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楚席地而坐,仰头看她,“理由?”
应长乐垂眸俯视曲楚,静默良久后,直白讲,“我不想画。”
“我知道小长乐不想画。”曲楚耸肩,“可我为什么要帮你画?”
应长乐咬唇,一字一顿,认真答,“因为我喊你哥哥了。”
这逻辑严谨极了,你是当我哥哥的人,就该帮忙写作业,你答应过我的。
“妙啊。”被摆了一道的曲楚没有半分生气,而是戏谑道,“原来除了语文作文,竟还有我们大小姐不擅长的事情呢?”
应长乐眼神黯淡,断然否定道,“不是。”
曲楚追问,“那是?”
应长乐踏地,去桌上拿到自己的手机回来,找到分类是画作的相册递给曲楚,清冷解释说,“这些都是我画的。”
她抱膝蹲在地上,与曲楚平视。长裙逦迤,如花瓣儿般散开来。
照片里的水墨画写意,浓淡有致;素描写实,明暗虚实得当;油画重彩艳丽。
这种成熟的画技结合她现在的年龄,称得上句绝佳。
“但我不想再画了。”应长乐目不转睛的看着曲楚,倔强而坚定说,“我会画画,之前一直有雪,可不喜欢画,非常抗拒,我厌恶有人在夸我的时候跟我说,你跟你父亲一样有艺术天赋,我无法接受自己有半分和他相像,我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认为那是最深切的诅咒。”
“我很不喜欢,你说过的,我在你这里是可以不做我不喜欢的事情的。”
她捻着裙角在指腹间摩挲,带着三分哀求,“拜托你不要说话不算数。”
曲楚锋利的喉结滚了滚,正色答,“我家大小姐跟应行云不一样,你不喜欢就不做,我说话算数,玩得开心,这个作业我来处理。”
第三十一章 。
应家这辈起初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凑成好字,名字拆了个成语:谨言慎行。
后来应行云婚内出轨孕有应长乐。
应慎行是个很好的哥哥,因为不满爷爷对妹妹们的过分严苛,所以多年来努力上位,性格沉稳,锐利的像是把尖刀。
顾辞是应慎行除了两个妹妹外,唯一的例外。
应长乐和应谨言姐妹都非常依赖顾辞,虽然顾辞今年也不过二十岁,半年前刚跟应慎行领了证,
但某种意义上来讲,顾辞算是应长乐慰藉的避风港。
她第一次见到这个还不是嫂子的姐姐的时候,刚过完十一岁生日没几天,
那天应长乐刚拿到期末考试成绩单,因为漏写‘解’而没能得到满分,正握紧卷子,低着头沮丧和埋怨自己,司机老张去帮她开家长会了,不知道回来跟外公汇报过后,她将要得到怎么样的批评。
顾辞娃娃脸鹿眼,人畜无害,搂着个毛绒玩偶站在半米外观察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可以跟我玩一会儿吗?”
“��”她抬眸看了顾辞很长时间,缓缓点头。
应长乐第一次见到这样接近自己的大姐姐,紧接着从顾辞身上得到许多的宽慰。
人在安慰别人的时候最有用的不是言语鼓励“事情远没有那么糟糕”,而是告诉对方,你来看看我,我比你惨上万倍,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彼年十八岁的顾辞已经在美院读到大三,出过绘本,开始接设计类的活赚钱了,履历非常漂亮,她这次来是负责帮应长乐设计她的屋子的。
顾辞盘腿坐在应长乐对面,柔声细语的告诉她,“不过是漏写几个解而已,没什么的,人生不是只看一场考试的,还有很长的路。”
不等应长乐反问她,“你怎么保证?”
顾辞就坦然的把自己的故事和盘托出,“其实我是个孤儿,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那种,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是生活在孤儿院里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地方,叫清流。”
应长乐摇头,简直闻所未闻。
顾辞梨涡浅浅,笑着说,“清流在我国西北,是个县,我就出生在这个县下属的镇上,再往前数个十几二十年,镇子上是不会有人花闲钱领养女孩的,我在镇上长大,一年四季大风卷黄沙,老师有时候会带着我们去草原放牧,我就在放羊的时候用旧木板支着画画。”
那一天应长乐始终无法忘怀,顾辞迎面坐在阳光里,神色无比温柔,眼底澄明,“考来帝都后有很多人都夸我优秀,说小小年纪就已经考上央美,前程大好,老师推荐我出绘本的时候,主编说我的画里有风。但只有我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那些风是我见过的,融在骨血里的存在。”
她似是无奈的讲,“儿童福利院规定收养孤儿到十六岁,十六岁后只有没有行为能力的会转入社会福利院,这意味着十六岁是道门槛。我只能疯狂跳级,基础打得差,清流的教育水平也很一般,离能考上本科差十万八千里,高一发成绩单的时候,我觉得我完了。”
应长乐皱着眉头听下去,她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得不到足够的爱,却锦衣玉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