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还有妈替你照顾吗！”顾母顿了一下说，“买来的媳妇不是一条心，总归是要跑的，恐怕到时候要人财两空呐！”
“不买，那你说怎么办？”顾玉全一听顾母说不想买，他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个分贝，“我总不能和自个儿亲妈过一辈子吧？我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拉扯着三个不懂事的娃娃，有多难，你不知道吗？”
“儿子，妈知道，妈知道！”顾母苦口婆心地说，“能说一门亲事，就尽可能地去说，不要去买，花那么多钱买来的女人，也不跟你一条心，不想跟你好好过日子，到时候跑了，家里得损失多少钱啊！”
“好好的姑娘家，谁愿意嫁过来当后妈？还是三个孩子的后妈！是钱重要还是你儿子的下半生重要？”顾玉全抱着小儿子顾彦早道，“五年了，我从来没有吃过一顿热乎饭，三个孩子，真是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整晚整晚的困不好觉……妈！”
想起这几年的心酸，顾玉全的声音哽咽了。
看见奶奶和爸爸吵架，十岁的顾小春放下碗筷，把父亲怀里的弟弟抱过来，拉到一边玩去了。
“黄花闺女没有愿意进门的，离婚的倒还可以。”顾母道，“妈不是没给你上心，妈托媒婆打听了，哪有那么多离婚的女人呀。再说了，上个月媒婆好不容易找到个离婚的，带着一个儿子，就这样还嫌弃咱有孩子，她要找个不带那么些孩子的再婚！”
“别说了妈！”顾玉全紧皱眉头，倒了一杯白酒给自己，一口闷了，他红着眼睛，说，“若不是这三个孩子，我能这么苦？不然早娶上媳妇了，都是因为他们三个，害了我一辈子呀！”
“买！”顾母不想再听顾玉全念叨，便应承道，“砸锅卖铁我也给你买一个，成吗？吃饭，赶紧吃饭，地里都长满了草了，你也不去收拾，就知道天天想媳妇。”
“妈，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去除草，谁看孩子？”顾玉全道，“原本我不想要彦早的，是你非要让我们生，结果呢，晓莲走了，抛下我一个人带这么多孩子，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顾母默默收拾着餐桌，老三则跑到槐树底下挖蚂蚁窝去了。
第6章 ：混吃等死
老大老二已经念小学了，剩下老三还不到上学的年纪。顾母哄睡了老三，一个人扛着锄头去了地里除草，到天黑了，才回家给一家人烧菜煮饭。
天边的月牙儿弯弯的，像一个熟透了的香蕉一般，挂在漆黑的天空上，顾玉全躺在摇椅上，一言不发地仰望着天空。
突然，门「嘎吱」一声响了，村里的包工头陈大胜走了进来，他扬着声音笑道：“顾玉全，挺会享受的呀，躺在摇椅上看夜空，好生活呀好生活！”
顾玉全转过头，看见陈大胜竖着大拇指，他没好气地道：“好不容易歇一会，被三个孩子烦都烦死了，哪里来的好生活！”
“爸爸——”顾彦早手里抓着一个泥团，一下子冲进顾玉全的怀里，泥巴蹭了顾玉全一身。
顾玉全顾不得身上的脏污，把顾彦早抱紧怀里，一脸慈爱地望着他，道：“怎么不去跟姐姐玩，爸爸在跟叔叔说话呢！”
“不好玩，姐姐都在写作业呢！”顾彦早说，“爸爸陪我捏泥巴，隔壁小胖捏的泥饼上还有好看的图案，为什么我捏不出那么好看的图案，爸爸帮我捏！”
“爸爸明天给你捏，彦早听话！”
顾玉全放下顾彦早，对陈大胜说：“老陈找我有事儿吧？！”
“明天邻村有盖房子的活，你去吗？”陈大胜问，“还差两个人。”
“不去！”顾玉全一口回绝了，“我还得带孩子呢！”
陈大胜笑笑，说：“带孩子不都是娘们儿干的事儿嘛，交给你妈带不就行了吗？”
“三个孩子呢！”顾玉全道，“不去，我妈一个人带不了！”
“行行行！”陈大胜说着转身走了，走出大门后，他嘟囔道，“老大老二都上学了，还用你带了？真是懒汉！”
正在屋里刷碗的顾母擦了擦满是水渍的手，走出屋门，道：“玉全啊，陈大胜找你去干活，你咋不去呢？彦早我带就行了呀！当年生彦早，罚了那么多钱，若不是你舅舅接济，彦早恐怕早就饿死了！
大人吃点苦没什么要紧，孩子们不能总细着过呀，一年到头的也舍不得买个菜，顿顿吃咸菜，老这么省吃俭用，孩子都瘦得皮包骨，邻居家孩子跟咱娃同岁，都比他高一头了！”
“吃什么不是吃，咸菜馒头怎么了，能填饱肚子就行。一个人没有个老婆，过得有什么意思，就这么混吧！”顾玉全起身，进了房门，把门一摔，倒头便睡了。
顾玉全的院子里种着一颗甜枣树，一到秋天就结满了甜枣，顾小春拿着竹竿敲打树枝，就有无数的甜枣从树上掉落下来，像是下冰雹似的，砸在他们的脑袋上、身上。
他们一点都不觉得疼，顾小霜和顾彦早提着竹篮，蹲在地上捡枣子，一边捡一边吃。
多年以后回想起来，甜枣的味道，便是童年的味道吧，也是他们童年生活中，唯一的一丝甜味了。
这天，顾小霜放学回家，听见院子里有敲枣子的「啪啪」声响，她快走几步，却发现院门并紧闭，大门紧锁。
这是怎么回事？
第7章 ：偷枣风波
顾小霜有些纳闷，她用挂在脖子里的钥匙打开了房门，推门进去，发现自家院子里站着三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在偷家里的枣子！
顾小霜扯着嗓门呵斥道：“你们干什么呢！谁让你们进来的？你们这些小偷，真是太不要脸了！”
三个男孩一听，赶紧丢下手中的竹竿，顺手从地上捡起枣子，丢向顾小霜，几只枣子飞过来，砸中了顾小霜的一只眼睛，八岁的顾小霜捂着眼睛嗷嗷大哭起来。
这时候，顾小春背着书包冲进门，她护住妹妹，指着那几个坏小子说：“你们在干什么？怎么能欺负我妹妹呢！我要告诉我爸爸，让我爸爸好好治治你们！”
那三个男孩见顾小春那么横，相视一笑，一拥而上，想要把顾小春给打倒。
顾小春和那三个男孩年纪相当，又是个女孩，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她的嘴角就挂了彩，可是她脾气倔，拿了铁锨，摆出一副不要命的架势来，冲着他们拍了过去，她心里是有分寸的，故意拍得偏一些，铁锨从空中降落，拍在地上，就足以吓得那三个臭小子夺路而逃了。
顾玉全抱着顾彦早姗姗来迟，听了顾小春姐妹俩的哭诉，顾玉全一言不发。
这时，门外飞进来一个又一个的石子儿，其中夹杂着几块砖头，有几块砸在他们家的玻璃窗上，把玻璃给砸碎了！
窗玻璃破碎落在地上的声音极其清脆且刺耳。
顾小春冲着墙外喊道：“你们真是太欺负人了！我已经忍你们很久了！”
顾玉全瞪了顾小春一眼，嫌她惹了是非，把家里闹得一团糟，他把孩子们推进屋里，出门对那三个坏小子说：“别扔了，干什么呢你们！”
三个男孩一点都不怕顾玉全，他们嬉笑着唱起来：“光棍穷，光棍懒，光棍傻子不种田，光棍馋，光棍憨……”
顾玉全灰溜溜地进了门，他连三个孩子都搞不定，顾小春将父亲的懦弱看在眼里。
如果这一次不能制服他们，他们肯定会变本加厉！
村里的坏小子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欺负顾小霜和顾彦早了，顾小春身为长姐，每次看到的时候都会伸出援手，就算打不赢，也要血拼到底。
可是，如果她看不到呢，顾小霜和顾彦早就只有挨他们欺负的份了。
大人们有大人们的事情，奶奶忙着做农活，没空时时刻刻看着他们，父亲有时候去放牛，即便他在，也根本就指望不上他。
明明已经骑在头上拉屎了，父亲竟还让她忍气吞声，埋怨她的反抗。
顾小春领着眼睛被枣子砸肿了的顾小霜，挨家挨户找到那几个熊孩子的父母，教训他们的父母不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让他们跑到自己家里来撒野，不但打了她妹妹，还打坏了家里的玻璃，她要他们的父母赔钱，如果他们不赔钱，她就要去村书记那里说，她还要用村长的大喇叭里广播他们的名字！
大部分熊孩子的父母说话还算客气，他们给了顾小春赔玻璃的钱，让熊孩子道了歉，这事也就算了结了。
可是到了熊孩子张德友的家里，他的父母横得很，他父母瞪着眼睛，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没资格在我们面前说话，有本事叫你爹来！出去出去，别在我家里闹事！”
第8章 ：软弱可欺
顾小春的一肚子火正没地方发泄，她掐着腰，指着张德友道：“张德友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爹，才会做出这么没脸没皮的事儿来，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还跑到我们家里来偷枣子，你嘴巴甜一点叫一声姐姐，我也不会不给你几个吃！
你偷了我们家枣子，还要打我妹妹，这就是明摆着欺负人！
小时候偷针大了偷金，这样的道理你老师没教你吗？！张德友就因为有你这样的爹，以后长大后当小偷一点都不意外！”
“别在这里丧门我们家孩子！”张德友母亲叉腰骂道，“一个穷种家的孩子，还敢在我们面前叫嚣！你去当小偷，我儿子也不会去当小偷的！走走走！”
“你不赔了我们家窗玻璃钱，不给我妹妹道歉，我是不会走的！”顾小春不依不饶地说，“我来你们家找你，是给你们脸面，你们不给我妹妹道歉也可以，我就去村长的大喇叭里广播你们全家人的名字，让大家伙看看，你们是怎么欺负我们一家子的！”
“嗨你个小丫头片子，我还治不了你了！”
张德友的父亲挽起袖子，想要冲过来打顾小春几个耳刮子，把她给吓唬走，不料顾小春顺手捞起他们家门口的铁锨，在地上拍了一下，道，“你有本事就用这个，今天你不把我打死，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今儿个，我若是没给我妹妹讨回个公道就走了，我就不姓顾！”
一直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的顾玉全听见张德友家的争吵，生怕自个儿家闺女吃了亏，匆匆跑来，哀声叹气地劝顾小春回去，他嫌顾小春这样做事不体面。
顾小春不理解父亲为什么那么胆小懦弱委曲求全，大不了死在他们家门口，也不能让他们一直欺负自己的弟弟妹妹，张德友之所以敢这样，还不是因为他的父母从背后怂恿，给了他胆子做这些，换别人家，他敢吗？
顾小春不管父亲的拖拉硬拽，一把甩开了父亲。
顾玉全无奈，转而去拉顾小霜的胳膊，顾小霜被顾玉全硬拉出了门外。
顾小霜也甩开了父亲，对他道：“你干什么呀？！姐姐为我讨个说法，你做什么了？”
“快走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啦！”顾玉全急得直跺脚，“全村人都在看你们的笑话呢！”
顾小春扭过头，对着父亲道：“就算是看笑话，也是看张德友的笑话，他放着好好的人不做，来当贼，跑到我家里来偷枣，被我妹妹发现后，还打了我妹妹，来来来，大家伙都来评评理，说句公道话！”
张德友指着顾小春道：“泼妇，你就是个小泼妇！这不依不饶的，哪里有小姑娘家的样子！”
顾小春把铁锨往地上一丢，发出「哐啷」一声闷响，她道：“谁不想岁月静好，还不是被你们逼的，不要欺人太甚，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胡同里的人越围越多，开始有几人嚷了：“跑去别人家里偷东西本来就不对，还打人小姑娘，一个大小伙子，做不做人呀！”
“就是，爹妈怎么教育孩子的，一个长辈，怎么还欺负孩子呢！”
“顾玉全就是太老实了，哎，孩子都跟着受气！”
“就是，就是……”
第9章 ：泼妇潜质
张德友父亲一听，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也想早一点结束这件纷争，他指着张德友的母亲说：“看看你生的好儿子，还不快点儿拿钱，让你儿子赔礼道歉，愣在这里看什么热闹呢！”
“哦哦……”张德友母亲愣怔了一下，连忙转身，冲到屋子里翻零钱去了。
她拿零钱出来，往地上一丢，便道：“拿去，快滚！”
“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吗？”顾小春怒视着她，“把钱捡起来，恭恭敬敬放在我的手心里，让你的宝贝儿子跟我妹妹鞠躬，道歉，她接受了，这件事情才算完！不然我就叫村书记来评评理！”
张德友咬牙切齿地蹲下身子，把地上的零钱拾了起来，塞到顾小春的手里，他压低声音道：“我算认识你了，顾小春，你有种！”
随后，他鞠了一躬，对顾小霜道：“顾小霜，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你的，请你原谅我！”
顾小霜转过头，看着紧皱眉头的顾玉全，父亲对她使了个眼色，她知道，父亲想要息事宁人，让她们早点回去，不想让她们惹事。顾小霜道：“好，我接受你的道歉。”
“下一次，你若再敢欺负我弟弟妹妹，可没这么容易！”
顾小春眼神凶狠地瞪着张德友，一字一顿地放下狠话：“到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经过这一次，那几个经常欺负顾小霜的熊孩子，再也不敢欺负顾小霜了，因为她有一个心狠手辣的姐姐，小小年纪，敢跑到别人家里去教训别人家长。经过她这么一闹，那些熊孩子都免不了被爹妈臭扁一顿。
自此，顾小春的泼辣就出了名了！
村里的人把顾小春当成一个另类，看见她就指指戳戳。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有当泼妇的潜质，长大以后，谁敢娶她当儿媳妇？！
顾玉全更坚定了娶老婆的决心，因为没有老婆，就连村里的孩子都开始笑话他了。没有老婆，他的日子过得一团糟，很多事情都没有主意。
那三个熊孩子的面貌变得有些可怖，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闪回，他甚至有些怕，「怕」这个字让他感觉到羞耻。他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