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只高贵天鹅给汪屿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以至于他没有立刻离开那家咖啡店,而是当场在自己那张舞会邀请卡上画了一束盛开的玫瑰。
他本想回到会场去找她,但已然找不到人影。
随后那束玫瑰出现在了他的手臂上。
有纹身本不是什么稀奇事,但他在师长和同学朋友们眼中向来是冷静理智的成熟形象,是不喝酒不抽烟的好好先生,所以手臂上突然多出一块这么大的纹身就很让人惊讶了。
虽然没到花臂的程度,但那些带刺的玫瑰相互缠绕着攀附在他的整条小臂上。并且这一束玫瑰将张扬和沉稳融合得恰到好处,他每次抱着书走在校园里或者在篮球场挥洒汗水的时候,总会吸引一些视线。
他不喜欢被人过多关注,妈妈也明确表示过很嫌弃他的那只手臂,所以久而久之他就习惯在人多的地方戴上冰袖或者长期穿长袖的衣服来挡住纹身。
迟慕森并不和他在同一所学校就读,但知道这整件事,当时还狠狠嘲笑了他一通,不过嘲笑归嘲笑,他还是很照顾小岛的,所以之后他也帮着汪屿去找了这只叫做Scarlett Yu的优雅天鹅。
想也知道,没有方向地找人就好比苍蝇乱撞或是大海捞针,所以汪屿自然丢失了她的音讯。
多年过去,汪屿早就把这件事深深掩埋起来,在重新遇见一头优雅长卷发的郁芃冉的时候并没有认出她,况且她还把耳后那个玫瑰文身洗掉了。
现在算算,离那次一面之缘好像已经过去了八年有余。
不知道应该说这是缘分还是孽缘,重逢居然有着这样的前因——他最恶心的一家子竟然会把她也牵连进那样的漩涡,想想都替她觉得惨。
不过还好,现在有些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她也和裴家再无牵扯,唯一难办的只有那位公子。
过去他还总说“一见钟情”是最烂俗的搭讪交友方式,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他先“一见钟情”的,这脸打得确实够响。
汪屿和妈妈去了健身房,完成当天的训练之后,他还去私教那里领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训练规划。
因为马上他又要回国去,肯定无法定期来这里健身,私教特地给他提前做好了计划表。汪屿很喜欢这样有规划的生活,接过计划表的时候连声道谢。
回到家,汪洋看他直接拿了衣服去洗澡,也没说什么,叹着气回了自己卧室。
她之前只希望小岛能离裴家的人越远越好,但现在看来,情况似乎并不在她的掌控范围内。
虽然郁芃冉确实已经和裴家没有明面上的牵扯,但这其中还涉及到尹听乔这号人物,她不得不防。
问题是小岛又回想起了过去学生时代和郁芃冉萍水相逢的事情,保不准这次回国就要立刻去见她,万一再和尹听乔产生不必要的摩擦甚至冲突,还不知道后果会如何……她实在是担心得很。
不仅仅是裴颂骅和裴耀宗会对她的小岛虎视眈眈,梁霜肯定也是,还有那位早就消失在大家的视线范围内的......
作为母亲和了解裴家过往的人,她确实很难不担心。
*
汪屿回国当天确实想去见郁芃冉,但考虑到舟车劳顿风尘仆仆,还是直接回去倒时差了,并没有立刻跟她联系。
他和杨扬的公寓都提前让钟点工进来做了大扫除,刚踏进家门的时候还能闻到淡淡的清香,顿时缓解了从机场回来这一路上的疲倦和轻微晕眩。
杨扬在这趟回国之前接受了大汪董的秘密任务,要时刻跟紧汪屿,有任何事情都务必及时反馈给她。
起初杨扬并不能理解这个任务。
毕竟上次回国的时候大汪董只说了要他时不时反馈一下汪屿的情况即可,这次怎么突然要求及时反馈了?出什么事了吗?
本着“作为打工人还是不要过多介入老板的私人事务”的想法,杨扬在老板让他先回去休息的时候立刻拎着自己的行李箱跑路,生怕跑迟一秒都会被逮回去提前复工。
汪屿难得做梦,梦里有个穿着长裙的女生背对着他。
他过去并不喜欢有梦的睡眠,因为总觉得掉入梦境的睡眠并没有好的质量。相比于夜长梦多,他更喜欢一觉沉沉睡到大天亮。
但这次他意外地喜欢这个梦。
汪屿发觉自己手里还端着装有小杯红酒的高脚杯,笑了笑,冲着她大步向前。在走到她身边的那瞬间,他刻意将目光停留在她耳后。
那朵玫瑰还在。
他满意了。
汪屿冲着她举起酒杯,自作主张地与她碰杯,轻声开口:“郁芃冉……不,Scarlett,好久不见。”
第20章 020
汪屿在几天之后找到了郁芃冉,大概是私心作祟,他约定的地方是一家咖啡店。
很好解释,之前他们两个在舞会那天晚上独处的空间就是学校里面一家还算安静的咖啡店,汪屿至今还记得那家店的卡布奇诺味道不错,拉花师傅还是他们学校的客座教授。
起初郁芃冉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约她出来见面,正好最近过年期间在家囤了些稿子,她就都带上了。
刚走出小区大门,她就听见身后传来汽车喇叭响。下意识回头,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车牌号之后,郁芃冉的脸色几乎立刻就拉下来。
尹听乔到底知不知道他很招摇?
从车子到车牌,甚至是他本人,张扬得好像每天都恨不得把“我是尹家大公子”这五个字打印出来贴脑门上让每个经过他的人都大声诵读十遍。
郁芃冉低调惯了,这会儿因为尹听乔莫名被卷进很多不必要的新闻,她只觉得烦。
见郁芃冉并没有上车的打算,尹听乔干脆下车,茫然地走到她面前:“冉冉要去哪里?我送你去呗。”
“尹先生不用了,我可以叫车。”
“我俩谁跟谁啊,之前还提醒过你不要跟我客气。我知道你现在丢失了和我过去的记忆,但我们之前的关系确实很好,这点我也向你证明过了。”
只是她现在并不想听尹听乔废话,急着去见汪屿,脸色不可避免地变得更差:“我今天有事,不方便和你在这里多说。”
尹听乔依然我行我素地将她拽上了车。
“地点?”
郁芃冉无奈了:“江岸。”
“咖啡馆?你是要去见编辑吗?”
“不是。”
她知道尹听乔和汪屿的关系并不怎么样,所以不打算跟他说明自己此番要去见的人就是汪屿,干脆选择沉默。
尹听乔这段时间总来找她,也清楚她的脾气——和过去差不多,一旦碰到自己不想谈论的话题就会全程保持沉默,饶是任何人都不能从她嘴里撬出半个字来——现在的郁芃冉虽然失去了一些记忆,但性格没变,还是那样。
所以尹听乔知道她不想说了,也没再继续追问,干脆也避开了这个话题。
想也知道,他毕竟不能真正把她绑在自己身边,她也是个正常人,需要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不是谁的金丝雀也不是谁的囚鸟。
然而。
尹听乔把郁芃冉送到江岸咖啡馆门口,远远看见坐在店里全神贯注盯着pad屏幕的汪屿,那瞬间的表情管理都失效了。
郁芃冉来见的人是汪屿?
不过好在尹听乔的情绪恢复能力强,几乎在顷刻间就恢复如初,脸上重新挂起笑容:“怎么跑来找裴家二公子?”
“私事。”
“又打算让这位门外汉帮你校对写好的稿子呢?”
已经解开安全带的郁芃冉愣了一瞬,脸色已经降至冰点:“我找他做什么好像与你无关。”
下一秒,原本已经打开的车锁被重新扣上。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男人之间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郁芃冉冷笑:“所以你的直觉是什么?”
“你没察觉裴皓威对你的感觉很特别吗?”
回答他的是她更明显的冷笑声,随后郁芃冉冷着脸下车。
大概是因为尹听乔的车实在太显眼,有的路人会随手拍下这辆常人或许只能在豪车测评里看见的限量款,再加上这人正好把车停在咖啡馆大门口,店里的工作人员急急忙忙跑出来敲车窗示意他把车挪挪。
汪屿自然注意到了店外的动向,在看见推门进来的郁芃冉的同时,视线也扫到了正透过玻璃冲他挥手打招呼的尹听乔。
狂得目中无人。
郁芃冉小跑到桌边,连声道歉:“汪先生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没事。”汪屿笑了笑,旋即起身替她拉开椅子。“你先坐,我去见见那位少爷。”
随后大步向外。
汪屿本就招人关注,这会儿一身休闲装出门,气场相比于平时弱了不少。高领黑毛衣本就显得人身形修长,再加上那头简单打理过的顺毛,远远看过去完全不像是掌管大企业的总经理,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大学生。
尹听乔在汪屿的手指敲上来之前落下车窗,冲着车外的人扬起个客气的笑:“我是不是应该谢谢小裴总近日来帮冉冉校对修改文稿?”
“尹总实在客气,我和郁小姐是朋友,平时相互帮助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知道尹总今天这么大阵仗是想做什么呢?”
“这就要问问小裴总了,最近裴氏刚刚复工,这么着急见冉冉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眼看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其中不少人还举着手机,汪屿丝毫不怵,反而扬起嘴角,双手插兜,垂眸看着依旧坐在车里的尹听乔。
“尹总,朋友私下见面也在您的管辖范围内吗?或许您对感情的定义有失偏颇。”
他是向来不在乎媒体的,更何况,现在国内的“新”派媒体已经得了裴氏的不少好处,但凡是涉及到他的新闻,基本上都不会写得太难看。倒是这位尹听乔,早前就花边新闻无数,现在再出现在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媒体想不关注都难。
再者,“裴家私生子”和“尹家大公子”相遇,汪屿自认为该做的礼数都做到了,反而是尹听乔全程没下车,无论谁看了都知道尴尬的其实是此刻坐在车里的人。
所以新闻很快就爬上了热度榜单。
没多久,尹听乔黑着脸驱车离开,只剩汪屿还站在原地含笑目送那辆张扬的跑车开远。
等到汪屿总算回到店内,郁芃冉的心终于落回原位。
“刚刚很危险,如果有人拍到你怎么办?你最近是媒体的重点关注对象,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汪屿笑开:“没事,行得正坐得直,在我这里他们肯定肯定拍不到想要的东西。”
“所以今天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郁芃冉确实不知道今天汪屿突然找她的目的。
她知道最近年后返工,裴氏应该很忙才对,毕竟那位喜欢闲着没事就往她公寓跑的公子哥这阵子也忙得脚不沾地,裴氏作为和尹氏差不多体量的公司,繁忙程度应该也可以想象得到。
“是这样的,我过年期间在英国陪我妈妈,然后找到了一些东西。虽然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但这确实能证明我们过去见过。”
汪屿不得不承认,从电话约她出来见面开始,他就一直在赌。
赌她会不会出来见他,赌她还记不记得过去和他有关的事情,赌她有没有忘记牛津的新生舞会。
她只是茫然。
汪屿拿出牛皮纸文件袋,从里面抽出那叠东西:他的牛津大学新生舞会邀请函、郁芃冉当初留在桌上的手抄《失乐园》、当年舞会的内景照片……陆陆续续,林林总总。
郁芃冉的注意力首先被那张手抄英文诗吸引,下意识拿起来,目光突然停住。
“这是我的字。”
“对。”汪屿笑了笑。“这就是你写的,当初我们两个在一间咖啡店里,你顺手拿了桌上的纸和笔,然后写了一段《失乐园》。但是因为当时你接到了电话,匆忙离开,没来得及带走这张纸。”
她却突然有些沮丧:“可是我都不记得了……只看得出这是我的字,我敢确定,下面还有我的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