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两人遇见,不是冷脸相向,就是争锋相向,哪里能看到姜应檀流露过这般自然又明媚的神情来。
此时,无需故意去仿照少年郎的行为举止,傅则自己打心眼觉得啊,自己的夫人如此模样着实惹人喜爱,再没有比她更为耀眼的骄阳了。
他俊脸上都是温和笑意,“铭记于心。”
荒郊野岭,简陋洞穴中,两人视线相互勾连,无端弥漫出一股子不可明说的意味。
良久,姜应檀从那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中出来,深觉两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对视,真真是有些傻气。而且,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往日看傅则,只认为很是讨喜,方才却……却无端有些脸热,更是觉得傅则那脸比之前好看许多。
姜应檀轻咳一声,将二人从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中拉出,正色道:“时候也不早了,还得早些启程,我担心慕容迟还有后招。”
傅则神色亦变得正经,颔首道:“我去捉条鱼回来,且先勉强用它填肚子,不然等会儿怕是走不动。”
“好,这些都依你,”姜应檀弯着眼睛,故意拉长了语调,“哎呀,如此锋利的宝剑都是用来上阵杀敌,陪着立下赫赫功勋,眼下却用来杀鱼,啧,大材小用,委屈他了。”
傅则刚走到洞口,将她这一番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低声笑了,“不,它与我一样,十分乐意为夫人效劳。”
说罢,傅则提着长剑,头也不回地去河里捉鱼去。
姜应檀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之后也起了身,收拾打理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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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另一处,慕容迟与姜暮窈等人正拔刀相向,呈现剑拔弩张之势。
半空中,是萧五当机立断放出的信号弹,窜到极高处炸开后残留下了红色烟雾,正在缓缓消散。
哪怕亲眼看着对方在召集援兵,慕容迟也没有半分着急,站在那拐角处,冰冷的视线在姜暮窈等人身上打量一二,最终,那目光掠过所有人,仅落在了姜暮窈身上,如蛇般缓慢移动。
他眸色深沉,意味不明地盯着姜暮窈那双熟悉的眼。
怎么办,即便知道了面具底下长成什么样,有多么丑陋,与他的阿窈是完完全全两个人,可每当他碰到这个侍女,总会觉得那双眼睛太熟悉,仿若故人又回到身边。
对面,姜暮窈和萧五互换了个视线,决定交由更熟悉慕容迟行事风格的姜暮窈开口交涉。
姜暮窈垂下眼帘,想了一会儿应对之法,然后从容不迫地开口:“端王说笑了,昨日刚历经地龙翻身,想必北燕一方也有些忙乱,我们自然不好多添乱。”
“哦?”慕容迟扯了扯嘴角,视线在地上的云骑尸首上短暂地停留一瞬,“杀了本王的人,就是你们所谓的不添乱?真是……稀奇的说法。”
姜暮窈神色不变,“方才,此人不容分说,甫一碰面就要取人性命,总得容得下旁人反击吧?”
然而,慕容迟本就不是什么能耐心听完别人说话的人。在北燕朝堂上,哪一个朝臣废话多了,他能直接下令将人拖下去杖责,若不是还顾及些他的弟弟端王如何立足,只怕直接让云骑把那大臣杀了,都是很正常的事。
因而,慕容迟有些不耐地打断,不咸不淡道:“太吵。”
朝夕相对数年,姜暮窈知晓他的脾性,听见轻描淡写的一句“太吵”,就知慕容迟耐心已经快要耗尽,想要从此处安然脱身,只能速战速决。
姜暮窈不曾迟疑,开门见山道:“端王想要如何?”
慕容迟盯着那双眼眸,笑意不及眼底,“我要如何?怎么也是为本王办事的人,你们杀了他,我就要……”
“你们所有人的命。”
闻言,姜暮窈神色不变,倒是围在她身侧的萧五等人齐齐抽出配刀,十分警惕地把姜暮窈围在中间,摆明了若对方想要姜暮窈的性命,那得从他们的尸.体上踩过去。
慕容迟看着他们一众人防备的模样,唇边笑意扩大了些,微微抬起下巴,“不过,本王今日心情很好,不吝啬给你们第二条路。”
“只要你愿意剐了自己的眼睛,留下给本王把玩,那给你们一条生路,亦无不可。”
阿窈已经不在这人世间,他只觉得活着也没有趣味,只是碍于要帮青弟铺好路,才能了无牵挂的随之而去。日后这些耽误的岁月,倘若能有一双与阿窈极为相似的眼睛日夜相伴,也许能解一二相思。
不过,留下眼睛就好,无论对方选哪一条路,命都要留下。
阿窈已经死了,他根本不用对大齐人有任何怜悯之心。
未等姜暮窈开口应下,一旁的萧五急急出声,“不可!”
他难得带上了焦急神色,生怕身边这位主子一个想不开,真拿自己的眼睛换对方一个不知真假的承诺,即便对方信守承诺,他们这些侍卫出去后见了姜应檀,又怎么好交代!
姜暮窈对着他们轻轻颔首,示意不必心急,自己不会这么轻易信了对方。
在场众人,没有比她更了解慕容迟,他向来是喜欢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真心话谎话混杂在一起说,将出尔反尔那一套玩得炉火纯青,所以,她根本不会信对方的一个字。
一片寂静中,顶着慕容迟投来的仿若在看掌中玩物的视线,姜暮窈神色如常,“我们什么路也不选,宁愿死战到底,也不算辱了我大齐子民的风骨。”
慕容迟冷哼一声,“好有志气的一番话,也罢,等你们都死光了,本王甚至能亲手挖出你的眼睛,亦觉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