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当然可以。”宋指挥看看表，“下午两点会有一趟船去瀛洲，我让人带你进去。”
张廉点点头，“多谢了。”
恰好碰上南海勘测队派人来汇报工作，宋指挥招呼一声，“小五，刚好你下午要去研究所，带张副师长一起去。”
小五是勘测队在渔民中特招来的，水性好，对附近海域岛屿都极为熟悉，林晨在的时候教了他不少地质常识。
张廉仔细看了一眼小五，海边人特有的模样，皮肤黝黑，身形瘦小，个头不高。
下午张廉跟着小五到了瀛洲，一路上两人没有交谈，张廉时不时捏捏口袋里的照片。
第166章 时间的背后166
研究所如今已经搬迁到一处疗养院里，现在生活条件好了，瀛洲气候宜人，环境优美，好些经济富裕，儿女孝顺的离退休干部住在这里，或度假或长住，走几步就可以看见三五成群的老人聚集在一起，打拳下棋还有写毛笔字的，张廉畅想了一下自己的老年生活，唔！
这样似乎没啥趣味，他更喜欢开车带着媳妇孩子在西北高远辽阔土地上驰骋。
研究所里环境比郭华口中的地下室好多了，窗明几净，房屋高大宽阔，研究员们配备了计算机，激光识别，打印机等，比边疆条件好太多。
眼下边疆已经变冷了，这里只需要多穿一件外衣就很舒服。
难怪媳妇儿对这里念念不忘，要是在这里，吃住和工作环境都比西北好多了，尤其他媳妇儿又是土生土长的海边人。冰天雪地什么的，实在太难为她了。
研究员们见有陌生人过来，都好奇的看向小五。
张廉一眼扫过去，只有一位中年女性，梳着短发，“您是郭珍珍郭姨吗？”
郭珍珍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我是！不知你是哪位？”
张廉扫一眼身边人，微微笑着掏出口袋里的照片，“我是她爱人，她一直惦记你们，刚好我过来办事，带了她的照片来给你们看看，感谢当初你们对我爱人的照顾。”
郭珍珍疑惑地接过照片一看，立刻捂住嘴，湿了眼眶，“小晨！”
乔工许工等人纷纷凑上来，“小晨结婚了？”
“小晨黑了，瘦了。”
“看起来精神很好！”
“看背景好像在——”林坤刚想说出自己的判断，又立刻闭嘴。
张廉笑着收起照片，没有说话。
郭珍珍揉揉眼睛，“多亏她帮我把小满带来，现在小满已经到首都上学去了，也是学的地质，还辅修了石油工业，放假的时候才能有空回来看看我，小晨是个好孩子，她现在过的怎么样？你可得好好对她。”
张廉目的达到了，见着媳妇儿敬重的老师，颇为真诚地说道，“我爱人心怀大义，古道热肠，博学又善良，我会好好对她的，您放心。”
郭珍珍又忍不住擦了擦眼角，“是个好孩子，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呢！”
“也不知道那孩子学习怎么样了！当时急匆匆的，都没来得及交代功课，就走了。”
许爹从柜子里拎出麻绳捆着的，起码五十公分高的一摞书，“喏，这是那孩子走了之后，我们工作累了，消遣时给她出的书，都是环环相扣，可以系统学下去的。”
张廉忍俊不禁，“她时常感叹离开这里，逃离了许爹乔爹的魔掌，没想到我这回出差回去还会给她带这么大的惊喜，不知道她到时候什么表情啊！”
“哈哈哈！”众人笑，“心态要崩。”
郭珍珍也忙翻箱倒柜，掏出自己给小满准备的讲义，“这是最近这几年我研究样品总结的，也劳烦你带给她。”
张廉只带来一张照片，就换回这么多千金难买的科研巨头们手写笔记，只能在心里感叹，爱人的人格魅力比他强太多了。
张廉前后逗留了二十分钟左右，就与众人告别，跟小五一起走了。
到了船上，张廉又恢复了来时冷冰冰的模样，小五抓耳挠腮，忍不住道：“不知道小晨现在怎么样了！”
张廉微提嘴角，看了看就要靠岸的船，“她挺好的，很安全。”
小五挠挠头，“分开这么久，我们也挺想她的，可以把她的照片给我看看吗？”
感受到船靠岸的顿挫，张廉拎着包起身，“等下船给你看。”
小五无奈的跟在他身后下了船，走出码头，到了人少的地方，小五才忍不住道：“不是说给我看小晨的照片吗？”
张廉留心四周，没什么人，前面不远就是指挥部，才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向小五，“小五，你认识朱广安吗？”
小五闻言大骇，不等他想出应对的话，已经下意识的抬脚要跑。
张廉一个反手击打在小五的下巴上，将他打的晕晕乎乎，犹不解恨，扔下包，夸嚓两下卸了他的胳膊，拎着他的衣襟，几乎将他整个人提起来，“队里叛徒就是你吧！”
张廉恨恨的甩了小五一耳光，“当初害的我媳妇儿在大街上被人追杀，说说你的目的？我媳妇儿对你不够友好吗？”
他听见宋指挥说起他媳妇儿被迫离开后，队里的叛徒至今还没抓到，心里就存着个疙瘩，正在警觉时，宋指挥一声小五，打开了他记忆的阀门。
当年他陪着媳妇儿去找朱广安要被偷走的钱时，朱广安身边那对父女嘀咕着的可以拿钱的同伴，仿佛就是叫小五，可惜他之前并没有见过，而且这个名字太普通，他还不太敢确认。
这一路观察，尤其是在研究所他掏出照片给郭珍珍的时候，小五既想看，又想避嫌的模样证实了张廉心中猜想。
若是普通同事，好比研究所的年轻男人，哪怕跟他媳妇儿关系一般，都会下意识的凑上去看，小五偏偏别开头，别开头的同时又忍不住往这边瞥，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张廉将小五拎到指挥所，找到宋指挥解释一番。
宋指挥脸色难看，不由得后怕起来，小五当初可以说是他们主动找上门招募的，没想到居然跟老蒋身边大杀神朱高友的侄儿有密切关系，这消息若是叫上头知道了，简直是他职业生涯一大耻辱，要是张廉认真追究起来，说不得他屁股下面的椅子都坐不得了，还可能要到铁篱笆里头走一遭。
因为他的失职，林晨被迫遁走，他们警卫队折损了不少好手，研究所的成果也偶有外泄，面对张廉的怒目，他只觉得后背汗津津的。
小五却吓的两股战战，噗通跪倒在地，“宋指挥，我不是敌特，您别杀我！”
张廉恨得一脚踹到他的肩膀上，“你知道有多少人因你而死吗？你不是敌特是什么？”
小五痛哭流涕，“我不是敌特，我只是想要钱，卖了几条消息啊！”
第167章 时间的背后167
他打小穷怕了，喜欢存钱，几乎不花钱，要不是那年，他外出回来，家里突生变故，他所有藏得钱票都不见了，身边熟悉的安家人和朱广安也都被抓了，他身无分文，饿的跳海抓鱼，机缘巧合遇上冷战，他也不会到这里。
他除了那几年跟着朱广安做了些买卖，的确是渔民的后代，家里只剩他一人，经得起查，所以从指挥部人手里过了几次，都无惊无险。
他就是被人勾着卖了几条消息，他只是喜欢钱而已。
张廉冷眼看了看宋指挥，又看了看地上的小五，“我看这事儿，宋指挥还是要负起责任来，好好查查这人的住处，都与哪些人接头，消息最终卖给谁，我们那边人手不到这边的一半，条件比这边艰苦多了，如今又发现一个油田，正在采矿期，南海这边却迟迟不见成果，北边的油用不完，南边一滴油都没有产出，宋指挥责无旁贷啊！”
宋指挥擦擦额头的冷汗，“张副师长您放心，我一定会给上头一个交代。”只求您老人家别去告状，别插手这事儿！
张廉并不表态，只含糊的点点头，“我会看着的。”
宋指挥这才仿佛被判了缓刑，松了口气，看着地上瘫着的小五，也恨得咬牙切齿。
张廉没想到此行有如此巨大的收获，踏上回程的时候，因为追杀，名单的事情一直沉重的心情愉悦了几分。
他捏捏装照片的口袋，坐上从福州飞乌鲁的飞机，如今交通更发达了，不仅火车提速，航线也开了不少，回家的旅途缩短了不少，张廉归心似箭，出门一趟，有三个月没有见到家属，日思夜想。
出门在外，不能给郭华写信，更不能打电话，连她如今的名字都不能透露，就怕有个万一，给她招来祸端，如今终于可以回家了，那个贫瘠荒凉的西北，比城市霏靡更牵动着他。
张廉出差不久，郭华就开始往返基地和军工厂家属院，克孜勒苏损失了郭华一个人才，少不得从克拉玛依要走了几个骨干，如今克孜勒苏油田正处在井喷期，沙漠地区，油质比克拉玛依和大庆都好。
少了几个骨干，工作量自然需要郭华来分担，张廉不在家，那辆吉普就成了郭华上下班的自用车。
完成了生育大事，余工周扒皮本质暴露无遗，开始疯狂压榨郭华，将她编撰的书都交给上头，修订成册，珍藏在国家图书馆，成为国家自主科技传承发展的重要参考资料。
又带着郭华奔波在几个矿井上，不停的采样，分析，处理生油，甚至开始放手让郭华独立主持一个矿井工作间的全部工作，将郭华的所有时间利用的满满当当。
郭华忙忙碌碌，帮余工分析样品，画实操图，现在克拉玛依三号油田进入渗水期，矿井工人每天都冒着被地下水淹没的风险，生油含水量变高，余工也觉得棘手，每天都要带着郭华几人下井查看一番。
郭华想等张廉回来，让张廉研究一下矿井防爆墙的生产运用，她记得张廉在一本杂志上看过，美越战争时期，老美挖战壕的时候用到的，她当时还扫了一眼，若是能成功研发，运用在矿井防护上，起码能给油田工人多一分保障。
在忙碌的工作间隙，她每天都在想妹妹，照片随身带着，但是只敢隔着窗户看看，或者一脸慈爱的站在房间门口看张姨和乐乐逗妹妹，这时候她无比懊恼自己会核研究一窍不通，要是知道一些，或者认识从事核研究的人，能找个人问问也好，她很想抱抱自己的孩子。
妹妹眼看着快半岁了，张廉还没有回来，张姨有些疑惑，一般孩子三四个月开外都会无意识的往外蹦叠词了，妹妹是不是太过安静了。
不过距离她上次带孩子还是十年前的事情，她也不太敢肯定。
好在陈乐乐是个小嘴巴巴停不下来的，天天跟妹妹聊天，说着学校里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鸡毛蒜皮，张姨都听得不耐烦。只有妹妹安静的看着陈乐乐，侧耳听得认真。
郭华交上去的天工开物，有些先秦时期的古文，如今的汉语言文学教授过去几年的劳改，如今硕果仅存的几人也都风烛残年，也不能准确翻译，用在东风市更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中央考虑再三，决定直接调动郭华到东风市去。
可怜的张工，等到他风尘仆仆的从沪市绕行南海，再直飞乌鲁，最后趁车到家，郭华已经收拾行李，被警卫护送着，前往一千多公里外的东风市。
张廉都记不清多久没见着媳妇了，回来抱一抱安静冲他笑的妹妹，张廉总觉得缺了一块。
不巧的是，西北昼夜温差大，张姨感冒了，不敢带孩子，碰巧寨子里的邻居宋大妈家又新添了一个小孙子，产妇奶水正足，宋大妈每每送孩子去学校，见着张姨都要唠几句小孙子。
“要不送到宋大姐家寄养几天吧，眼下我感冒了，不敢带孩子，他家儿媳妇奶水也足，回头我捉两只老母鸡送去，可怜这孩子，这么大还没吃过母乳。再者，他家孩子多，说不定多跟妹妹说说话，这孩子也能早点开腔呢！”
张廉看着妹妹乖巧的模样，乐乐寄养在别人家，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刚来这里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好不容易有了妹妹之后才开朗些。
“不用！”张廉果断拒绝，接着就把妹妹包裹的严严实实，自己带了。
厂里众人都觉得新奇，厂长刚添了个小闺女，就出差去了，好不容易回来了，媳妇又出去工作了，如今厂长居然把小闺女绑在胸前来上班。
见过小媳妇背孩子的，就没见过大男人身上绑着孩子来上班的，这男人居然还是一个三万人的大厂厂长。惹人注目。
这几天厂里的一景就是高大英俊的厂长，不管是进工作间看图纸，还是进车间抽样测产品数据，胸前都趴着个小娃娃，白白嫩嫩的，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跟她妈一模一样。
有时候陈乐乐放学了，也会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厂长后面，姐妹俩不哭不闹，把工厂当成小天地。
妹妹也乖觉，跟着爸爸在厂里晃悠，外面的景色叫她目不暇接，各种音色传到耳朵里，她时常要侧头分辨一番，良久才能叹口气，露出如释重任的表情，叫张廉忍俊不禁。
第168章 时间的背后168
有张廉坐镇的军工厂进入高产期，媳妇不在家，他回家也没啥事儿，就把办公室当家，加班是日常，高压之下，锻造机不断交付使用，钢铁产量很快就供不应求。
都是国家的孩子，当然不会有偏颇，上头很快下令增设阿拉山口钢厂，一厂二厂三厂独立于总厂之外，厂长也由中央直接任命，从鞍钢首钢秦钢调过去，锰矿石不再被总厂独占。
龚韦华一脸郁郁，找到张廉的办公室，坐在宽大的沙发椅上，“老实说，你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吧？”
张廉抿嘴微微一提嘴角，拍拍正在胸前熟睡的闺女，低声说道：“矿产，工厂，能源，兵团，都是为整个国家和人民服务的，不应该成为个人仕途的踏脚石，这是大势所趋。”
龚韦华无语，他在阿拉山口总钢厂确实风光了几天。可惜，时代变了，钢铁总归是服务于工业的工具，在重工业蓬勃发展，轻工业和商业齐头并进的时代，钢厂实在不出彩，他只能怪自己生不逢时，亦或者，还是他本身能耐平庸。
“说起来，郭工离家也不少天了，张厂长这日子过得，回家冷锅冷灶的，怪冷清。”龚韦华翘起二郎腿。
张廉不着痕迹的瞥一眼龚韦华，脸色变得严肃。
“说起来，我有个表妹，今年二十多岁，风华正茂，还没许人家，灶上是一把好手，我看去你家烧烧饭收拾收拾家务，张厂长也不用总把孩子带在身上，叫她帮你带带孩子，刚好合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