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陈温张了张嘴,“那怎么办?这周日就截止了。”
“但我可以立马画,”聂小蓝信心满满地说:“熬三个通宵就差不多了。”
为了能够继续上学,聂小蓝说干就干,先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去央求导师,导师才肯答应把画室的钥匙借给她,又拼拼凑凑找陈温和徐莉莉借了足量的颜料。
聂小蓝发誓要得大奖赢取奖金,要求自己一定要画出一幅完美无缺、技艺高超的作品,整整三天时间都关在画室,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以干面包度日。
三天后,她带着已经完稿的参赛作品蓬头垢面地走出画室,刚好赶上截止前的最后一天。
摄影协会在南校区,聂小蓝在徐莉莉和陈温的陪同下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车才终于把画交上,顺便去工程学院转悠了一圈,可惜是上课时间,她没有机会见到程亦。
徐莉莉有个老同学是摄影协会外联部的部长,她特意去探了探口风,回来后兴致冲冲地提前给聂小蓝报喜:“我把所有的参赛作品都看完了,都没你那幅图好,他们内部的几个干事也对你评价很高,都打算把票投给你!”
但聂小蓝仍然不敢大意,这笔钱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必须要获得首奖才行,所以仍旧没能睡得安稳。
聂小蓝失眠一整周后,首奖终于公布了,她获得了那三万块钱,通过自己的努力挣得了学费。
陈温和徐莉莉同样十分高兴。陈温甚至动用了他去年的国家奖学金请聂小蓝吃了顿饭,并提出要陪她一起去领奖。
聂小蓝答应了,因为获奖而飘飘然,加之马上又有机会去到南校区,那里是程亦上学的地方,她即将要走的路也许程亦同样走过,感到激动的情绪溢满四肢百骸。
南校区的占地面积是北校区的三倍,工程学院在校友林的另一侧。走了一会儿,徐莉莉催促说:“小蓝,快到时间了,你还在看什么?”
“没什么。”聂小蓝这才收回视线,加快了脚步。
本来聂小蓝心里打的小算盘是抓紧时间领完奖,她就可以顺势提议说带陈温和徐莉莉去校友林逛一逛,然后更加顺便地路过工程学院。
如果能在饭点之前赶到工程学院的紫金咖啡馆,很大几率就能看见程亦。因为聂小蓝上一次就是在那里见到他的。
聂小蓝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次颁奖规模还挺大,就连校杂志社都出动了,几个研究生学长扛着相机说要给她照相。
“别拍我!”聂小蓝不仅惊慌,还很羞涩,抗拒面对这么多冰冷的摄像头,“学长,你们饶了我吧。”
那几个学长放下了相机,其中一个打趣道:“反正你上台了我们也要拍照的,来,笑一个。”
聂小蓝连连摆手,仓促退到台前的阶梯边。这时主持人叫了一声聂小蓝的名字,紧跟着宣读了她的得奖名次,是第一名。
走到台上领奖,旁边站着摄影协会的会长卫羽,一个高个子、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
到了这里,人没有那么多了。卫羽背对着观众,低声和一名礼仪队成员说说笑笑,没有要给聂小蓝颁奖的意思。
主持人放下话筒,朝他们无可奈何地喊了一声:“卫羽,到你颁奖了!”
卫羽这才像是想起来聂小蓝的存在,看了她一眼,拿着一个透明的奖杯和一沓厚厚的信封,塞到聂小蓝的手上。
“奖杯和奖金,都在这里了。”卫羽说。
“……谢谢。”聂小蓝对她笑了笑。
卫羽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转身继续和礼仪队队员聊起了天。聂小蓝听见礼仪队队员说:“你可真有钱啊,三万块钱眼睛都不眨就拿出来了。”
“不然呢,”卫羽冷哼一声,“难不成我还指望协会那点可怜的破经费吗?本来想把这笔钱送给龚娜的,谁叫程亦喜欢那幅画呢。”
聂小蓝浑身一僵,听到了两个十分令她在意的名字。龚娜是这次比赛的第二名,和她自己的得票数差距很小,而另一个……卫羽刚才在说程亦。
“重色轻友!”礼仪队员骂道,“小心龚娜不理你了!”
“回去就去给她赔罪,”卫羽笑嘻嘻地说,“这不是缺男人嘛。”
聂小蓝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拿着奖金走下来的,她脊背逐渐发凉,下台阶的时候甚至差点绊了一跤。
好在即使稳住了身形才没有出糗,恍恍惚惚之间,聂小蓝听见了几个同学在谈论八卦。
“那不是卫羽吗,程亦的绯闻女友。”
“程亦?工院的那个?他好帅啊,又好有钱。”
“羡慕死卫羽。”
聂小蓝感到力气耗尽了,强撑着才勉强走到满面笑容的陈温和徐莉莉身前。徐莉莉的脸颊因为兴奋而放着红光,对她说:“陈温要给你一个惊喜!”
还没等聂小蓝反应过来,陈温红着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丝绒布包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珍珠耳饰。
“小蓝,我喜欢你很久了,”陈温说,“做我女朋友好吗?”
聂小蓝怔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周围全都安静下来了,她才听见陈温又轻声问了一遍:“不好吗?”
“陈温……”聂小蓝不知道说什么了,但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他的话。
“你不用感到为难,”陈温苦笑一声,叹了口气,“我们以后还是做朋友吧,现在的我还不够好。”
“不是这样的,”聂小蓝急急地解释,不自觉脱口而出,“是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谁啊?”徐莉莉好奇问道。
“唉你别问了别问了。”陈温把徐莉莉扯走了。
聂小蓝的计划也泡汤了。快到晚饭时间陈温和徐莉莉被导师夺命call紧急叫走了,无法享受到漫步在校友林的乐趣。聂小蓝只得自己在枯叶遍地的林子里逛了一圈,又去了工程学院。
紫金咖啡馆就开在学院大楼门口,傍晚时分鹅黄的光透出来,温馨得像是一个小家。
有几个学生手臂夹着书、双手端着咖啡从里面走出来,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待在外面的聂小蓝。
聂小蓝没有上一次过来这里的勇气。上一次她大大方方地走进咖啡馆点了一杯二十块的焦糖拿铁,然后找了一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了一会儿,很快就看见了程亦。
可是这次聂小蓝根本不敢。程亦有女朋友了,就算来咖啡馆也肯定是跟女朋友一起来,就算再一次幸运地遇见了程亦,聂小蓝也不会感到很高兴了。
聂小蓝又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冷得快要受不了的时候,才离开南校区。
聂小蓝不怎么愿意再去想着程亦了,越想就越心灰意冷,对程亦的喜欢只会让她变得更累,又不能给她任何慰藉。
因为无论多么喜欢程亦,偷偷去看他很多次,被别人表白时想的也是他,都没办法改变他们两个不配的事实。
就算后来聂小蓝不再喜欢程亦了,也毫不后悔,仍能清楚地记起那天从南校区走回宿舍的心情。
靠乞求得来的奖金,必须要替聂海晟承受的一切。她和程亦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第21章
聂小蓝顺利在A大读四年书,成功毕了业。
在第一年,她没能改掉时不时去南校区偷看程亦的坏习惯,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直到她无意中得知卫羽的存在。
聂小蓝读大一的时候程亦在读大二,他凭着出众的外貌和超绝的智商早就全校闻名。学校论坛上甚至有人给封左轮和程亦起了个超火的外号叫做“绝代双骄”,一个是花花公子,一个是理工科天才,相同点是都很帅很有钱,对女孩子都很无情。
程亦就是那样的,聂小蓝一直这么认为,优秀得能令所有人都黯然失色,实际上私底下又脾气很差,说很多气人的话,可爱得要命。
不过这些都只是源于聂小蓝个人的想象,真实的二十岁的程亦到底是怎样的,她恐怕永远没有机会见到。
没想到毕业多年,阴差阳错,聂小蓝已经逐渐走出程亦带给她的痛苦,程亦却成了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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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后程亦在外面出差三周,有时感到焦虑,归心似箭。
临市的项目出了重大问题,负责人是对手公司高价收买的内鬼,把报价和还没来得及申请的专利技术全都窃走了。
程亦马不停蹄地赶到临市,三周以来不曾好好休息过,准备好提请诉讼并安抚员工的情绪。等终于能够回来时,杨鸷给他订的飞机又晚点了整整六个小时。他不得不在机场附近的酒店过了一晚,整个人变得乌云压顶,一碰就炸。
不过好在有聂小蓝在家里等着他。
程亦一想到因为自己的缘故推迟了婚礼,可能任何女孩子都会很不高兴,便强行按压下心中那股烦躁,开始想该怎么才能把生气的聂小蓝哄好。
好不容易回到原本自己一个人住的家,马上就要被聂小蓝和他两个人住,程亦刚换好拖鞋进去,就在门口玄关处发现了聂小蓝的行李箱。
这套顶层公寓面积很大,程亦毕业以来就一直住在这里,期间装修过好几次,但因为大多数时候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所以总是显得冷清寂静。
本来程亦以为聂小蓝住进来后能给这里添加一些人气,回来后却发现家具的摆放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厨房和客厅全都整洁且一尘不染,崭新得像是未曾被人踏足过。
程亦脸色沉了下来,二话不说拨通了杨鸷的电话。
“程总?”杨鸷问。
“你让聂小蓝住哪儿去了?”程亦责问他,“三周前不是让你直接把她送过来吗?”
“是……是啊!”杨鸷也稀里糊涂,“我当时的确是把聂小姐……哦不,是程太太送回您家了呀,还帮她把行李提上去,就放在门口玄关的位置。”
“……”
程亦沉默片刻,有些生气地问:“她这个月没在这里住?”
“……那我就不知道了,”杨鸷开始推卸责任,“要不您再打电话问问程太太,也许她被您延误了婚礼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也说不定。”
“……”程亦哑口无言,挂了电话,去厨房倒了杯冰水全部灌下去,这才想到聂小蓝也许是真的不满意了。
三周以来聂小蓝分外冷漠,没有联系过程亦。
程亦走的那天聂小蓝刚和他领完证,聂小蓝就坐在车里安静而又温柔地看着他,让程亦误以为她会乖乖地待在家里等待。
现在看来全都是程亦的一厢情愿,这边他为了更快地赶回来没日没夜地工作,那边他的新婚妻子不知道上哪里逍遥快活去了。
挂了杨鸷的电话,程亦克制不住脾气,不想主动给聂小蓝打电话,就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三个问号。
几分钟后,聂小蓝发来语音聊天请求。
“程亦?”聂小蓝的语气如常,听上去甚至有些惊讶,“你工作忙完了吗?”
“聂小蓝,你在哪?”程亦冷冷地问,“我走的这段时间你在哪里住的?”
“哦,我好像忘了告诉你,”聂小蓝的声音被一些嘈杂的音乐盖住了,附近还有人用英语在骂脏话,“国际画展的日期提前了,我和陈温得早点过来做准备,你出差的那天晚上我们也走了。”
“……”程亦的声音低下来,“怎么后来也没告诉我?”
“忘了,”聂小蓝非常坦然地回答,又开始打太极,好像不耐烦和他讲电话似的,想把他支开,“你工作这么久肯定累了,赶紧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吧!我有空的时候再回你电话!”
“聂小蓝,”程亦打断她问,“你现在在干嘛?和那个陈温在一起?”
聂小蓝“嗯”了一声,似是有些犹豫地答道,“我们在和一些……专家交流。”
“专家交流?”程亦冷笑,“我看你们是在酒吧。”
聂小蓝沉默须臾,不好意思地说:“下午还在交流来着,晚上突然想喝几杯,就拉着陈温过来了。”
程亦“哦”了一声,心情变得越来越差了。
“你很在意这个吗?”他又听见聂小蓝问他。
程亦低沉地说“没有”,聂小蓝却赶紧向他担保,“程亦你放心吧!我们这里离国内很远的,不会有人发现我们。”
“我绝对不会丢你的脸的,程亦。”她说。
程亦无话可说。
聂小蓝太不听话了,说出这种疏远的话,不经意就让程亦生气。就算没有人发现,她刚和程亦结婚,难道就能和其他男人一起去泡吧吗?没有这种道理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程亦有些不甘心地问。
“最快下周。”聂小蓝想了想,又叫了一声程亦的名字。突然听筒中传来陈温的声音,“小蓝,你点的酒到了。”
聂小蓝欢呼一声,直接把语音通话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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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吧到了凌晨还没有关门,有个戴着兔耳朵的黑衣女郎开始跳起了钢管舞。旁边陈温的脸越来越红,小声对聂小蓝说:“国外太开放了。”
“别看别看,”聂小蓝吓陈温,“一会儿她该脱衣服了,来,我给你倒酒。”
陈温把两个人的杯子都挪到聂小蓝面前。聂小蓝给陈温倒了半杯,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迫不及待地想喝。
“小蓝,你今天喝得够多了,”陈温忧心忡忡道,“我们待会儿还得回酒店。”
“没关系,我酒量很好,有分寸的。”聂小蓝还是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程亦终于出差回来了,等聂小蓝参加完国际画展,就会和程亦一起住。
会睡在一个房间吗?还是分开睡?
聂小蓝想到这些即将要面对的事情就惊恐不已,心想到时候就让程亦分她一间客房好了,这样她就可以和程亦相安无事过很多年。
多年以前聂小蓝还在A大上学时,她做梦也想不到居然真的有一天能来参加国际画展,能够见到崇拜的前辈们。聂小蓝以为自己的生命注定会是不变的,从聂海晟去世之后开始,她就没有遇见其他变化的可能性。
想着想着聂小蓝又喝了不少,渐渐有了醉意。万幸的是现在就算喝得酩酊大醉、快要丧失理智,聂小蓝也不会再含着温存去想念程亦。程亦早就是过去式,是聂小蓝不会说出口的秘密。
就算结婚之后程亦问她,她也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