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又说了会儿蜀中的风物,杜丽娘抱着琵琶到了,行了礼。大娘道:“就唱那首声动京师的《江山美人》,如何?”
“回公主,这歌要唱起来,须得二十多名男子一起唱和,听起来才成声势,若是奴家一人清唱,则完全失了韵味。”
大娘看了我,笑道:“原来须得这大阵势。那算了,改日有机会再听吧。你就换首唱得来的。”
杜丽娘道:“那奴家唱首《临江》?”
我点点头。
杜丽娘福了福,开口唱道:
“临江雪皑皑,天高长阔地狭矮,过客发披白。想念半刻回眸,只抛不下心上,放不开事外。
“临江雪皑皑,天高长阔地窄矮,客从长安来。忘却一抹愁肠,只下不了眉梢,扔不掉风采。
“临江雪皑皑,天高长阔地短矮,归客叹无奈。原来几番相思,只堪不破过往,提不起慷慨。”
杜丽娘声音圆润清逸,一首《临江》唱下来,只觉回味无穷。
大娘抚掌笑道:“果然一曲千金,余音绕梁。妙极妙极!”
杜丽娘向大娘一躬,退下了。
大娘看着我似笑非笑,道“从前倒不知道你会写这样的曲辞。”
我面上过不去,少不得推道:“你怎知不是别人写的?”
大娘环顾一眼,侍候的仆从都下去了,她方道:“你如今这阵势闹得太大了,每次召歌伎歌舞,声闻内外。我听说那首《江山美人》,极言为美人舍江山,你这么做,不是存心气跟父亲母亲置气么?”
我无言。她今天过来,原来是从皇后那儿领了公务来的。
“十二郎,上已经认定王妃腹中并非你的骨肉,已经不能相容。你这样自污声名,难道想要以此使朝野失望么?”
我无言以对。
“是你的孩子么?”
我不答。
“我来之前,有人对我说,‘安王个性刚烈,不喜欢听逆言,一旦生起气来,没有人能够劝得住,只有公主的话才听得进去。’从小相扶长大的,只有我和你罢了。为什么连我也要隐瞒呢?”
我无言,缓缓而叹,说:“王妃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
大娘愕然,道:“你不是风流长情的人,究竟是因为什么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我苦笑道:“我也不知。”
“十二郎,你不是这样的人……你这几年,过得不开心么?”
我长叹,“总之是过去的事了,别提了。”
“那这天下,你打算怎么办?这样的重任,是你能随着自己的性子,说丢就丢的么?……你从不是这样的人,你怎么能是这样的人?”
“如今我该是怎样的人,我也不知道了。只是天天在锅里煎熬一样,大娘,我……”
“你这样犹疑,是会遭致祸患的呀!我的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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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奚白
“大王说,‘王妃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罢了’”
一下子,我如同遭了一记闷棍,整个人都昏沉了。若不是我今天我起疑派人偷听,竟不知李济对我的戒怀,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你下去吧……今天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是,小人明白。”
迟了,迟了!从我知道有身开始,就该料到有这一天。李济回京的时候,就该跟他说,如今疑虑已经滋长,说什么都是徒劳。孩子,我养你到六个月,你竟这样福薄吗?!
往事一幕幕轮番想起,混乱不已。
“往事我已经不想了,元奚白,你怎能如此待我!”
是啊,如果那个时候能服个软,也许就没有今天种种猜忌。
如果那天别那么冲动,一切都不会发生。
为什么会这样?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要嫁给安王的。我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想嫁给安王的。为什么我终究嫁给了他。为什么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我做错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