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兄长来啦。”宛丘回头告诉苏赤华,却见身?旁空空荡荡,早已没?了苏赤华的身?影。
天空微微泛亮,遥远的东方开始酝酿新一日的朝阳,苏含等?人打?马来到新民城外,遥见城头兵举起弓箭,便大声喊道:“秦王驾临,速速开门?。”
行到城门?之下,大门?缓缓打?开,苏含退至一旁,让副将领兵先?入,自己最后入城。入城之后,不见平州军卒,不见官员百姓,就?连太尉门?生也不见踪影。
“王爷,不对劲啊。”副将骑马到苏含身?旁,在他耳边低语。
苏含无言,猛然回身?望向城头,但见城头之上,殷志杰抱拳施礼,而在城墙拐角的角楼上,慕容鸿手扶栏杆,银发飘飞,看着?他淡淡而笑。
苏含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他释然一笑,抱拳回礼,下令全军继续进发,离开昌黎。
回到歧阳需要多少时日?
快马加鞭,不过半月,全军疾行,也不过二十来日,可苏含却深深记得,他回到歧阳,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
十年,他从一个无知小孩长成?一个战场杀人的少年;十年,他从爱吃街边的红枣糕,变成?了爱吃就?着?风月的酒肉。十年,他从父亲赐送一些不喜爱的珍贵物品,变成?了父亲能够清楚记得他的生辰喜好。十年,他始终望着?那个身?影,高?傲、尊贵,厚实?如泰山,挺拔如劲松,可是无论他如何追赶,如何呼唤,那个身?影从来只会背对着?他。
“孩子,你要乖呀,你要懂事呀,你要让他喜欢你呀,他喜欢了你,才会喜欢你的母亲呀。”舅舅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边。四五岁的他,因为这?句话,把最喜欢的小陶人换成?了沉重?的木剑,也把最喜欢的陶响球换成?了毛笔。
他开始奋力习武,开始与?读书时的瞌睡抗衡,开始学着?对父亲送来的任何东西都表示欢喜,尽管这?些东西都是依照大哥的喜好买来的。不管怎样,在舅舅一遍又一遍的嘱咐下,在母亲深深期盼的目光中,在他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的历练中,他终于能够与?大哥一样,以舞勺之躯,持剑杀敌。
战场之上,当父亲看到浑身?浴血且面目坚定的他,那时候的目光,大概是父亲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将这?个孩子瞧在了眼里。
他开始记住了他。
他豪迈的笑声里,第一次有了这?个孩子的影子。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那个眼神和那个笑容是他的歧阳的话,那么歧阳,无论走多久,他都回不去了。
苏含挥鞭打?马,马儿哼哼嘶鸣。东方的天亮了,西边的天仍然黑暗,苏含无悲无喜,率领着?万千大军,回去那个早已回不去的歧阳。
第99章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歧阳变了,变得有些怯懦,有些慌张,有时候路边一?个东西跌倒,砰的一?声,都能吓得行人抬腿缩手,缩紧五官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百姓惶惶不安,商贾盘点资产,大臣们则静守在屋,除了朝议,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轰轰……轰轰轰……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惊得行人停足观望,百姓们瞧见来者的身影,都张大了嘴你瞧我我瞧你,有胆大的,竟跟着来者一?起去了。
来者共有三千五百人,人人穿甲戴盔,腰悬兵器。他们是防卫都城的近卫军,也是守护歧阳的最后一?道防线,直属晋帝。
在歧阳城里,人人都称近卫军是近贤军,近贤者,尽闲也。倒不是因为近卫军当真闲得没事干,而是他们既不用?去边境抵御外辱,也不用?出兵镇压叛乱,这些都有其他军队去做,他们做的,就是守住歧阳:歧阳在,他们在;歧阳亡,他们亡。可?歧阳是王都,除非被打得快灭国了,不然谁打得进?来?就连几月前?址玉军队一?路逼近王都,不也还是被黑骑军挡在了天水郡?因为如此,所以当然,近卫军看上去基本?没啥事干,在百姓眼里,他们也就成了忙时操练,闲时喝酒,没事拿剑削指甲的一?帮闲人。
拿着朝廷的俸禄,过着家中儿子的生?活,哎,好生?羡慕呀。
不过也因如此,一?旦他们出动,那就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不怕死的百姓跟着近卫军来到一?座大宅子前?。这座宅子说它大,那是真的大,左右望不到尽头,前?后更不知几深。大门朱红缀金,石狮雄武威严,大梁上灯笼高挂,拱卫着顶上牌匾:太尉府。
近卫军并没有闯入府邸,而是分派兵力,将太尉府的几个门和关键地点都守住了。百姓心下了然,急匆匆跑去燕王和秦王府,果不其然,两府的大门侧门加后门,都有近卫军把手。众人相?互一?看,估计宫里的庹贵嫔也已经?给制住了。
要说如日中天的宠臣和宠妃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说起来,真是多亏了他们的好儿子好外甥——秦王苏含。
数日前?,朝廷收到平州太守百里加急的信件,信中所写,秦王叛乱,已过平州,正向歧阳进?军。
此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