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总觉得不对劲。”
汪屿点点头:“确实有点。”
不仅仅是人流量问题,这里不对劲的地方真的太多了,甚至让他一下子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
郁芃冉捏着药方从办公室退出来,同汪屿和杨扬一块去了取药处。
汪屿趁她不注意,掏出手机拍了郁芃冉手里那张药方还有药剂师之后递过来的药盒子,杨扬也悄悄拍了这位药剂师的工作牌以及后面一面墙那么大的药柜。
郁芃冉有个小习惯,任何新东西拿到手上的时候,她都必须第一时间拆开以确认东西是否完好无损。
这次看到药盒里那几板蓝色小胶囊时,她的开心很明显。
没多久后,正在实验室里忙活的闻衍收到了来自老朋友消息:
先是几张图,然后是一句“拜托了兄弟,有空请你吃饭”。
图拍得还不错,至少病历上的字和药盒上的对应药品名都拍清楚了。
闻衍看一眼就知道小岛想干什么,无奈地摘下护目镜,拿着手机出门,准备去实验室那栋楼找认识的人。
汪屿知道闻衍靠谱,把图发给他之后就收起手机带着郁芃冉去吃饭了。
晚餐是普通的家常炒菜,味道不错,这家店位置很好,从窗边可以看到城市夜景,还有不远处那条被岸边丝带般路灯点缀的护城河。
汪屿在吃饭的时候收到了闻衍的回复。
【你这个是从哪里拍的照片?我找了个认识的博导,说是没见过这种药物,联系了头部几家制药厂,都说没有推出过这款药】
【成分带毒,难控制用量,肯定是不能随便开到的】
【我去找了医学院的教授,说是病历没问题,诊断流程很正常,所以只有开的药有问题,从诊断到开药到拿药,中间是不是经过了什么人?】
汪屿眉头紧蹙。
在他正回想今天在诊所里的整个流程究竟有哪里不对劲的时候,闻衍又发了新的消息过来。
【同事要我问你能不能直接拿过来给他们做检测,一般情况下,市面上是不允许含有这种成分的药物随意流通的】
汪屿迅速打字回复。
【我尽量】
那边回了个“好”字。
郁芃冉不爱吃胶囊,嫌那层外壳难下咽,每次都是倒出胶囊里面的东西单独吃,这次也不例外。
蓝色的胶囊壳被她随手放在桌上。
汪屿原本想等服务生上菜的时候借接餐盘为由迅速把那个胶囊壳拿到手,然而等了好一阵都没看到端着菜品的服务生靠近他们这桌,只能重新想办法。
杨扬清楚老板目前的顾虑,看他视线时不时就停留在郁芃冉手边的胶囊壳上,大概知晓了老板的意图,暗暗清了清嗓子,笑着看向郁芃冉。
“郁小姐,您刚刚说在家找到了这家餐厅的不少餐牌,所以您过去经常来这家餐厅吃饭吗?”
郁芃冉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开。
“应该是吧,我那次在家翻箱倒柜找邀请函的时候顺便翻出来的,还被我好好收纳起来了。这家餐厅的餐牌都挺有意思的,根据我的观察,好像每个季度都会换新一批,上面会写不同的诗句,还有小插画,我很喜欢。”
在她笑着和杨扬有来有回唠家常的时候,汪屿以极快的速度拿走了她手边的胶囊壳。
同时,桌下有只手递过来一个小小的密封袋。
郁芃冉直到米饭上桌的时候才发现手边的胶囊壳不见了,下意识往地上看,满脸茫然:“我记得我刚刚就放桌上的,怎么突然没了?”
汪屿装不知情:“在找什么?”
“就是那个胶囊的外壳,我应该包好了丢垃圾桶的,要是这个东西掉地上被调皮的小朋友或者猫猫狗狗吃了,那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你不是已经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了吗,应该没事,胶囊那么小,应该不会有小朋友捡着吃。”
郁芃冉挠挠头:“但愿吧。”
第24章 024
汪屿不放心把这个小胶囊快递给闻衍,打算在最近找时间直接去闻衍那边找他。
在检测出这个胶囊的具体成分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要不要让郁芃冉先暂停吃药,想了半天都没想出合适的借口,还是只能忍住了。
那天裴耀宗出院,阵仗也不小,汪屿和郁芃冉都抽空去了医院。
彼时老人家正在接受当日最后的检查,但整个人的气色还是比之前那段时间好了很多。
郁芃冉自觉站在最边上,默默看着不远处的裴耀宗。汪屿全程都站在她身边,时而看看裴耀宗时而看看她,心里依旧五味杂陈。
在来医院的路上,他装作无意地问她最近有没有吃药,她说原本是正常服用,但因为最近例假还是停了。
那瞬间他暗暗松了口气。
裴耀宗结束检查,管家忙着带人收拾病房里的东西,整个病房里站着不少人。
郑娇娇径直发脾气:“都挤在病房里干什么?你们没有别的事情做吗?”
众人作鸟兽散。
汪屿原本想跟郁芃冉一块出去,没想到突然被裴耀宗叫住。
“小威啊。”
他还是重新回到了病床边。
郁芃冉眨巴眨巴眼睛,没上前,只是停在了原地,远远看着他的背影。
“小威啊,上次跟你说的那些话,爷爷知道不合适,所以现在跟你诚恳地道个歉。”
“不用。”
他哪受得起。
“现在娇娇也在这里,不如这样,我就擅自做主一回,把郑家的小公主托付给你。娇娇之前也说了喜欢你,咱们裴家和郑家门当户对,结成一门亲事也不错,到时候你结婚了,我就能放心地把裴家的家业交给你。”
说这话的同时,裴耀宗还拉过了汪屿和郑娇娇的手,把他们的手交叠在一起。
全场寂静。
连站在门口等着的杨扬都愣了,下意识看了眼还在病床边的老板,心里暗暗大呼不好。
这什么跟什么啊?瞎点鸳鸯谱也不能这么瞎吧?
郑娇娇当初靠她爸爸出门走后门进裴氏的事情还没个后文,上了几天班就开始迟到早退,这段时间还违规使用了年假,Watson和人资还没找她算账呢,裴耀宗在这插什么手?
之前扯什么嫡庶之争就罢了,现在还搁这儿乱安排姻缘?真当自己是封建社会一家之长了?
这人疯了吗?
在杨扬已经想不到要用什么形容词来准确表达自己的心情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同样站在这边的郁芃冉,注意到她也面若冰霜,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乖巧地靠墙站好,视线再次投向自家老板。
汪屿在裴耀宗拉着他的手的时候就开始犯恶心了,听到那番话之后更是差点当场翻脸。
考虑到眼前这人还是个病人,他还是没出声,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手,压根没碰到郑娇娇。
裴耀宗也不恼,径直看向郑娇娇,眼里满是长辈的慈爱:“娇娇啊,你觉得小威怎么样?”
她笑着垂下脑袋,脸上泛起微红:“我觉得挺好的。”
杨扬总算听不下去,大步走到老板身边打算找个借口解救他,却不料在他刚走到老板身后的时候听见汪屿发话。
“我知道您把裴家的家业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也清楚您并不愿意将整个公司的管理权完全交由您眼中的庶子甚至外人。您急着点鸳鸯谱让裴家和郑家亲上加亲,这样一来不仅能壮大裴家的势力,还能凭借看似门当户对的婚姻赢取好口碑。”
气氛顿时凝固。
汪屿说话时很是冷静,语气稀疏平常,不疾不徐,仿佛在说一件重要性等同于“今天晚上吃点什么好”的事情。
“我之前就跟裴家明确说过,我只是被裴颂骅威胁回国临时接管裴氏的局外人,我不属于裴家,自然也不会将裴家上上下下心心念念的家业吞进自己肚子里,我对裴氏并不感兴趣。您在嫡庶问题上已经表明了您对我和我妈妈的态度,那么现在我也对整个裴家表明我的态度。”
他单手插兜,眼里满是漠然。
“我不受命于任何人,也不会成为裴家的傀儡。如果您觉得我不适合掌管裴氏或者外人不应当成为裴家家族企业的高层,我欢迎您随时弹劾我,我可以立刻辞职走人。至于我的婚姻,您无权干涉。”
杨扬暗自松了口气。
这才是头儿正确的打开方式嘛,刚刚那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头儿压根就不是Watson本人。
“检查既然已经结束,那我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我就不在这里久留了,裴老先生再见。”
说完转身就走。
甚至从头到尾没出现过一句“爷爷”,都是充满距离感的“老先生”。
杨扬从来都只关注老板一个人,看他走了,立刻跟着老板往外。郁芃冉懒得在这里多待,就也跟着出去了。
只留下裴耀宗和郑娇娇在病房里独自尴尬。
*
有了这阵子同行来回医院,汪屿和郁芃冉的关系似乎稍有破冰,但他依然回避她问起的关于过去在英国的那些事情。
郁芃冉始终觉得过去应该是发生过什么,但因为自己现在还未恢复记忆,这些话都不敢断言,还是忍住了,不再向他提起,而是自己默默在家翻找那些承载了过去的记忆的照片影像。
可不知为何,关于她和牛津大学的记录,好像只有那张舞会邀请函和学术交流晚宴邀请函,再无其他。
是证明她和汪屿之间的关系确实只有那一面之缘吗?
每每试图自己回想,郁芃冉都会不可避免地剧烈头痛,往复几次之后,她终于向自己的大脑屈服了,不再费力去回想,而是安于现状,顺其自然。
那天尹听乔来找她,专程郑重道歉,顺便带了些吃的过来帮她填冰箱。
郁芃冉知道自己过去确实和他是男女朋友关系,但现在始终不愿与他走得太近——似乎全是下意识的感觉。在他把纸袋放进厨房之后,她就想下逐客令了。
她不记得他们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也不清楚自己此刻为什么抗拒他的接近。
教养使然,她还是没把难听的话说出口。
“裴耀宗最近找你了?”
她没想瞒他:“老先生这阵子身体不好,我怎么也该去看看的。不过老先生的人缘很好,我还得排队摇号才能同他见上一面。”
“他跟你说了什么?”
“唠唠家常而已。”
郁芃冉在心里叹了口气。
裴耀宗当时在病榻前说的那些话原本在她心里占不了多少位置,但那天从医院回来,每回想一次,她都觉得恶心一分。
用汪屿的话来说,那就是“凭空给你套上一层道德枷锁”。
真是怪膈应人的。
尹听乔伸手盖在她的手背上:“裴皓威也属于裴家,他也是裴家的人。如果你想彻底与裴家划清界限,那最好也不要和裴皓威走得太近。”
郁芃冉勉强扯开嘴角,把手抽出来:“有些事情不需要你来提醒我,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尊重彼此的交友圈应该不是难事。我与裴家划清界限没错,但我也应该有自己的交友偏好,旁人无权干涉。”
“你是不是喜欢裴皓威?”
“不必妄自揣测别人的心理。”
见她又换上那副满是警觉与抗拒的表情,尹听乔也只能放弃。
但男人的危机感不假,他总觉得裴皓威瞒着他什么事情,尤其对于郁芃冉。
不知道是不是裴皓威的亲生母亲对儿子的个人信息也做了保护处理,在裴皓威回国接管裴氏大小事务之前,他就去查了这位“天降紫微星”的履历,然而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只知道这人读过牛津,还去过华威和剑桥,曾经在沃顿参加过活动。再来就是他修了第二学位,本专业是金融和商科,之后又跑去修了文学,可谓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