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族姑娘大胆热情,见着张廉带着郭华,纷纷出来揽客,用流利的普通话报出招牌菜来,“大盘鸡大盘鸡,拉条子拉条子。”
“羊排羊汤羊肉串!”
“缸子肉,炖羊蹄,便宜好吃咯!”
张廉一概不理,轻车熟路的摸到一处棚子里,里面一个没有大胡子的汉人正在洗切烧,见着张廉,抬抬眼皮子,“来了?这是对象?”
“带来认识认识,红烧带鱼三碗米饭再来个洋葱炒鸡蛋。”张廉大大方方地道,带着郭华避开门口,坐到里面没有风的桌子上。
“三叔,咱们能吃那盆虾吗?”拆台的来了,老板差点喷一口老血。
郭华一进门就被角落里养在盆里活蹦乱跳的虾吸引住了,没有大黄鱼,石斑鱼,带鱼也能将就,不过见着虾不能吃,不是她的风格啊!
“乖侄女,那是白杨河里才抓上来的淡水虾,壳硬肉少腥味还大,你要吃?”张廉一本正经的陪着郭华胡说八道。
“吃啊,来都来了,反正都是水里的,腥味总比羊肉味儿小。”
郭华感觉自己草率了,居然在这男人面前被占便宜降辈分了,再不多吃点,说不过去。
“得,老曹,把那盆虾也给咱煮了呗!”张廉指着里面的水盆对老板说道。
“马上就来!”原本还想多养几天吐吐沙子叫腥味淡些的,看来是留不住了。
这男人手脚麻利,张廉点的菜又都不费什么功夫,很快一盘子炸的焦黄,淋上红烧酱汁的带鱼上来了,没多久另一锅白水加盐煮的虾,还有一盘子多汁水灵的洋葱炒鸡蛋,菜齐了,叫郭华食指大动。
张廉知道郭华的食量,自然的,一人一大碗米饭,“快吃,等会儿天黑降温快,饭菜凉的也快。”
郭华抓起榉木筷子,带鱼算是海里最最常见的一种鱼了,虽然经过长途运输,不过好在天冷加上有冰镇着,味道还算可以,等吃到弹牙的虾肉,郭华眼前一亮。
“也不知道哪里有渔网。”白杨河她知道,一眼看不到边,上回打飞机她就心痒痒了。
“不许下水!”张廉生怕她暴露。
“我就说渔网,谁说要下水了?”郭华嘴硬。
张廉也不反驳,反正余工将她调过来正好,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明天我就去打结婚申请。”张廉使出杀手锏。
“别啊!”郭华怕了,“你要不再考虑考虑?我要顾着乐乐,又没有家人,工作飘忽不定的,关键还有……”郭华没有说下去,只指指南边,示意对岸的人。
“那都不是事儿!”张廉一挥手,老蒋死了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大西北,张廉也不打算告诉她这个消息,万一她趁机跑了呢!
“而且你说你这么不稳定,你就不担心有个万一,乐乐怎么办?”
“呃……”郭华沉默,“要是真有那天,你帮我照顾好她?”
张廉没说话,埋头吃饭。
“要是你不答应,我总要娶别人,有自己的孩子,乐乐以什么身份叫我照顾?”出了饭店,坐上车,张廉才说道:“最好的办法是咱俩结婚,在一个户口本上,我是户主,乐乐登记到我名下,是我们的女儿。”
这回轮到郭华沉默。
“带你去个地方。”张廉也不逼郭华,启动了车子。早晚要将她扒拉到自己碗里,反正这荒郊野岭的,全部是军区接管,普通人进不来,这里的人也一个都别想出去。
车子开过了雪山,经过一条难走的颠簸野路,才停在一户棚户院门前。
里头早有人望风,见下车的张廉是个熟人,才笑着打招呼,拉开栅栏院子的门。
这里住的是哈萨克人,小伙子叫赛里木,年纪轻轻却是个经验丰富门路众多的倒爷,屋子里什么都有,大到缝纫机手表,小到针头线脑,肥皂雪花膏。
第141章 时间的背后141
张廉按照郭华的需要,挑了不少东西,毛巾牙膏肥皂,刷牙的杯子,洗脸的盆,能灌热水暖手暖被窝的热水袋,羊毛纺的线织的袜子,熟羊皮里衬做的鞋子手套,芳芳洗发粉,冷香洗发膏,绵羊油擦脸膏,都是蓝色的盒子,印着女孩和雪山,甚至连女人的月事带,草纸,都买了几条。
最后就是倒爷那儿的手表,他拿起来贴在耳朵上一块一块的听,挨个检查,最后选一个认为质量做工都还不错的放在一起结算。
一堆东西花了六十多块钱,大件就是手表,郭华好奇的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背后是俄文,里头用的是机油润滑过的机芯,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硫味。
“老毛子的生油分层技术也就那样了。”郭华职业原因,对用到油的工业品更敏感。
“他们这些年也不好过。”张廉对苏国的了解比郭华多多了,“全民发展军工业,每年产钢量超过一万亿吨,整个国家却只能用掉一半,国际关系紧张,卖不出去,工业产能过剩,但是农业滞后,全民都缺少棉花,衣服,糖油和食物,他们又喜欢喝酒抽烟御寒,烟丝和糖果还有盐巴和酒都是他们那的硬通货。”
郭华心里滴血,他们盐湖里的盐吃不完,生铁却极为紧张,每家每户最重要的家当就是农具,铁锅和菜刀,“要是咱们能偷渡过去跟他们换一些过来就好了。”
张廉抬眼看看她,“要是你明天跟我去登记,我后天就想法子去给你换一些来。”
“回去给你钱。”郭华晃了晃手里的表,老老实实闭上嘴。
张廉眼带笑意,看着她吃瘪。
“你怎么想到叫我三叔了?”
“啊!”郭华想挠头,“我就随口一叫,谁叫你总占我便宜。”
“呵——”张廉笑,“我爷爷喜欢叫我三小子,以后别叫三叔,叫三哥!”
“切!”郭华才不叫,“又想占我便宜。”
“早晚叫你心甘情愿叫一声哥!”张廉手痒,想捏她的脸颊。
“三叔,快点回去洗洗睡吧,梦里啥都能有。”郭华推他。
晚上张廉生怕郭华冷,给她生了炉子,又将自己的棉被抱过来给她做铺盖,瞧她连个枕头都没有,把自己的也拿过来,谢天谢地,她来克拉玛依几个月,总算可以在睡觉的时候伸直了腿不会把脚露出去了。
不过她自己向来过的粗糙,细枝末节忍忍就过去了,她也不在意,抱着过了今天,明天还不知道在哪里的心态,懒得花心思置办家业,她所有的物品都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打成包袱背上就走的状态。
她一直逃避,以为只要这地方是临时住所,我就不能把这里当家,只要我不把这里当家,我就有离开这里,回到琼州的那一天,这些年她都是这样过的,手上钱是不缺,每次得了工资就卷吧卷吧随便找个衣服口袋塞进去,不过只要能填饱肚子,她都无所谓。
倒是遇到了张廉,把这个小单间捯饬成了像模像样的住处。
单人床上铺着厚厚的褥子,还有新棉花打的柔软的被子,最上面还有一张牛皮挡风压实在棉被上,床头就是一张小桌子,上面整齐的摆放着白底红花的搪瓷盆,刷牙杯,杯子里放着干净的全新的牙刷牙膏,在旁边端正的放着暖水瓶,刷牙杯把手,牙刷刷头和水瓶把手全都朝着一个方向,一看就是当兵多年才能整理出来的内务。
郭华洗漱好,倒进从没见过的柔软的棉花被里,舒展开手脚,也不用蜷缩着,睡了一个香甜的觉。
余工给的图纸详细又繁密,要的还挺急,厂长龚韦华和厂里的书记都收到了阿书记的电话,耳提面命,再三强调图纸的保密度和重要性,催促厂里一定要全力配合郭华,尽快做出成品。
张廉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只在言语上逼迫一下郭华,没有真的不管不顾非要拉着她去登记。
一行人埋头在车床上打磨研究,轧钢焊接,几乎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消耗在车间里,除了可靠的工程师,其他人统统被关在车间外,几位工程师亲自动手承担体力活,一天下来浑身都是铁屑火硝的味道,忙得灰头土脸,郭华还要每天跟余工汇报工作进展,忙得脚不沾地。
最后后几番调试,不管是零部件还是框架各部分成品,郭华都不满意。
又不能把用途透露出去,只能根据自己手头数据,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遍一遍的验算,根据导弹质量,燃料瞬间燃烧产生的推动力,算出后挫里,最后得出结论,不是发射台的设计问题,也不是制作问题,还是钢材密度不行,提炼技术不过关,硬度不够不说,韧性也不够。
张廉几人这下陷入困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有原材料合格,才能做出过关的发射台,发射台没问题,东风市的两弹一星元老们辛苦多年的心血才不会白费。
最后郭华给出了个主意,“张廉,你带我去找那个哈萨克倒爷,我们或许还真得偷渡一趟。”
“不行不行!”徐闯一拍桌子,“我们是共和国的军人,知法犯法,这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张廉放下徐闯散给他的没有点燃的香烟,“先去看看吧,走一步算一步,不然呆在这,你有更好的办法没有?”
徐闯语塞。
“要是完不成任务,交不出合格的东西,国家损失更大,个把军人上法庭算什么?”
张廉眼神明暗不定,“况且,谨慎些,不一定会走到那一步。”
这回他们去找赛里木,还带上了武装部长齐敏还有小队长马明阳。
别看马明阳三杯酒下肚,在男人堆里什么荤话都敢说,真的见到了郭华,居然害羞起来。
“郭郭郭工也来啦!”马明阳结结巴巴的。
徐闯看不过去,“曹,马明阳,人郭工什么时候叫郭郭郭工了?平时不挺能巴巴的吗?怎么见着美女就结巴了?”
“滚蛋!”马明阳脸色一变,这厮就喜欢在美女面前拆他的台。
接着脸色一变,“郭郭郭工,那什么,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们在余工办公室门口见过,我叫马明阳。”说着就伸出手去。
第142章 时间的背后142
郭华脸带笑容,刚要伸手去握,只见旁边横过一只手,一把握住郭华,生生将她的手拽了回去,马明阳眼看着就要握到南方姑娘纤细的小手了,接过被人横刀夺爱了。
张廉面带笑容眼神像冰刀子一样看向马明阳,“二两猫尿下肚,基地保密人员的特征都叫你说出来了,现在还嚣想握我对象的手?”
马明阳脸色一变,赶紧拿眼神去瞟武装部长齐敏,见齐敏正拿眼刀子剜他,他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对不住对不住,都是喝酒误事,我下回再不喝酒了。”
郭华默契的看一眼张廉,“可能还得需要你再喝一回,算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张工你尽管说!”马明阳坐直了身体,老实说,他要是不喝酒乱说,在工作上表现还是很不错的,身手好,能承事儿,单看他年纪轻轻做到小队长就知道了。
眼看着要到那倒爷的家了,张廉指指外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倒爷原本看着张廉的车熟悉,心头一松,看见张廉和郭华下来,更是面带微笑。
等见着齐敏和马明阳,脸色一变,朝着后院叽里呱啦不知道喊了一句什么,齐敏和马明阳快速上前,一个按住赛里木,一个奔到后院,掏出配枪,后院两个一个也没跑掉。
三人被押到屋子里,赛里木认命的打开屋子,“齐部长,我就倒腾点东西,您不至于吧!”说着还意有所指的看一眼他手里的枪。
张廉这回来,态度与上回完全不同,掀开赛里木放东西的桌案,下头的好东西更多,沙俄的大红肠,肉罐头,奶粉,甚至还有伏特加,还有女人穿的皮草,帽子,箱包。
“这些东西都是从老毛子那里弄来的吧!”张廉点点桌案下面。
“哪能啊!”赛里木嘴硬,“这是我从国防线军人那里搞来的,我不是苏修,没有出卖共和国的机密。”
郭华想起曾经余工的司机小刘,也是国防线犯了错误退下来的,听说一件棉大衣就能换几块手表和缝纫机。
一件大衣几十块钱,还回来的手表缝纫机,哪个都要一百多。
“我劝你在栽赃陷害军人,尤其是国防军人之前先想想代价。”
张廉冷笑着,拿起一块手表,“这块手表,俄国的机芯,你要是从军人手里拿货,成本就要三十多块钱一块,你卖才卖三十二,怎么?倒爷还有亏本买卖的吗?”
赛里木知道碰上硬茬了,“同志,军爷,各位爷,我,我就用羊毛换的,我绝对不是苏修。”他的同伴们也连连点头求饶。
“我们就是用熟羊皮羊毛羊绒做成了衣裳被褥,假装成棉被跟他们换的,他们缺棉花,想换了棉被回去,拆了再改一改,一家子御寒棉衣就有了,这手表在他们那不值钱。”
齐敏还是不知道张廉要做什么,不过不妨碍他当个门神,镇住这几个倒爷。
“其实他们只是淘换些东西,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徐闯话锋一转,帮几个倒爷说话。
几个倒爷忙不迭点头,一脸感激的看向徐闯,把他当成救命稻草。
“几位同志只要肯放过我们,这屋里的东西随你们搬。”赛里木咬牙道。
“你敢贿赂军人?”张廉脸色更冷。
赛里木要哭出来了,这几位祖宗到底想干嘛?
“好了好了!”徐闯接收到张廉抛出的信号,“我们不要你的东西,不过我们最近想抓一个红・通,顺便去那边换点物资,只要你说一说那边的具体情况,再带我们到苏国,帮我们引荐一下你倒腾东西的人。”
赛里木的脸色比哭还难看,原来这几人的目的是这个,看着自己的老底被掀了,同伴们又被抓个正着,也由不得他拒绝。
几人对视一眼,咬牙点头,“成!”
“可别跟我们耍花样!”轮到齐敏开腔了,“你们几个老巢在哪,家里有多少人,我们可都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