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草践石,寻声来到一条小溪处,脱了鞋子坐在溪边。
赤脚入溪,溪水冰凉的触感瞬间自脚底攀升而上,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他睁开眼,看着倒映在溪水中的脸,月光悠悠,照得那脸阴晴不定,眼眸或明或暗。他取下缠绕额头的衣布,伤口已经好了,看不出一点受伤的痕迹。
他自嘲似的笑了笑,将布扔进溪中,溪水四溅,竟沾湿了置于溪边的一双绣花鞋。不过片刻,就听一个声音道:“你这人好没礼貌,见女子衣物在此,不知躲避,反而溅水调戏,大胆!”
昆布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不远处的石头后躲了一个人。想来是自己太过专注心事,放松了警惕,竟没发现周围有人。
那人身形被石头挡住,但从头型发饰来看,却是女子无疑。他道了声得罪,便转身离去。然而没等他走多远,便有一女子翩然落至身后。
“姑娘,你想怎样。”他道。
那女子道:“奇了怪了,明明是你偷看我在先,怎么这话的语气,倒像是我在为难你呢。”
昆布叹道:“姑娘,我确实不是有意。若有得罪之处,姑娘且说,该怎么办吧。”
女子道:“嘿,你这人。那行,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要让你脱光了待在溪水里,被我用石子溅水戏耍。”
“你。”昆布闻言惊得转过身,却见一面貌姣好,眼若明月的女子。女子面貌甚是眼熟,他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姑娘莫要过分了。”他有些不耐烦道。
“过分?”女子笑道:“你偷看我洗澡,就这么偷偷摸摸的走了,到底是谁过分?”
昆布道:“姑娘,你到底想怎样?”
女子看着他,道:“嗯,要怎样,我眼下也没想好,不如你留个信物给我,我日后想到了,便用此信物向你讨要。”
信物?
我身上哪儿来的信物?
昆布颇不耐烦,但他有没心思与旁人纠缠,于是就在怀里摸来摸去,还真摸出一只陶埙来。他盯着陶埙看了看,递给女子道:“在下昆布,日后姑娘若是有事,便拿它来找我吧。”
女子摇摇手上的埙,忽尔发笑道:“你这人,好没诚意,一只烂埙就想打发我?这埙随处可见,我怎知你会不会耍赖不认?”
昆布道:“埙,随处可见。可如此泼辣的姑娘,倒真是独一无二,世间独有。”
女子冷笑道:“别以为我会被你所骗,你连我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日后有事,如何帮我?我让人给你带信,难道就说,那位泼辣的姑娘?”
昆布闻言一笑,忙点头道:“是是是,是我的失误,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闻言愣了一会儿,随即认真回答道:“江蓠,我叫江蓠。”
昆布无意与她纠缠,施了个礼便赶紧离开了。这次女子也没有追上去,而是返回溪边,看着手上的埙发笑。
其实这名女子,便是苏赤华。
今夜无事,她便化作女装到这处白天发现的溪边沐浴玩耍,没想到正碰见昆布。而且看他那傻样子,似乎忘了自己曾在莫亚那与他见过一面。她颠了颠手中的陶埙,开心一笑,也转身回去了。
两日后,郡守派人传来消息,说是杀害蒋老的凶手已经找到。原是个杀人夺财的惯犯,那日进了蒋老屋子想偷些钱财,却没想被蒋老发现了,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下了死手。
苏赤华和慕容鸿都感慨国不安宁,盗匪猖獗,只有昆布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模样。
三日后,郡守府来报,说是曼东族有了动静,要三人立即前去军营商量对策。不料三人拉开院门,正好瞧见隔壁张婶。
张婶拉住苏赤华的手,气喘吁吁道:“你,穆姑娘,快……”
听到穆柔儿的名字,苏赤华有些紧张道:“穆姑娘怎么了?”
张婶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今早出来倒夜香,正好看到穆姑娘被她哥哥拉着走,她让我转告你们,若是某人心里有她,就赶紧去追,否则天高路远,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若是心里没有她,哎,就算了。”
苏赤华道了声谢,等张婶走后就背着双手,抬头望天,边走边说道:“哎哟,穆姑娘走了哦,咱连她住哪儿都不知道,以后可怎么找她哟,她烤肉还挺好吃的嘞,我还说找她学学……”
“你行了。”昆布打断苏赤华道:“慕容鸿走了。”
苏赤华转头一看,果然没瞧见慕容鸿了,忍不住咧嘴一笑,说道:“嘿,也还不傻嘛。”
昆布没好气道:“我看你挺傻的。”
“啥?”苏赤华道。
昆布没有理他,自顾自往前走了。
到了营地,苏赤华和昆布直奔主帐,此时众人正在商议御敌之策。
“防什么防,不如爽快点,领兵前去攻打平城。我就不信,他一个小小的城池,我还拿不下它。”
郡守道:“陈德莫要鲁莽。平城易守难攻,若在以前,我们耗得起,但现在不能冒这个险。若此时戎国攻打雁门郡,或是围住你,形成夹击之事,后果不堪设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