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顾小春叫了一声,拿起扫帚就过去清扫。
顾玉全被顾小春这一喊,吓了一跳,连忙睁开眼睛,瞅了女儿一眼,顾小春看见父亲的眼睛赤红,她埋怨道:“以后少喝点酒,喝多了酒不好,容易伤身!”
顾玉全摆摆手,继续睡,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别说话,别说话,再让我睡一会儿……”
顾小春无奈,扫完了那些脏东西,她又进了卫生间,拿了拖布拖地。
才拖了一半的地,还没来得及叫醒沙发上的父亲,换掉沙发上的沙发套,只听门「咔吧」一声响了,顾小春警惕地一回头,发现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人推门进来了,她脚上踩着一双细高跟鞋,头发染得时下流行的酒红色,烈焰红唇,眉毛高耸,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女人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刺鼻味道,她捂着鼻子道:“什么味儿啊?”
顾小春听见钥匙开锁的声音,知道她是有钥匙的,一定就是那个跟她合租的女孩。
她连忙道:“不好意思啊,我爸昨晚喝酒了,吐了,不过没关系,我一会就打扫干净了,待会儿呢,我再喷点香水,就没有味道了!”
女人接着又瞅见了沙发上的那滩污渍,一脸嫌弃地掩鼻,道:“你爸怎么这么不讲卫生啊,我租房的时候,房东讲好的,跟我合租的是一个小姑娘,怎么你爸也住这里?房东怎么骗人呢?我找房东去,退房!这怎么还有男人?”
“你别去——”顾小春连忙上前,拉了女人一把,道,“对不起,这不干房东的事,我爸临时进城玩几天,过几天就走了!”
“过几天?过几天呀?这影不影响别人休息啊!来玩不要紧,去住旅馆呀,怎么还睡在客厅了!
客厅可是我们两个公用的,公共场所,怎么能让一个男人睡在这里呢?半夜我上个厕所,洗个澡什么的,方不方便呀!”
“对不起,对不起小姐,我今晚就安排我爸去旅馆住,您别生气!”顾小春连忙解释道,“他真的住几天就走了!”
“好,这是你说的啊,今天晚上必须让他搬出去,不然我就去找房东,退房!我搬走!另一间屋的房租你来付!”
说完,女人踩着高跟鞋,十分高傲地踢开了她那间卧室的房门,接着把卧室的门用力一摔,以表达她的不满情绪。
顾玉全听见她们俩的吵吵声,也醒了酒了,他跳起来,道:“这谁呀,管天管地还管别人在哪里睡觉了?谁给她的权利!”
“爸,你少说两句吧!”顾小春道,“人家说得也没有错,一人一半的房租,两间卧室,客厅就是公用的,人家租房前就跟房东打听好了的,只跟女孩子合租,这突然来一个大男人,谁能愿意?本来就不方便!”
“你这是在埋怨你爸喽?”顾玉全哼了一声,接着打了个哈欠,道,“我饿了,弄饭吃去!”
“如果有条件,你住多久都可以,我现在还在打工阶段,弟弟读书还需要钱,你不帮着赚钱也就算了,天天拿着长辈身份在这里作妖,我有时间去赚钱吗?
我并非埋怨你,如果你想玩,那可以,弟弟毕不了业,你可别怪我,我就天天陪你出去玩!”
顾玉全道:“我明天就走,成了吧?我明天去找小霜去,小霜最听话!”
“小霜已经嫁人了,我奉劝你也悠着点,她的婆家并不是好说话的人!”
“她快生了,我去帮着伺候伺候月子!”
“一个男人,你能伺候什么月子?你去了谁有空招待你?”顾小春道,“你趁早老实回家呆着,年纪轻轻的,哪儿那么容易死!”
“你是不知道呀,我怕呀!”顾玉全想起老光棍死前那个惨相,就联想到了自己,一个人住没有伴儿,死了是没有人知道。
“爸,就凭你作妖这个劲头,最起码还得再活四十年!”顾小春道,“你看啊,你现在才四十来岁,就开始养老了,也没病没灾的,没吃过苦,没受过累,你怎么会那么早就死呢?
倒是我啊,有可能会被老爸你给气死,然后英年早逝,到时候我也省心了!省得记挂着弟弟妹妹。”
顾玉全趿拉着拖鞋,朝卫生间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停顿了一下,说:“爸也知道你不容易,爸明天就走,这T市啊,也没什么好玩的,什么都贵,没意思,还是乡下好,有的是一起说话聊天的老头老太太,这里也没个人说闲话!”
第96章 :梦境
第二天一早,顾玉全就收拾了行李,准备离开了。
顾小春把父亲送到火车站,给他买好了车票和吃的,目送着他上了火车,才离开。
就这样,顾玉全上了回乡的火车,在火车上,他抱着闺女给他买的肉包子,一边啃着一边望着车窗外的风景。
吃完了,他呼呼睡了一大觉。
等醒来的时候,火车离家乡也就差几十分钟的距离了。
他给顾小霜打了个电话,希望她能来车站接一下他,怎料顾小霜的手机还是停机状态。顾玉全只好作罢。
他嘟囔了一句:“这一家子,真会过日子!电话费都不舍得充!”
独自下车的顾玉全,孤零零站在火车站的站台上,转悠了好几圈,才找到一个三轮车,拉着他去了汽车站,然后又倒汽车回到了村子里。
回到家里的顾玉全,浑身就像散架了一般,倒在床上就睡了。
睡梦中,他梦见对面独居的老光棍,晃晃悠悠地打开了他家的大门,他声音幽幽地喊道:“玉全,玉全呐,我一个人很孤单,你来陪我啊,来陪我啊……”
一股冷风吹进来,将堂屋大门吹开了,顾玉全想起来,却怎么也动弹不了,身子僵硬沉重得很,好像不受自己支配了似的。
他想立刻醒来,却怎么也醒不来。
恍恍惚惚中,他看见老光棍带着一身蠕动的白色蛆虫,朝他走过来,他伸出双手,就要扼住他的脖子……
顾玉全“啊——”地惨叫一声,骤然坐起身,才发现方才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可是,这梦又那么的真实,就连脖子都有些酸痛,他揉了揉自己都脖颈,往屋外望去,屋外刮着狂风,席卷着飘散的树叶,堂屋的大门敞开着,想必是风刮开的罢。
顾玉全浑身打了个激灵,心里直发毛。
他走出屋子,望见自己家的小黄狗就坐在邻居家门口,并没有前来迎接他。
他骂了一声:“连狗都嫌贫爱富?老子回来了,都不过来摇尾巴,养你有什么用?”
不巧都是,邻居刚好打开房门,丢了一个馒头出来给小黄狗,一眼瞥见顾玉全,便打招呼道:“哟,顾大叔回来了?”
“嗯,回来了!”顾玉全应道,“这些天,是你在喂小黄呢?”
“是啊,我不喂它就饿死了!”邻居说,“怪可怜的,饿得半夜直叫唤,从门缝里钻出来了。”
“忘了,我走时候忘了家里还有条狗。”顾玉全挠挠脑袋说,“谢谢你照顾它哈!”
“乡里乡亲的,客气啥,给点剩菜剩饭就饿不死它。”邻居说,“大姑娘那住得怎么样?舒心吧?”
“还行,不太习惯。”
“二姑娘那还没去吧?二姑娘也挺孝顺的吧?”
“我明天就去看二姑娘。”顾玉全道。
顾玉全将吃了馒头的小黄狗领回了家,它不在跟前,他都不敢睡觉了。
他打定了主意,明天就去顾小霜家住,这个家,他实在是呆不下去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欠老光棍钱,也没有做对不起老光棍的事情,老光棍的尸体还是他跟族人一起抬出来的,老光棍为什么总来找他?
他已经不止一次梦见他了,每一次梦见老光棍的惨象,他都不寒而栗。
也许,是老光棍死得太惨了,那么多天都没人发现,他有怨气,才会阴魂不散?
顾玉全是有些迷信的,他有些怕,希望找个懂这些的人来给他驱驱邪,不然他这日子怎么过?
顾小霜的手机打不通,女婿的总能打通吧?
他拨通了女婿张建锋的手机,跟他说他明天要去探望女儿。
老丈人都这样说了,当女婿还能说不让他来?
实际上张建锋还真不愿意让这个懒出了名的老丈人过来,老丈人来了,他得买酒买肉好好伺候着,这买酒买肉的不得花钱呀。
第97章 :女人不能上桌吃饭
顾玉全换了身灰色衣服,在农村灰尘多,穿这个颜色不显脏。
他本来想穿顾小春给他买的新衣服来着,但是纠结了半天又不舍得穿,怕弄脏了,毕竟那么多钱买的,留着过年再穿。
顾玉全去街头买了一条大鲤鱼,拎着就去二女儿家看望女儿去了。
张建锋瞅着老丈人进了院子,还拎着一条大鲤鱼,心里就没那么不高兴了,毕竟抠嗖出了名的老丈人来这里看闺女,竟然还能舍得买一条大鲤鱼,不空手来,伺候他还舒心一些。
“妈,我老丈人来了,拎了一条大鲤鱼,赶紧拿去厨房杀一杀,今天中午烧了,当个下酒菜!”
“哎——”宫淑月答应着,打开堂屋的门走出院子,接过顾玉全手上的大鲤鱼,嘴上客套道,“亲家,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呢,下回不许带了昂,直接来就成!”
“哪能空手来呢?”顾玉全嘿嘿一笑,道,“再说了,闺女马上要生了,买条大鲤鱼炖了补一补也是应该的,空手来多不像话!”
顾小霜听见父亲来了,也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迎接。
顾玉全一瞅闺女脸色蜡黄,气色并不好,浑身上下除了肚子大一点,别的地方一点都没大。
“怎么没见胖呢?”顾玉全说这话的时候,就有些埋怨的味道了,“别人家媳妇怀孕,都胖得200来斤,我闺女怀孕,咋就大个肚子,像揣了只皮球,身上一点没长肉呢?”
“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宫淑月连忙说,“亲家,别在院子里站着了,快进屋,进屋歇着,儿子,开去给你老丈人泡茶!”
“哎——”张建锋应着,招呼老丈人进屋,泡了壶茶,和顾小霜一起,陪着老丈人喝茶聊天。
宫淑月一个人在厨房忙活中午的酒菜,半天没拾掇出一个菜来,张建锋有些不耐烦了,道:“小霜,你去厨房帮忙,男人说话,别在这里坐着。”
顾小霜听了,起身,去了厨房,给婆婆打下手。
她的肚子大了,一些活干不了,给灶台加火什么的不行,容易压到肚子,炒炒菜倒是可以。
午饭做得很丰盛,按乡里规矩,来客做12个荤素搭配的菜,婆媳二人忙活了一上午,折腾出一桌酒菜,张建锋和顾玉全两个人在桌上喝着酒吃着菜,聊到下午两点了还没有散场的意思。
顾小霜和婆婆蹲在厨房,吃着饭桌上剩下来的菜。
顾小霜在没有结婚前,是不懂得来客女人不能上桌的道理的,这里的风俗就是这样。
有一次,家里来了客人,她也坐在了桌上,准备吃饭,被婆婆给骂哭了。
现在知道了,家里只要有客人,不管女人多累多苦弄出来的菜,也没有吃第一口的权利,只能吃剩下的。
顾小霜心里虽然很反感这一习俗,可是也没办法,蹲厨房的灶台边儿上,啃着馒头,吃着剩菜,还没跟父亲说上几句话。
酒场散了之后,顾玉全跟顾小霜说了说城里的见闻,说了说顾小春的现状,因为他喝了不少酒,嘴巴有些不利索,也就没有多说,直接在堂屋沙发上困了。
第98章 :逐客令
张建锋道:“让他睡一觉再走吧,喝了酒也不能骑车,别摔着,摔了就不好了。”
顾小霜也同意张建锋的说法,进屋给父亲拿了条毛毯,给他盖了盖。
两个小时后,下午四点多,顾玉全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说:“几点了?”
“四点多了。”顾小霜说,“天快黑了。”
“哦,晚上吃点什么?”顾玉全道。
顾玉全不说话不要紧,他这么一说,张建锋便急了,他隐晦地下了逐客令,道:“爸,这天马上就要黑了,您再不走,就看不清路了!”
“看不清就不走了!”顾玉全不客气地说,“我还寻思住这里,多陪我姑娘几天,到时候姑娘生了,我帮着伺候伺候月子!”
张建锋冷笑一声,道:“爸,您开什么国际玩笑呢,你哪能在这里过夜呢?”
顾小霜也道:“爸,您想来看我,过几天再来就是了,您住这里真不合适,村里人会说闲话的!”
“说什么闲话?”顾玉全不服气地说,“我住我自己闺女这,哪儿那么多闲话要传?就这么定了,我住几天再走!”
顾玉全说完,躺下来,往上拉了拉毛毯,闭上了眼睛:“晚饭做好了叫我哈!亲家这手艺真不错哎,好吃!”
张建锋一见顾玉全这架势,这是真想常住不走啊!
他掐了顾小霜的胳膊一下,小声对她道:“你爸不能住这里,想什么呢?村里人又爱说闲话,东家长西家短地瞎编排,他若是真常住,我们家还不得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顾小霜也知道其中缘由,便上前一步,把父亲拉起来,拽着他进了院子,在墙角跟他小声道:“爸,我婆婆一个人在家,我公公在外头打工,你来了常住不走了,村里人得说什么?”
“说什么?”顾玉全一脸蒙圈地反问。
顾小霜道:“这还用说,说你俩有染啊,我公公不在家,你怎么能住我婆婆这里呢?”
顾玉全一想姑娘说得也对,只好推着自行车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女婿亲家都没有出门来送。
顾玉全离开女婿家,慢悠悠地向自己村的方向骑去,他心里直打怵,有些不想回家了,害怕再梦见老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