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无言。
冬十一月,特厥个朗失利和乃美打得不可开交,个朗失利败了一仗,王庭又被乃美夺回。个朗失利于是兵锋东进,攻打外韦。外韦派了使者求救,奈何使者刚刚抵京,就传来外韦国灭的消息,外韦的王室被屠尽。初九,使者在紫宸殿前哭了一通。
天子下诏廷议。在朝的大将中,以平定吴国之乱的李飞雀,郑师立两位将军为首,以为江南刚平,国用不足,不赞成出兵攻打特厥。天子默然,诏各边地的总管、都督回来开御前军事会议。
敕令刚下的第二天,又传来消息,乃美攻个朗失利,乃美撑不住,向漠林请援。上连说了三个好。未几,几个总管、都督入朝,说了边上的情况,都是直接商量军事布战。
我递了几次表疏,只望皇帝也让我上战场,却总石沉大海,没办法,我再次求见。
去含章殿觐见时。上正在弹琵琶,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说:“臣想从军击特厥。”
上没有停下,随口问:“什么?”
我说:“臣想从军击特厥。”
上停了下来,问:“你再说一遍。”
我说:“臣想从军击特厥。”
“安王,你今日石散的药劲是不是还没过?”
“臣近来并无服用石散。”
“哼。”上将琵琶往案上一置,“那你今日发的什么疯。”
“此事,从臣在兵部任事时已经在心中筹谋了。”
“是么?”
“上使臣在兵部,不也为臣通晓军事么?”
“哼,你就想到沙场上了?”
我再拜:“自古昏君,不知稼穑之艰,不知行兵之难。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知。臣愿从军自励。如若不能还,就是上天谴责臣的不孝了。”
“胡言!”缓了缓,上道:“君子不立危墙,贵枢不涉险川。你既自知任重,岂可轻以身许兵?”
“生于太平,长于富贵,若不锲刻砥砺,何来大器之象?这件事,臣已经筹谋良久,并非一时意气。”
上忽然勃怒,冷笑道:“你筹谋良久,做的好打算!” 拂袖而去。
我的父亲世祖明皇帝,未及看见我出世就晏驾了,我没见过他;我的母亲昭明皇后,虽抚养我到三岁,奈何我其时委实太小,只记得她临行前的谆谆教诲,她的相貌,也也记不清了。每逢遇见侍奉过他们的老臣,我都忍不住想探听他们的事情。我的父亲母亲,我每每只能在宗庙中看见他们的画像时,才能依稀相见他们的音容笑貌;只能在史书和别人的寥寥数语中揣测他们的生平故事。
可是从含章殿回来的晚上,我梦见了他们。
他们在贞观殿中对弈,闲说前朝后宫的琐事。
依稀就说起大嫂身怀六甲。父亲说:“咱们的这个长孙出生时红光罩满了东宫,将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母亲笑着下了一个子,似乎就把父亲的子压死了,说:“这有什么,我给你生的小儿子,红光不也萦绕了一整天都没有散开么?”
她笑着笑着,看见了我,就招手:“我儿,过来。”
我走过去。她用雪白柔软的丝巾给我擦汗,柔声道:“最近天凉了,千万多穿一件衣服。”
我脆声应了,她又把我抱在膝头,道:“来,娘抱抱,最近长了没有?”说着就开始笑,笑得很开怀,咯咯地响。
我在她的笑声中醒来,耳边仍然回荡着她咯咯的笑声。房内漆黑一团罩下来,只有微弱的炭火星点的光,耳边是我的王妃安稳匀称的呼吸。
思念在这一刻潮水般向我涌来。我无力挣扎,任寂寞和聊赖将我淹没。
我披衣而起,合上门,坐在廊前的阑干上,脑中一片空白。
外面很冷,一会儿,身子渐渐开始僵硬。我略理了理,正要回去,听得门响,王妃自着了大风氅,将我的也为我系上。
我以为她必是一番道理说开,她却也在我旁边的阑干坐下,并不说话。
静坐了会儿,我鬼使神差般问她:“你今年几岁了?”
“什么?”
“你几岁了?”
“不是刚小一岁么?明年春来就满十八了。”
可不是么,我不过也虚虚占了个十九岁。
多好的年纪啊。
我说:“你闲时都喜欢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