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个朗失利的分队?!
我大骇。登到高处,见西边迤逦一条火线往此处行进,方才放了心。清点将兵,不见了冯勃,想是远追个朗失利去了。不一时,果然李飞雀领着后军亲兵赶到,见了我,大叹:“幸得安王无失!”
我笑道:“万军之中,没有安王,只有副元帅。今天幸不辱使命!”
天明时冯勃方领着五百先锋回军,原来竟放马追出三四十里。除了没抓到个朗失利,这一仗我们算是大胜。
第19章 回哪里去
元奚白
开文十九年十二月二十日,特厥个朗失利率三千骑来奔。闰十二月七日,特厥南郁郁部率众来降。闰十二月十七日,诏朝中高学美文之士为建光以来在对特厥战中殒身的勇士义夫整理名册立碑文,纪墓志。
长安城在胜利的曙光和皑皑瑞雪中迎来了除夕。当天的祛傩很是热闹,皇后虽然寝疾,也和天子一起在紫宸殿接受朝贺、准备元旦。
普天同庆,长乐吉祥。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一个人过年。元旦我和贵妇们相约进宫陪陪皇后,回来的时候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忽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寂寥。
快三个月了。
我难以抑制地想找个人说说话。
旧人中,只有王攸,我的陪嫁泉茗。可是现在也不能同他说话了。
仿佛知道我想什么一样,正月初九日一大早,皇后忽然派了宫人带着五个甲士过来请“泉茗”进宫。当天午后,甲士又押着泉茗回来了,同来的还有许久不见的元默。
“两位王公子在安王府下借阅宝卷,皇后说,‘还请王妃顾看一下,不日便要查验两公子的功课’。”
内侍宦官尖着嗓子,对着我,俯首看着地板说。
我恭领了命,回头看他们两兄弟的脸色,都很难看。只有在暖阁中设座,屏退了人,方勉强笑道:“上次我们三个这样对着而谈,我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元默叹了一声,神情颓废。
“皇后卧病许久,为你们王家计划,难免严厉了些。你们且放宽心。”
没有人接话。我们沉默许久,攸开始几上分晒干的红枣干,先放了两颗给我面前的食盘,再给元默,最后给自己,开口道:“事已至此,阿弟,你明天就南下,以后再也不要到长安来了。王氏那里,我回去。”
我十分错愕,看云攸时,云淡风轻。
元默痛苦道:“不行。”
攸笑道:“不然你还有什么法子么?”顿了顿,道:“就这样吧。我累了,你也累了,先睡一觉再说,好么?——奚白,西边的客房,借两间给我们。我一向在书阁的事务,你也要找个人来接手了。”
我心中疑惑,“皇后……”
他摇摇头,径自起身出去了。
我目送他出去,回过头,元默长跪着,将起未起,看着攸出去了,一下子再撑不住一样,颓然坐下。
三个人的盘子里,我和元默的都没动,只有攸的食盘里剩下两颗红枣籽。
我说:“皇后真要你们回去?”
他低头呆呆地看着盘子,哭出来:“总是我对不住我阿兄……小姊,你不知道,他才几岁啊,竟然已经有了白发……我今天才知道,他为我年少无知,吃了多少苦……我却一味逃在外面,还自以为潇洒,甚至嘲笑他……”
他抓着桌沿,手上额上青筋暴现,像是拼命忍住不哭,可饶是如此,依旧哭了半个时辰,才终于止住。我知道皇后扶持王氏一族的决心,但是未曾想过这样快。难道这半年以来,皇后当真病得这样重,不得不考虑这件事情了?
我将巾帕递给他,问:“你要怎么样?”
他擦了眼睛,长吸一口气道:“我断然不会再让我阿兄再遭受苦难了。我哥这些年都把一辈子的苦吃尽了,以后就由我来吧。”
我说:“你们兄弟为什么一定要把会王氏看得这样糟糕呢?你也知道你哥一向的志向,要是有机会,你哥一定会像日月那样子,使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光芒。”
他笑一声:“天下人物,就像太仓的米粒一样多,怎么会有不被埋没的人呢?此一也。出身外戚,为当政者所忌讳,朝野都宁愿埋没掉外戚,也不愿使国家承担倾覆的危险,此二也。第三,小姊,你虽然知道我们当年所受的苦,但是隆冬之际,顿失怙恃,饥寒交迫,朝不保夕,相依为命,这种种又岂是人人都能感同身受的?而现在却要我们为我们所仇恨的人谋划,与让我们踏着父母与人宴饮有什么区别?我还要劝你小心一些,今天我们兄弟的事情,就是你元氏明天的的命运。”
我默然良久,说:“你累了,难免烦躁。先休息几天吧。这事,唯有做久长之计,才不至将来遗恨。”
晚上我去见攸,说:“不论谁当政为主,抑制外戚的势力,是明智的做法。就算是阿兄你来参与大局谋划,也必然会采取这样的行为,是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