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左轮向程亦汇报了一些公司的日常事项,随后话音一转,不太掩饰自己八卦之心地问,“你和你那未婚妻相处得怎样?”
程亦想了想,怎么样也说不出那句“不错”。他问封左轮:“之前你不是去了解过聂氏的情况吗?跟我说说吧。”
“聂氏还能起什么幺蛾子,”封左轮不以为意,“要不是你借的那笔钱他们早倒闭了。聂淑媛一点生意头脑也没有,居然一个人占股百分之四十!还有百分之二十八还在她女儿聂雨菲手里。”
“聂小蓝呢?”程亦问。
“你未婚妻?”封左轮好像很诧异程亦不知道这事,“她一分钱都没,所以我之前不都劝你别选她了嘛。”
“聂氏这点家当我还看不上,”程亦很冷静地说,“聂小蓝在聂氏没有担任什么职务?”
“没有,”封左轮肯定地说,“我还特意查了一下,她是个自由画家,在圈内小有名气,好像毕业后和同学开了个工作室,也能挣点钱吧。”
“好,”程亦应下,又说,“你和杨鸷都帮我留意下聂氏的动向,有什么情况就马上通知我。”
“OK啦,”封左轮在电话那头笑嘻嘻的,“老兄,我还是要说一句,你未婚妻真的喜欢过你。”
程亦不耐烦地说了句“少废话”,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橱窗里面聂小蓝已经换好了新的婚纱走出来了,程亦推开门重新走进婚纱店。
这条婚纱和程亦第一次见聂小蓝时她穿的那件浅蓝色礼服式样很相似,都是抹胸设计。聂小蓝光洁的双肩裸。露在空气中,开着暖气的室内。
聂小蓝抱着双臂,看起来有点冷。
程亦问她:“你很冷吗?”
聂小蓝摇摇头,说“不冷”。
程亦没想太多,把外套脱下来,上前一步想要搭在聂小蓝肩上,却被聂小蓝避开了。
“我不冷。”聂小蓝重复了一遍,表情有些抗拒,似乎不是很想和程亦有过多的身体接触,和刚才那个主动靠在程亦肩上的聂小蓝判若两人。
“婚纱很合身,”聂小蓝像汇报工作成果一样对程亦说,“尺寸是对的。”
程亦不太明白她突如其来的转变,也不喜欢聂小蓝故意显露出来的正经和冷漠,就只是“嗯”了一声。
聂小蓝迟疑了一会儿,而后问,“我可以换下来了吗?”
程亦缓缓点了下头,说“可以”。
聂小蓝对他笑了一下,客气地说“那请你再等等”,转身走回更衣室。
程亦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等了大概十八分钟,聂小蓝终于出来了,又换回了刚来时的常服,黑色毛衣和牛仔裤,不太正式,显然是出门前随便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就换上的。
聂小蓝拎着包走到程亦身前,说:“我们走吧。”
程亦站起来,低头看她一眼,问:“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我有什么要跟你说的……”聂小蓝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拦住他,“等等。”
程亦没有动,想听听看聂小蓝会对他说出什么话来。
然而聂小蓝只是对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说:“谢谢你。”
“这两套婚纱一看就很贵,”聂小蓝唏嘘,“让你破费了。”
程亦不吭声了,没等聂小蓝就自己率先回到车上。
回程的路上,聂小蓝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程亦的不满意,又歪着头睡了过去。程亦把她叫醒时,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打着哈欠说,“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程亦没有控制住自己,也没有太多耐心地叫住了她。
聂小蓝做出一副很想走的样子,一刻都不想在车内多待。但又似乎对程亦有些畏惧,因此只是小声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她说话的声音软软的,有少许的局促与不安。程亦情不自禁就脱口而出:“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吗?”
刚说完,他和聂小蓝都同时愣住了。
聂小蓝看起来更加慌乱不安了,似乎还有些疑惑。她微微向左边倾身,贴近程亦,靠过来说:“没有啊。”
但程亦觉得她在说谎。因为聂小蓝只是将手搭在他身上短暂的一会儿,就又离开了,靠回椅背。
程亦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你来见我就穿着这个吗?”
聂小蓝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黑色毛衣和牛仔裤,羞愧地“哦”了一声,解释说:“早上出门得急,没时间挑衣服。”
其实程亦觉得这样子的聂小蓝就已经足够,没有那些俗套的脂粉香气,但又不禁好奇聂小蓝真正用心打扮一次会是什么样。
程亦忍不住说她:“你哪次和我见面是用心的?”
聂小蓝似乎真的很困,靠在那里打了个哈欠说:“需要吗?”
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程亦感到有些挫败。他甚至以为接下来聂小蓝又会像之前一样充满感激地看着他,说谢谢你救活了聂氏,我以后和你见面会用心的。
程亦不打算再在这里和她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就说:“订婚礼在下周,你准备一下,我们就在家里办一个小小的仪式好了,当着爷爷的面。”
聂小蓝说“好”,想了想,紧跟着提议道:“反正只是订婚礼而已,不太重要,要不我们就别请其他客人了,给你爷爷一个交代就好。”
程亦看了她一眼,重复她说的话:“反正只是订婚礼而已,不太重要?”
“……”聂小蓝才自知失言,改口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亦叹了口气:“我看你就是不在意。”
聂小蓝微微红了脸,却没有反驳。在车顶灯的照耀下她的眼神很柔和,但也没有多余的情感,只是重新偏过头来在程亦肩上靠了一会儿,和他说了再见,之后走下车。
第15章
聂小蓝似乎有与生俱来的本事懂得怎样让程亦生气。程亦本来想娶一个听话的未婚妻,却突然发现聂小蓝根本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温顺乖巧。
十一月依旧非常繁忙。程亦必须在月底之前审核完成公司几个项目的策划案,以及程秩康吩咐的新近投资,还得去临市参加合作伙伴的周年庆典。
庆典是在一个豪华的场馆内举办的。合作伙伴的领头人特别邀请了几位当红女歌星过来表演节目助兴,酒也一直在劝。程亦碍于合作关系喝了不少。
台上的女歌星或明艳或清纯,身上的布料很少,看得台下一众男人口干舌燥。节目演完,领头人拍了拍手,美丽的女人们就走到台下来,给他们敬酒。
在领头人的示意下,一位艺名叫做“阿慧”的女人朝程亦走过来,还想要坐到他腿上。
程亦皱了皱眉,推开了她,低声说:“抱歉,我快要结婚了。”
阿慧脸色变了变,过了很久才说:“那您一定很爱您的妻子。”
程亦不置可否,找借口离开了场馆,站在外面吹了会儿风。
自从他接替程秩康的位子以来,类似这样的场合参加得并不少,周围免不了一些莺莺燕燕。但程亦不像封左轮一样热衷于喝酒和玩女人,每次应付完这些都会让他耗费许多心神。
已近月末,隆冬将至。站在室外能感受到些微的凉意,但也没有冷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比起重新进屋,程亦更愿意在外面站着。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聂小蓝从未有一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或是发短信,如果不是程亦无意中看见她的一幅新作品斩获某区域大奖的新闻,他还以为聂小蓝已经人间蒸发了。
程亦现在有些想给聂小蓝打个电话,听听她的声音,或是跟她发短信聊一聊都好。程亦一直都不知道聂小蓝的初衷,也许嫁给他是她愿意的,但这其中心甘情愿的成分有多少,程亦没有提出质疑的理由。
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程亦抽了根烟,等身上的酒味全部在空气中散开,他才重新走进屋子。
第二天开车回到本市,程亦决定每天给聂小蓝打一通电话以联络感情,顺便提醒聂小蓝她是有未婚夫的人。
打第一通电话的时候是在开完会之后的午餐时间。因为下午的日程繁忙,程亦选择了在办公室里吃从家里带过来的便当。吃完后,他把环保餐盒收起来,拿出手机拨通了聂小蓝的号码。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接通。程亦听见了聂小蓝有些困倦的声音。
她说“喂”,听起来意志消沉,不像是马上就要订婚的女人说话会有的语气。
“聂小蓝,”程亦说,“你吃过饭了吗?”
“程亦!”聂小蓝似乎十分惊讶,听筒中传来一阵桌椅摩擦的声音。她可能吃惊地站了起来。
过了会儿,聂小蓝才说:“你吃了吗?你是想找我去吃饭?”
虽然程亦已经吃过了,但他没有否认,只是问,“不可以吗?”
聂小蓝好像不怎么愿意。她小声说:“可是我吃过了啊。”
“下次吧,”聂小蓝说,“下次你提前一点告诉我,我陪你去吃。”
聂小蓝说出这句拒绝的话的时候语气变得轻快起来,给程亦一种不用和他去吃饭聂小蓝就能松口气的错觉。
“总是下次,”程亦突然说,“午饭不行,晚饭怎么样?”
聂小蓝不说话了,连带着办公室里都静了下来。
程亦手指轻叩桌面等了一会儿,聂小蓝还没给他答复,就声音低下来说:“晚上也没空?”
“嗯,”聂小蓝说,“要和陈温去拜访恩师。”
“陈温是谁?”程亦问。
“我的同事,也是以前的同学,认识好多年了。”聂小蓝不知为何一提到这个人的名字话就变多,以前倒没见她说过这么多的话。
“那好,”程亦说,“哪天有空就告诉我,陪我去喝几杯。”
聂小蓝表面上很乖地答应,实际却根本没有打算和程亦出去喝酒。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程亦每天都打电话问她有没有空,聂小蓝都故作苦恼地推脱说她很忙。
“最近忙得要死,”聂小蓝总是找这样的借口,“马上比赛就要截止了,我都还没有完稿,之后我们还得忙结婚的事情,就更加没有时间了。”
“时间是可以挤出来的,”程亦毫不留情地说,“你再忙难道比我还忙?我都可以抽时间出来,你为什么不行?”
聂小蓝被他这番莫名其妙的责怪弄得有些慌乱,哑了半晌才说:“你能力比较强嘛。”
就算聂小蓝在夸他,程亦也没有产生任何高兴的感觉。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即便这桩婚事动机不纯,程亦或多或少也能感到些许微妙,似乎和以前单身时候的生活相比的确不一样了。
但聂小蓝总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仿佛要和程亦结婚的不是她,而是其他女人。程亦屡次提醒过她婚期已经临近,聂小蓝的回复都是“最近很忙”。
有好几次程亦还特意让杨鸷腾出他的日程表,想约聂小蓝出来见面,聂小蓝就总在那里扯些“最近有好多客人等着我交稿”、“又报名了一个绘画比赛,得好好练习”之类的万分敷衍的鬼理由,显然不太想见到他。
本来程亦还有些担心聂小蓝和她经常提及的那个陈温可能有过非正当的关系,便让杨鸷去细细地调查。杨鸷调查完回来和他报告说聂小蓝和陈温只是普通朋友,程亦才放下心来。
杨鸷顿了一下,接着道:“但……那个叫陈温的好像和聂小姐认识了很多年,在学生时代就很亲近,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吧。”
程亦又重新变得烦躁。整个十一月,他头顶上都笼罩着无奈和烦躁两种情绪。
现在聂小蓝不愿意见他,程亦本想等到下个星期的订婚礼时就能见到,但那天聂小蓝并没有出现。
第16章
按照程亦的计划,他本打算在订婚礼那天到酒店摆几桌酒席,请几个他大学时代的旧友。如果聂小蓝想要,她也可以邀请她的亲朋好友过来。
但聂小蓝跟程亦说过并不希望邀请别的客人,她理想中的订婚礼就只是当着程秩康的面走个过场,不要有其他多余的形式。
再三考虑之下,程亦还是决定听从聂小蓝的意见,紧急叫停了订婚礼请帖的制作和酒店场地的布置,并提前两天回老宅告知程秩康具体的日期。
程秩康非常高兴,躺在病床上气色都好上不少,跟程亦说他非常期待这一天。
老宅内这间最大的卧室已经被改造成专供程秩康修养的病房,有用透明玻璃做的落地窗。冬日的阳光透进来,程秩康的笑容变得更加温暖平和。
“我一直等着这一天,”程秩康对坐在床边的程亦说,“你奶奶也一样。昨晚她还给我托梦,说很喜欢小蓝。”
“是吗,”程亦替程秩康掖好被子,“她还说了什么?”
“她还希望你们可以有个孩子。”程秩康说。
程亦怔了怔,不太忍心拒绝程秩康虚弱的请求,在表面上应承下来。
“得征询小蓝的意见,”程亦说,“如果她也想要小孩,要一个也不是不可以。”
程秩康欣慰地笑了,催程亦赶紧去和聂小蓝商量。
今天的日程安排得不算满,程亦走出房间后一时想不到该去哪,又给聂小蓝打电话。
聂小蓝很快地接起,说:“程亦?”
没等程亦说什么,她紧接着又说:“我今天没空!”
“我约你了吗?”程亦不满道,“打电话过来问问你在干什么而已。”
聂小蓝迟钝地“哦”了一声,试探性地问:“那我……挂了?”
程亦长叹口气:“嗯。”
聂小蓝就连好听话都不说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收起手机,程亦想了一会儿,决定去封左轮家里找他喝酒。
进门才发现宋天行也在,他们晚饭还没吃就开始喝了起来。宋天行举着酒杯醉醺醺地对他晃了晃:“大忙人过来了?”
程亦“嗯”了一声,走过去蹲在地上找酒瓶。
封左轮递给他一个没喝完的威士忌酒瓶,程亦给自己倒了一杯,听见封左轮问:“怎么没把你那未婚妻带过来一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