傅则昨日抱着剑,志得意满地冲到自己跟前,手舞足蹈地演示着他是如何击败萧五的。更是想到傅则说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自己脸颊边亲了一下,一边理直气壮地说这是奖励,一边胆小地往后逃窜,生怕自己追上去打他。
姜应檀不由唇角翘了翘,嗤笑道:“不敢懈怠?我看他胆子是越发大了。”
不然,怎么会自从那夜入眠前,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自己额头后,就跟打开了什么关窍穴位似的,隔三差五寻个什么由头,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亲了就走。
每次姜应檀瞧着他慌乱窜逃的背影,都无奈地叹气。这还真是个不近女色的少年郎,对于男女之事再单纯不过了,真是让人觉得无可奈何,又不由从心底泛出一丝甜意来。
哎呀,少年郎啊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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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两国使臣商定的宴会地点,仍然是先前定下的两国交界之处。那地方是一片山脉,是西北地域中难得的绿色,虽说眼下已经入冬,树叶都已经凋零,仅留枯枝残留,但带来的人手藏在其中,仍然不容易被旁发觉。
临到地方,姜应檀慢条斯理地下了车驾,遥看另一头,那边顶着端王名头的慕容迟也是刚到,翻身下马后,一双锐利的眼睛隔着老远都能黏在姜暮窈身上。
姜应檀察觉到这道视线,毫不掩饰地蹙起眉,然后不漏痕迹地挡在姜暮窈前面,往搭建好的大帐走去。
做完此举,她明显能感受到慕容迟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漫不经心地看了对方一眼,丁点不意外瞧见对方双眸冷然,甚至带上一丝杀气。
姜应檀不为所动,余光示意白芨、绿萼把人遮挡的更严实些,步伐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一条疯狗而已,哪里就能让她退避?做梦。
两路人马在大帐门前站定,无论哪一边都不曾率先开口,皆是闭口不言直视对方。一时间,空中的气氛倏地凝滞,变得紧张起来。
气氛就这么焦灼许久,最终还是谈松琅和北燕那边领头的官员对视一眼,同时出列,说起了礼节性的官话。
至此,方才剑拔弩张的情势才有所缓解,在两边人的协调下,相互依着各自国.家的方式见礼,这一步都没什么差错,也都懒得弄出什么文章来。
之后各自入了席,两边人分别坐在南北,相对而坐。
坐定后,姜应檀看着正对面的慕容迟,抬起眼帘似笑非笑道:“早先听闻北燕的端王是个温润性子,终归是闻名不如见面,不晓得传言都是假的。”
对面顶着胞弟名头的慕容迟,冷哼一声,“本王亦听闻大齐的顺安长公主好男色,日日流连欢.场,如今瞧着倒是觉得名副其实,不知傅将军感受如何。”
听得此言,大齐这边官员面色皆不太好,按他们的想法,这算是家丑,如今都外扬到敌国那里去,可不就是丢人丢面子?
不过,因着姜应檀原先的一番警告,他们就是再羞愤,也只能装聋作哑,任由姜应檀与傅则自行处理。
姜应檀佁然不动坐着,似乎根本没把慕容迟的话放在心上。
靠着她而坐的傅则定了定神,面色如常道:“在大齐,只有目光短浅的鼠辈才会嚼舌根,不知端王作为北燕一国的王爷,是哪里来的雅兴。”
对面北燕的官员纷纷吸气,有一二脾气暴躁地想要拍案而起。
姜应檀听完傅则所言,终于慢悠悠开口:“夫君莫要困惑,北燕蛮夷之地,不如我们大齐懂礼数、知礼节,想来并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