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丘回过头,摸着?缠绕在脖颈上的白布,泪水再次无声而落。苏赤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一行人无声前行,直到身?后的戎军渐渐从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地平线上。
苏赤华关注宛丘,苏含却关注着?苏赤华。他拉过苏赤华,在她耳边说道:“赤华,在距离新民城三十里处,有一片小树林,你待会就?从那儿走吧。”
苏赤华转头看向苏含,似是不明白为什么。苏含摸摸她的头,笑道:“过了新民,我就?是彻彻底底的反贼了,你若继续跟我在一起,不就?是反贼同党了么?回去吧,趁着?没?人知晓,回歧阳去,陪在母亲身?旁,这?样一来,就?算别人想拿我的事对付你们,也落不到口实?。”
苏赤华默然无语,只觉得胸口处像是积压了无数巨石般难受。她别过脸去,抬头望天,竟是理也不理三哥。苏含见状又是难过,又觉好笑,看着?苏赤华倔强而又充满孩子气的脸庞,忍不住嗤笑一声,忽然惊觉,这?个印象中还哭着?鼻子跟自己告状的臭小孩,不知不觉间已经长这?么大了呀。
“就?是矮了点。”苏含笑着?说道:“我十六岁的时候,可比你高?了一个头呢。”
“什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终于让苏赤华转眼看向了苏含。苏含摸着?她的头道:“我说,你这?家伙是不是挑食得厉害,十六岁了还这?么矮个儿,人也瘦小,别长不高?了,以后讨不到媳妇儿哈。”
苏赤华举手挥开苏含的手,满不服气道:“我马上就?十七了!”
苏含笑道:“哎哟,十七了呀,都十七了还不加油长个,可真要成?个矮子了。”
苏赤华气得伸手去抓苏含,苏含哈哈一笑,勒马一旁,让苏赤华扑了个空。苏赤华见抓不到苏含,又抬手摸摸自己的头顶,嘀咕道:“它不长就?是不长嘛,我每天都吃四五顿饭了,它就?是不长嘛!”
苏赤华气急败坏,苏含开怀大笑,他见苏赤华低头蹙眉,似是极在乎自己的身?高?,便又靠过去,说道:“每天吃四五顿饭?那行,只有长个子的人才这?么能吃,放心?,还能长呢。”
苏赤华展颜一笑,看向苏含道:“真的呀?”
苏含点头道:“真的。三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苏赤华听后嘿嘿傻笑,摇头道:“没?有,哈哈哈,三哥最好了。”
说话间,前方树林便已遥遥可见。苏含敛了笑,拍着?苏赤华的后背道:“去吧,保护好自己。”
苏赤华同样看到了那片树林,不禁低头叹息道:“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
苏含转头看向紧跟在自己身?旁的士卒,还有那一脸认真的副将,淡淡一笑,道:“我若退出,就?太对不起他们了。”夜黑风寒,不少士兵冻得磋手哈气,跺脚顿足,尽量让自己暖和一些。苏赤华缓缓望去,看见他们每个人都带了伤,或在脸上,或在手上,他们的手也都布满了老茧,和老茧也阻止不了的龟裂冻疮,许多人的手上还有骨折后的鼓包。
战友死了,鬼门?关也溜达过几回,这?些人的眼神不再有初上战场时的兴奋恐惧,也没?了斧钺相争时的凶狠毒辣,现在的他们,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哥哥大叔,在寒冷的夜里快步赶路,好回家吃婆娘煮的热饭热菜。
苏赤华泪眼婆娑——黑骑军,已经被父亲定为叛军,就?算苏含弃甲投降,等?待这?些士卒的也不知是何命运,但父亲既已建立贪狼军,想来就?没?打?算给黑骑军一个好结局。现在的他们,有苏含,就?还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理由和意义,若是没?有了苏含,他们又该怎么办呢?户籍上又会怎样注释他们呢?
苏赤华仰头望天,把眼泪锢在眼眶内,哽咽道:“三哥,无论怎样,你都是我三哥。”
苏含心?里苦啊酸啊,但落在脸上,却是一个明媚的笑啊。
“去吧。”
苏赤华不敢再看苏含,她反手握住宛丘,拉着?她脱离队伍,往树林奔去。
“你怎么哭了?”宛丘看看苏赤华,又看看逐渐远离的黑骑大军,不解道。
苏赤华右手曲肘,抹去脸上泪水,说道:“没?事,我们就?在这?儿等?你兄长,等?他来了,你就?可以走了。”
宛丘本来对苏赤华充满了恨,但此时见她如此模样,想起两人在万宁城和雁门?郡的种种过往,又心?疼道:“你,你别怕,等?下兄长来了,我不让他伤害你。”
苏赤华没?想到宛丘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原本压下去的泪水又瞬间决堤,控制好的情?绪又击鼓而上,打?得她的防线轰然崩塌。她再也忍不住,转身?抱着?宛丘嚎啕大哭,那哭声哀哀戚戚,惨烈无比,竟让宛丘也跟着?浸湿了眼眶。
哭过一阵,远方传来微弱的马蹄声,宛丘知道是兄长来了,她回头眺望,果见尹川带着?数千铁骑向此处而来。宛丘怕尹川看不到她,难得一次使出马术,站在马背上挥手高?喊:“尹川,我在这?儿——哥哥,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