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死手?”薛陵婼震惊住了,她没有想到太子妃还真出过手,同时又有些唏嘘,还好太子妃没有成功,若是真的成功了,太子妃再得知真相,后果不堪想象。
说到这里,齐晗忽然笑起来,低头和她平视,黝黑的眸子亮了亮:“不过我虽讨厌她,有一事却还要给她送个谢礼,若没有她,你我又怎么相识!”
薛陵婼不解。
齐晗耐下性子解释:“区区一匹野狼,又怎么能要得了本殿下的殿下的性命,真正能要的了本殿下性命的是狼之前的刺客,不过我命大,还能遇见你。”
他说的轻松简捷,可到底还是在鬼门关才把命捡了回来。
她背过身去,压下鼻尖的酸楚,想起初见齐晗时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没有一点好肉,他说的对,若不是他命大,只怕是早就见阎王了。
她简直想象不到,当齐晗发现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次又一次地想杀了自己的时候,心中是何等感觉。
太子妃甚少到蓬莱宫给皇后请安,她也很少见到太子妃,唯一几次见到大都有皇长孙齐铭陪在一旁,太子妃对皇长孙可谓是无微不至面面俱到,说句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毫不夸张。
纵然太子妃在宫中嚣张跋扈暴戾恣睢,对齐晗虎视眈眈冷嘲热讽,可她每次看到太子妃事无巨细的打理皇长孙的饮食起居之时总是无法真正讨厌她。
一个这么好的母亲,又能坏到哪里去?
一想到这些,她的心便一抽一抽的疼,她从来没有这么怨愤过,也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她讨厌太子妃,更讨厌太子。
昨晚她亲耳听到太子说过,他一直都知道太子妃对齐晗的所作所为,却一直冷眼旁观。
她紧紧地握住拳头,一股寒意从脚心升起,只觉得周身毛骨悚然,怎么会有人这狠心。
薛陵婼这日身上是惯穿的官袍,深青色的圆领袍上腰间扎着根玄色的革带,束的纤腰越发显得不盈一握,满头鸦羽似的乌发一丝不苟的盘进了皂色的乌纱帽中,两旁长翅轻展,同色垂带蜿蜿蜒蜒到了袍角,摇曳飘动。
只有一截脖颈白皙如玉,迎着明晃晃的阳光几近透明,脆弱又娇嫩,削瘦的肩胛如蝶翼般微微发颤。
齐晗敏感的发觉得她情绪的变化,转过她的身子,只看到她眼睛微红,似乎竭力隐忍着什么。
“怎么了?”
薛陵婼撇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不由得抽抽噎噎起来,扑到他的怀中,举行手啜泣道:“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染了指甲都染上墨汁了,齐晗……我好难过啊!”
齐晗愕然,拿起她的手一看,白葱般的指尖上本该圆润漂亮的指甲被染的乌黑,极为醒目,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微微低下头,在她掌心烙下一吻。
掌心陌生而异样的触觉,薛陵婼疑惑抬头,深吸一口气,咬住下唇,竭力压下怒火中烧的愤然。
她贝齿咬着下唇,唇色被咬得发白,齐晗目光微滞,莫名的突然回忆起来了那晚自己不小心擦过她唇角的感觉,那时他只顾的唾弃自己乘人之危,之后怎么也想不起是什么样的感觉。
现在他想起来了,那种感觉大约是软软的香香的,可惜的是那时他只经了短短一瞬,能回忆起来只有这么多,想到这里,齐晗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大约是他的眼神太过赤/裸裸,薛陵婼一时福至心灵,总觉得大概可能要发生什么事情……下一秒,她被含住了唇瓣。
齐晗的吻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大约是他太过紧张,只觉唇齿一疼,磕到了她的牙上,丝丝缕缕的血腥味道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来。
仿佛有一束细细的电流在二人之间流窜,如被火烧了一样,她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只觉大脑一下子变得一片空白,满脑子的不知所云想入非非,只觉得唇间软乎乎的,她下意识一咬。
瞬间又是一疼,齐晗冷不丁的睁开眼,近在咫尺的四目相对,对方凌乱的鼻息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薛陵婼脑子一个机灵,突然从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只觉身体一阵灼热。
她迅速别开头,向下一滑,把脸死死的埋藏在他的胸膛间,心中生出了无数想法,天呐,自己做了什么,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像喝酒喝醉了断片一样,这种时候自己居然会这么不出息的谈情说爱,真是不体面……
眼前一片漆黑,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个不停,声音那么大,怦怦怦的都要震聋她的耳朵,怎么都不带停的呢?
忽地,薛陵婼心中一震,不对,她尽力压下自己的心跳,只觉自己脸颊趴着的地方正飞速地震动,咚咚咚的声音那么大。
原来是齐晗的心跳。
她悄悄抬抬头,捂着脸在指缝中一看,他的脸颊红扑扑的不像话,呆愣愣地直直看着前方,一只胳膊僵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唇上还带着一丝鲜红,瞅着模样比自己还要紧张,倒像是被自己劫了色一般。
薛陵婼突然之间不害羞了,反倒是十分的想笑,她把头重新埋到他胸前,抱着他腰的手臂在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咳咳。”
齐晗这才从紧张中回过神来,那只僵在半空中的手也不知道该放到那里去,只能放当还有些刺痛的唇边,轻轻抹了抹血迹,脸上一懵。
又想不起来感觉了,他低头看向怀中毛茸茸的脑袋,若是能再来一次就好了。
再来一次自然是……不可能的,薛陵婼低着头在怀中退出来,压下脸上的的热意:“以后……以后不能这样了。”
她又抬头一看,只见齐晗正摩擦着自己嘴唇,好似在回味什么,她下意识想到了方才软绵绵的触感,脸又开始热了:“至少……至少也要提前告诉我!”
齐晗脸更加红了,眼睛却忽地一亮,眼尾染上了一抹如桃花般的绯红,目光灼灼的看向她,似乎带着什么期待。
薛陵婼倒吸一口气,连忙后退摆摆手:“现在——不行!”
他跟着向前走了一步,清澈的声音变得沙哑,带着一丝好奇:“你还记得是什么感觉吗?”
薛陵婼一口差点没提上来:“我我我怎么可能记得!!!”
他的喉结滚了滚,声音带着一丝/诱哄:“那你不想……”
还没有说完薛陵婼便已经猜出他要说什么,急忙打断:“不!我不想!我一点也不想!”
齐晗哼了一声,虽然早料到是这个结果,但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第91章
窗外吹来阵徐徐地微风,纱帘随风轻轻飘起,两人站在窗前,大眼瞪小眼了许久,齐晗先败下阵来,用拳头抵住唇,清了清嗓子。
“那我们继续说正事?”
薛陵婼赶紧的点点头:“对,说正事。”
齐晗不自然的撇过脸,回身坐回书案前,方才开口:“你可还记得你曾经和我提当过的湖州官银失窃案?”
这么快就进主题了?薛陵婼思绪慢了半拍的想起来,这桩未遂的官银失窃案前几日终于正式破案,是太子妃娘家做的,不过汪家前段时间被查出的罪行实在太多,一件未遂的案子压根没有多少人提。
“这件事情不是已经有结果了吗,莫非还另有隐情?”
齐晗摇摇头:“倒不是说另有隐情,确实是汪家做的,你忘记了他家是怎偷官银的了吗?”
“怎么会忘?”薛陵婼精神振奋起来,义愤填膺道:“他家开了偷偷一座名为浣花楼的青楼,专门□□小娘子出来往官员家里面送,那些小娘子们好多都是在百姓强抢来的,简直是禽兽不如,还好后来被查封了。”
说罢,她才忽然想起自己当初告诉齐晗什么都没有查到,可是现在齐晗却仿佛知道她了解此案的很多关节,毕竟朝中没有公布这些,她不禁狐疑的看向他,只见他眼中浮现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薛陵婼突然想起沈韶说过的那个阻拦的贵人,贵人让他们三个停止调查,后来自己还被那个神秘兮兮的贵人给骂了一顿。
她恍然大悟,指着齐晗咬牙切齿道:“好啊,原来你就是那个骂我包庇偏私的贵人。”
齐晗笑意渐深,转移了话题:“如此可见,你我有缘。”
薛陵婼心里头默默啐了他一句跑题,却又有些诧异,原来自己和他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交集。
不过那件事确实是她私心,薛陵婼瞪他一眼,决定先不与他计较:“难道浣花楼有太子妃的手笔?”
“那时浣花楼被查封后,里面的培养的细作都是精心培养,耗钱耗力,汪家自然不舍得付之一炬,便偷偷留了下来,其中有不少被送给了太子妃。”
薛陵婼下意识想到了过年时,她曾撞见一个太子妃身边一个名唤娇容的美貌宫女,那个时候她觉得眼熟却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那人,现在一想说不定就是浣花楼的残余。
那个时候他天天扮成男子在浣花楼厮混,结识了很多浣花楼的姑娘,虽然有很多都看出来了她是个女子,却因她年纪小,都很乐意和她玩又对她没有戒备,说不定就是在那个时候见过娇容。
现在一想,那日娇容见到自己的时候表情有异样,难道她也认出了自己,如果她真的认出了自己之后一定会告诉太子妃。
薛陵婼瞳孔一缩,太子妃如果知道自己对娇容眼熟,虽然时间久远,但她肯定也会怕自己想起到底在哪里见过娇容,自己是一个定时炸弹,所以她一定先下手为强,让自己永远也想不起来。
如此,方法只有一个。
薛陵婼气冲冲看向齐晗,眼中几乎要窜出了火:“你的意思是说,上元那日在太液池是太子妃要杀我。”
是了,没有人比太子妃更符合害她之人的条件,大胆到在宫中随意杀人却不能在蓬莱宫动手。
想到这里,薛陵婼心中又浮现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难道殷四娘……”
齐晗伸出手指在嘴间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又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薛陵婼深吸一口气,紧紧皱住眉头,慢慢闭上眼睛,压抑心中的不平:“她怎么敢——这怎么可能,她怎么说也是未来的国母。”
还没说完,她随即又想到,对于那些位高权重之人,自己这种小角色的人不过是蝼蚁,难道有人会因为踩死一只蚂蚁而难过,根本不可能。
这就是现在的世道,贵人眼中,以万物为刍狗。
“所以!”薛陵婼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声音细若蚊蝇:“那汪家倒台?”
齐晗挑挑眉毛,言简意赅:“没错,是我!”
薛陵婼捂住胸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些什么,忽然,她又想起一个可能,有些不好意思的试探问道:“你是不是因为我才要报复太子妃?”
齐晗微愣,继而忍不住笑起来,露出一个你怎么能这么自恋的表情,在看到对方柳眉倒竖的时候连忙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解释。
“你想多了,我开始搜集汪家罪证的时候还不认识你呢。”说着,他又止不住笑开。
虽说开始搜集汪家的时候确实还不认识她,不过把此事捅出来却是她在被太子妃算计后,他要在把自己的身世之谜扒开之前为他的小娘子扫除危险。
薛陵婼撅起嘴看他一眼,觉得这个理由到是可信的很,没有再追问下去。
“再说了。”齐晗突然严肃起来:“若不是汪家一倒台,我也不会这么快的决定把多年心病给过□□。”
薛陵婼不解。
齐晗清了清嗓子,神情慢慢变得凶狠:“你觉得汪家倒了台,太子夫妇势力大减,那个时候,朝堂上谁最得利?”
薛陵婼沉默,看向齐晗,虽然她不想说出来,但毫无疑问,那个人就是齐晗,原本朝堂上为齐晗拟定封号封地等的分为两派,其中一派主张的是他现在所拥有的蒲州,另一派是太子一派,主张江南。
虽然江南也不错,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蒲州更好,这个地方与长安毗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