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听乔，这是我家。”
言外之意很明显，希望这位大少爷能不要把这当自己家来去，平时喜欢蹲守在小区门口就罢了，现在居然还跟个屋子主人似地直接进门来，属实让她无语。
“我知道。”
郁芃冉毫不顾忌地翻了个白眼：“尹听乔。”
“挺好，你当年生我气的时候就是这么叫我名字的，这么久没听见，还莫名有些感动。”被点名的人总算停下了手里的活，转身背靠洗菜池，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人。“我不是听不懂你的话，你想用各种办法赶我走，就像当初你急着出国那样。”
郁芃冉皱眉：“虽然我已经不记得当初发生了什么，但是尹听乔你现在出现在我家就是逾矩越界，我可以报警。”
他反倒笑开，直接从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递到郁芃冉面前：“现在打电话叫人来把我带走吧，给你这个特权。”
她的脸色更差。
“冉冉，你不记得当初的事情没关系，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也可以跟你一件事一件事复盘。当初你家里人安排你出国读大学，他们给你设想了美好的未来，你还真傻乎乎信了，转头就来学校跟我提分手的事情。我说了无数次不要随便相信你家里人的屁话，你偏不信，执拗地认为我是在害你。”
“尹先生，我在国外的生活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差劲。读书也好工作也好，你不是我，没有经历过我的生活，烦请不要随便开口评价。”
“这又记得了？当初你把我一个人丢在篮球场上自己跑走，当初你刚去英国读书的时候出现精神问题的时候大半夜去打点滴的。郁芃冉，失忆是你的软肋没错，但是不要把失忆当做你逃避现实的挡箭牌好不好？”
“出去。”
“什么？”
“我让你出去，现在立刻马上离开我家。”
尹听乔清楚郁芃冉的脾气，毕竟过去那个偶尔暴躁起来的小狮子让他着迷了很多年，他可太明白了，在她生气的时候道歉反而有火上浇油的作用。
现在成熟的小狮子又在冲着他张牙舞爪，他也只能暂时退缩，等她气消了再重新回来诚恳认错。
郁芃冉等到他出去之后，抱着脑袋慢慢滑坐到地上。
外面开始下雨了。
不仅仅是因为下雨产生的应激性头疼，还有刚刚尹听乔和她说的那些。
失忆真的是她的挡箭牌吗？也不无道理。
因为这阵子她总是以“无法回忆起来”为由去找汪屿，希望他能和她分享一些过去在英国时的往事碎片，可他什么都没说，断言他们两个之间只在舞会上见过那一面，并且还隔着面具。
她不是不愿意相信汪屿的话，只是觉得可能与自己的真实记忆有所出入。
所以情况究竟是怎样的呢？只要她自己回想不起来，那就没人能告诉她。
她现在总是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上，并没有考虑到其他人的感受；她总希望别人能帮助她回想起过去的事情，但别人的记忆和她的记忆并不会完全一致。
郁芃冉等到头疼稍微缓解一些之后就回到了客厅，重新拿起pad继续写作。
明明天气已经转暖，她还是觉得冷，这几天在家待着都要盖毯子。
*
二十分钟后，尹听乔出现在了汪屿的办公室。
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了一张办公桌，就这么沉默地对视了半分钟。
尹听乔先打破沉默，语气还如往日那般满是戏谑与不屑：“小裴总不会以为我是来找你们裴家的麻烦的吧？登门拜访，小裴总就不想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
汪屿比他更淡定：“尹氏目前没有与裴氏直接相关的项目甚至规划，如果尹总是来谈合作的，我觉得这属于无稽之谈。再者，乔董近期接受媒体专访公开表示不会与裴氏展开合作。”
“就不能来找你谈谈冉冉的事情？”
汪屿微不可察地皱眉，依旧面无表情。
妈妈曾无数次教他要在或许会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人面前保持绝对的冷静，再来就是要做好表情管理，说白了就是要时刻摆着扑克脸，让别人看不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这么多年下来，大场面见过不少，所以汪屿已经能在外人面前很好地隐藏情绪，有时候连杨扬都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尹听乔跟他谈郁芃冉的事情？这其中和他有什么必然的关联吗？
“冉冉过去在英国读书生活的时候，和你真的有过交集？”
“没有。”
否认得过□□速和坦然，着实让尹听乔有些意料不到。
“所以你们只是在你这次回国之后才认识的？”
“不知道尹总的‘认识’指的是哪种程度的关系，如果您想表达的意思是成为朋友，那正如您所说。”
汪屿将手肘搭在扶手上，指尖自然交叠顶在下巴上，一副极其坦诚却也极其事不关己的样子。
“尹总，现在是我有点想不明白了。作为尹氏的掌舵人，最近是旺季，您不去工作跑来这里和竞争对手谈与工作毫无关联的事情；作为郁小姐的朋友，您来问我过去和郁小姐的关系。不管是哪种身份，您难道不觉得您今天来这里都是不正确的举动吗？”
尹听乔不置可否，脸上依然挂着笑。
汪屿不是看不出来他的笑意从来不达眼底，也没说什么，径直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电动窗帘随后缓缓拉开。
外面黑云压城，雨丝猖狂地砸在玻璃上，因为楼层高，上层空气已然弥漫成雾，从这里往外看，仿佛身处云端。
尹听乔也起身走到汪屿身边，和他一样双手插兜俯瞰城市雨景，有些好笑地盯着围在尹氏大门口的媒体：“天气不好还这么勤恳工作，我自愧不如。”
汪屿淡然：“尹总真要心里有愧的话，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这回尹听乔是真笑了：“裴皓威，你真的让人看不懂。”
“我的荣幸。”
第22章 022
汪屿看这阵子没碰见过郁芃冉就以为她不再纠结于牛津舞会那件事，自己也跟着稍微放下心来。
不是不希望她找回全部的记忆，只是希望她的全新记忆不建立在谎言之上。
这几天和妈妈沟通的时候他也分享了自己的苦恼，好在妈妈理解他的想法，没说太多，只是希望他能遵从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去做。
其实汪洋不可能不担心儿子的状态，只是最近听杨扬的反馈说汪屿这阵子总是莫名其妙地走神，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过年期间汪屿在家的一些反常情况，随后就想起了郁芃冉。
就算她再不愿意儿子和裴家的人有过多接触，但的的确确发生过的事情她也无法单方面否认，所以只能从长辈的角度安慰鼓励汪屿。
“你现在是成年人了，妈妈当然无法左右你的行为和想法，但是你要始终记住，妈妈最希望你开心快乐。不要因为这些事情闷闷不乐，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和妈妈联系。”
汪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其实他现在还是懵的，对于现阶段的事情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所以干脆暂时放下。
*
几天之后，汪屿接到了裴家打来的电话。
这次的事情不是什么简单的小事，而是裴耀宗因为肺癌住院去了，于情于理，裴家的晚辈们都应该到场去看看，所以管家立刻联系了汪屿。
汪屿在这方面还是做得很好的，在接到管家的电话之后就让杨扬帮他检查了近期的工作日程，找到空档之后迅速安排了去医院的行程，然后计划着到时候要买什么东西去看望老人家。
不管怎样，生病事大，就算之前汪屿再不愿搭理裴家的人，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的。良好的教养使然，他甚至还在想要不要调整之后的工作安排以早点去医院看看情况。
杨扬按照老板的要求做好了准备工作之后，正好收到裴家发来的消息，直接带着pad去找老板。
“Watson，裴家发来了这次去医院的安排。他们说最近不少人都硕要去探望老爷子，按照医院的管理规定和裴耀宗自己的意愿，每天只接待三个人，我们排在下周二，正好是有空档的那天。”
“在作秀这块，裴家还是拿捏得不错。”
杨扬点了点头：“确实。”
汪屿让小助理先去忙自己的事情，看他半天还站在原地没离开，猜到他还有话要说但还处于纠结于要不要说的阶段，干脆暂时停了自己手上的工作，抬头看向小助理。
“就是......”杨扬确实在纠结。“裴家这次不仅仅给了时间安排，还给了每天的固定探访人员名单，和我们同一天去探访裴耀宗的人是郁芃冉。”
果不其然，汪屿愣了一瞬间。
杨扬自然不会错过老板脸上已经冻住的表情，不安地挠挠头：“就......您到时候是直接从公司过去还是先去接郁小姐呢？”
“郁芃冉是自己想去的还是裴家让她去的？”
“应该是裴家让她去的，因为这段时间据说郁小姐没出过家门，几乎都忙着在家里写稿子，尹听乔会时不时跑去小区门口等着。说是郁小姐这阵子新书上架了，成绩还不错，几乎每天都有不轻的写稿任务。”
“那天只有我和郁芃冉？没有提到尹听乔？”
杨扬重新翻了一遍名单：“很奇怪的是，名单里面从头到尾都没有尹家人的名字，不知道是裴家拒绝他们探望还是尹家本来就没打算去看看。”
汪屿微微点头。
其实他担心的并不是尹家有没有人去探望裴耀宗，而是到时候尹听乔执意跟在郁芃冉身边，不仅会让裴耀宗不爽，还会让郁芃冉处在尴尬的境地。
“Watson，那到时候是我们带郁小姐过去还是让她自己过去？”
“再等等吧，现在不着急这个。”
“好的。”
杨扬迅速退出办公室，拍拍胸口，莫名舒了口气。
刚刚头儿提到的潜在隐患又不得不注意，毕竟头儿和尹听乔的关系从明面上来看还算正常，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在去医院的路上再次碰见，那或许就不是头儿一个人能左右的事情了，一旦裴家参与进来，估计头儿又要被波及。
那次尹听乔从裴氏出去之后就立刻被停车场门口的记者围住了，他倒是坦然，面对记者的提问丝毫不慌不乱，甚至还帮全程没出现的汪屿拉了些好感。外面的新闻也随后发布，汪屿不可避免地再次成为话题中心。
如果到时候尹听乔又出现在医院的话，或许还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纷争。现在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还好，要是那时他真的同郁芃冉一起去，那就是真的解释不清了。
有点头疼。
*
去医院那天，汪屿还是先去了郁芃冉家小区门口等着。
没见到尹听乔，汪屿还觉得有点意外。
郁芃冉也是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看见汪屿，刚出门就看见汪屿的车还觉得有点尴尬，在车外和他打过招呼之后迅速上车。
汪屿还在处理上午没完成的工作，只在她上车的时候冲她点点头，顺手从后面拿了个抱枕递给她，随后继续忙自己的工作。
郁芃冉还有几天就截稿，现在也忙着在pad上敲字，他递过来的抱枕正好可以抬高她的pad以免全程垂着脑袋，小声道谢之后接着忙活。
这样一来，整辆车里最明显的只有后排两个人敲键盘的声音。
坐在驾驶座的杨扬时不时就通过后视镜看一眼后面的人，实在是不可避免地心慌。
这俩人怎么都不说话啊！是不是真的闹崩了？
不至于啊，如果真的闹崩了的话，头儿为什么不在下班之后直接顺路去省一附院看望裴耀宗，而是先绕路来了这里？
车子总算停在了医院的地下车库。
汪屿松了口气，先行下车，绕到郁芃冉那边给她拉开车门。杨扬自觉担当起了工具人的角色，拎起他们两个的礼物，跟在自家老板身后走进电梯。
电梯里，察觉来自身边的视线，汪屿始终不敢往右边看，全程死死盯着眼前紧闭的门，心里不可避免地再次慌张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