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老赵语气渐冷,说道:“你是说,你杀了自己的师父?为什么?”
昆布叹道:“因为他要杀我。”
老赵道:“为什么?”
昆布道:“不知道。”
老赵道:“那他为何养你,还教你一身武艺。”
昆布道:“不知道。”
有人大声呵斥道:“漏洞百出!他既然养你十六载,定然待你如亲儿,又怎会杀你?”
昆布长叹道:“我不知道。正因如此,我才会来找你们。”
老赵道:“为什么?”
昆布道:“实不相瞒,在下想查出自己的身世。自我有记忆来,便与师父在谷中生活,那时我约有几岁,具体多大,也不记得了,此前的记忆更是一概全无,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自己姓甚名谁,就连‘昆布’二字,都还是师父随口取的草药名。如今出得山谷,得了自由,见多了世上家族亲爱,便也想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我身上没有别的东西可作为线索,只有这枚令牌。近日又听说了谢家庄与上行门的恩怨,我就想自己是否与谢家庄有关。谢家庄被上行门屠杀已过十六年,而我在山谷中,正好生活了十六年。”
昆布说的情真意切,激动处更是眼泪含眶、语带颤抖,众人渐渐信了他。只有一人摇头道:“纵你说的天衣无缝,但还是有一处破绽。”
昆布抹去眼中泪水,道:“在下所言皆为实话,绝无欺骗。”
那人冷笑道:“最大的破绽,你杀不了你师父。你可知你师父是谁?”
昆布摇头。
那人继续道:“上行门虽是以红眼雄鹰为标志,但杀手们皆以带钩为界定杀手等级的标志,红眼雄鹰也是刻于代钩之上,只有一人敢有这红眼雄鹰令牌。那个人武功之高,非绝世高手不能杀他,更何况你这黄毛未退的小儿。他就是上行门的门主,欧阳烈!”
第16章
昆布不知道师父有多大的来头,也不知道他生前是善人还是恶棍,他已经恢复的记忆碎片里,只有和师父生活的点点滴滴,以及师父最后发了疯似的要杀他。
他摇了摇头,说道:“老实说,我并不清楚上行门究竟是多厉害的组织,我也不清楚师父的武功在世上是高是低,我只知道与他生活的十六年里,他为我通经洗髓,日日督促我习武练功,未有一日懈怠,我对他武功的了解,只怕比他想象的更深。况且他年老力衰,而我年轻力强,他时常疯魔,我却时刻清醒,再加上当时强烈的求生欲望,杀他也并非不可能。”
那人说道:“道理如此,但空口白话,要我们如何信你?”
昆布想了想,说道:“师父的尸体在山谷里,诸位若是不信,我可以带你们去。只是我当时逃得慌,未来得及将尸体掩埋,谷中偶有野兽出没,希望没被叼走吧。”
有人吐出一口唾沫,骂道:“他妈的废话连篇!”
昆布摇头道:“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其他能可自证清白的东西了,诸位要杀要剐,尽管来攻,但我也不是一心求死之人,反抗之中若不慎伤了各位,还请见谅。”
那人气急,提了刀就要上前,叫老赵的却挡在他身前,上下打量着昆布。那人怒道:“老赵,你干啥呢?”
老赵没有理会他,而是问昆布道:“这十六年,他是不是还给你喂药,让你泡药澡?”
昆布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老赵点了点头道:“这十六年里,只怕你过的也不甚舒心吧。”
昆布低头不语。
从前年幼,只觉得师父养大他就已是天大之恩,至于期间对他是好还是不好,他没有概念,只觉得或许人就是这么个活法吧。直到后面师父红了眼要杀他,他又在外经历了这些许,回忆往昔,才发现师父对他称不上好,连看他的眼神都是冰冷的。
老赵把一切看在眼里,说道:“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了。”
昆布抬头道:“我是谁?”
老赵道:“我并不说我知道你的身份,我只是知道,你对欧阳烈而言,是什么了。”
说着,他抽出一把匕首递给昆布,又拿了一个小罐子,对昆布说道:“给我点你的血,我去找顾神医,若你真的就是那个人,只怕还得带你去见他。”
昆布不明所以,倒是其他人听见顾神医三个字,似乎想起什么似的,都不闹腾了,反而以一种悲悯的目光看向昆布。昆布没有犹豫,在手腕上割了一刀口子,再用内力一催,血就哗啦啦流进了罐子里。
老赵盯着罐子里的血,说道:“够了。”
他封好罐子,又去看昆布的伤口,只见那么大的口子,已经开始结疤了。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见到此种奇迹,也还是忍不住惊叹。
“我去找顾神医,在我回来之前,你留在雁门郡哪里都别去,事关你的性命,请相信我。”老赵皱眉严肃道。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如是,老赵带着罐子马不停蹄地走了,其他人则留下来调查蒋老的死因,而昆布,他被今天的事弄的满脑浆糊,听老赵的语气,似乎自己还有性命之危。他不明所以,但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尽管可能与身世无关,但他并不想放弃。只是蒋老的死有些麻烦,他得想个法子让这事有个圆满的解决。
想着想着,已是月上梢头,他信步之下来到一座小山。此山少有人来,再加月夜,更显冷清孤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