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会因为经历过的事,辗转难眠,难以抛弃。
直到那个名为时间的药,苦涩的消化,揉进生活里,才算忘却。
但念情的人,对药天生带着免疫力,在无数个夜,数着天上的星星绵羊入睡。
是惩罚,也是幸福的甜药。
她想,他才是她的福气。
翌日,许清阮抱着初版那本书,看完了,一下午的时间她丝毫不倦,一个字一个字品着。
正文看完,她又开始认真看起封面,“这个封面为什么是模糊的紫色天空?你设计的吗?”
严明谨擦着眼镜,“你可能忘了,开学那天的晚霞就是这个颜色。”
他当时没来得及拍下,就凭着回忆找人画了出来。
那天的晚霞很美,以至于他记了这么多年,美的是景色,记的是云下的她,全都缺一不可。
其实还有个小细节许清阮可能没发现,那是他故意设计的。
云层里有一串数字和三个字:0901小耳朵
—
“所以你这本小说很受人喜欢咯?”许清阮把头发撩走,懒懒道。
严明谨过来给她盘头发,手忽然停下,许清阮转过头,在他手腕上注意到一个黑色发圈,“这是谁的?”
他不说话,把发圈小心翼翼地取下放到卧室里,出来后就沉默了。
许清阮一脸疑惑,愣是盯着他看了好几分钟。
她很在意:“说,那个发圈谁的?之前都没见过你戴,怎么今天就戴起来了?”
严明谨干脆把闭上眼,像是在生气的样子,双手抱臂。
“那你自己一个人呆着吧。”
许清阮才懒得和他吵架,直接起身,掠过他,脚忽地被抓住,一阵天旋地转后被压倒。
严明谨说:“姐姐,该给你买点核桃补补了。”
她才意识到是什么,就被挠了痒痒,笑了半天才缓过神儿,“我记得我没在你这丢过发圈啊。”
“……”
“所以你还真的是个纯洁的小处……”许清阮抿着笑,上下打量他。
实在太可爱了,原来平时的样子都是装的啊。
这发圈严明谨不常戴,怕弄丢,被他好好的收了起来。
以后他也不会戴的,因为她回来了,就不必睹物思人了。
夜幕降临,酒吧照常营业,今儿倒是安静,生意平平淡淡,不过她也司空见惯了。要是天天都生意好,那才有鬼呢。
于是无聊,许清阮把剩下的小说都拿来阅读,打发时间。
他的文笔是挺好的,细水长流的感觉,没有什么罕见的词藻堆积,平凡的文字串联起来,有种娓娓道来的力量,牵引着她翻了一页又一页。
越看,她就越觉得可惜,早知道他文笔这么好,当初就应该建议建议他去学文的。
视线停在出版社上,她顿了顿,恍然大悟,摇着旁边的他,“所以你之前说,楚甜是你的同事,也就是说她是你编辑?”
严明谨抬起眼皮,点了个头。
难怪她说这么好像在网上见过那名字,原来是出版社编辑啊。
许清阮勾起唇,很是好奇:“说说,你的读者见过你的样子没?她们知道你写的是我不?”
“没见过。知道。”
没意思了。
手一停,她就把杯子放蓄水池里了,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想着要打烊回去吃宵夜。
眼下意识朝窗外一瞥,停了下,“最近这段时间老有警车在附近巡逻,每次这个点就会路过这儿,今天倒是没看见了。”
严明谨闻言,望着她。
“你想……”
“我没想什么,就是觉得许多人都路过了。”许清阮问他,“你现在还在和李连仲有联系吗?”
“很少了。”严明谨回道。
那晚,许清阮得知,李连仲回了乡下支教,谁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回去。
严明谨有问过,李连仲则是一笑而过。
她想,可能是乡下有他更向往的地方吧。
在城市呆惯的人大多都想回去,因为有儿时的回忆,有着大城市没有浮躁快节奏。
见许清阮在想着什么,严明谨说,“也陪我去一趟吧,乡下。”
“怎么忽然就想去了?”许清阮把灯关上,“是因为叔叔阿姨在那儿?”
对此,他没有透露太多,只是回答:“去了你就会知道。”
“那就陪我去抓娃娃吧,抓到了我就和你一起去。”许清阮笑着锁上门,戴上了头盔。
商场里,人来人往,各类音乐混杂,面前毛绒玩偶是她抓了好几次都没抓到的,它脸上的笑容仿佛在笑她菜鸟。
许清阮硬着头皮,投下硬币,“姐姐我今天就告诉你个道理,什么叫……”话没说完,抓子就抓了个空。
“你笑什么笑。”许清阮瞪他,把手里仅剩的游戏币全塞他手里,“把那个大黄耗子拿下。”
严明谨看了看,目测距离,好几分钟才开始玩起来。
第一夹,失误了。许清阮不留情面的笑回去。
第三夹才抓到,但是力度不大,直到最后的硬币用完,还是没抓上,许清阮已经没所谓了,反倒是严明谨胜负心起来了,又去买了游戏币抓。
“我一定要抓到。”语调有点委屈,但眼神坚毅十足。
许清阮看着看着忽然懂了,一个人的性格怎样是在处事方式上看到的。
她能和他在一起,前者因她,后者因他。
娃娃抓到了,他兴奋的像小孩一样左摇右摆,乐嘻嘻的把娃娃塞她怀里,“怎么样,我厉害吧。”
“嗯,你最厉害了。”许清阮跟着他乐。
第二天,严明谨和她一起整理行李,可能会在乡下呆上三四天,许清阮也没去过,不清楚当地气候,就听他安排了。
地方有点偏,只能坐火车才能到,那是她第一次坐长途火车,和想象中的旅行相差不大。
车票是严明谨买的,二等座,她把行李安置好就坐到靠窗的车座上。
“不许撕掉,这是防你晕车的。”他贴了两片圆形的晕车贴贴在她耳后,然后就打开手机app查看天气。
“我们要多久才能到?”许清阮挺喜欢这火车的,新鲜感导致她见什么都是很好奇的样子,一个个问题止不住地窜出来,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晕车这个担心的毛病也没上来了。
他很耐心的回答,直到正午,这只猫儿终于消停安静了。
火车上也由原先的热闹,变为饭点的嘈杂,各种味道争先恐后的钻入鼻腔,她闻着闻着,莫名就不困了。
取掉耳塞,她揉着肚子,转头看对床的男人,他睡的很熟,正前方小桌上放着一碗泡面,是刚泡好的,隐隐冒着热气。
许清阮挪过来,边吃边看着一瞬而过的风景,原先的高楼建筑已经消失,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山,小小的各色房子在分布在群山里。
经过一个漆黑的隧道,短暂的失去颜色后,再次在眼中呈现的是一座巨大的湖,她没法忘记这一幕。
波光粼粼的湖面映着火车的倒影,像行驶在海面上,无意间闯进了一个油画般的世界。
那里有绿荫树群,微风和煦,鸟在天上展翅高飞,每一帧都像是一副极美的自然作品。
直到火车停在这里,她这才云游回来,“你好像很喜欢那座湖。”严明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正在穿着鞋子。
“太美了。”她忍不住的赞叹,下一刻就注意到他把行李拿下,“我们……到站了?”
“是。那座湖就是我童年的一部分。”他拉着她的手,下了火车。
—
走了一段山路,耳边有着蛐蛐鸟鸣声,她一路都拿手机录音下来。
不远处的草丛里窜出来一只小白点,她眯着眼,“那是……一只狗吗?”
小白点以飞快的速度袭来,像一阵风刮来,跑过他们身边,许清阮视线跟上去,这只小白狗又跑回来,围着二人转圈圈。
“它认识你?”许清阮蹲下身胡乱摸了摸这热情的小狗,继续问道,“十九去哪儿了?也在这里吗?”
“十九已经走了。”严明谨不咸不淡的告诉她,“两年前得病治不好,就给它安乐了。之前带它回来玩了一阵,和村里的狗都混熟了。这只小白应该是它的伙伴。”
“……”许清阮想着该怎么安慰,他又说,“继续走吧。”
到一个小村子里时,已经下午三点左右,一路上晒着太阳被磨的没怎么有精神了。小狗倒是充当起了领路的,走一段路就要回头看看他们有没有跟上。
停在一个老屋前,许清阮四处看看,扯了扯他袖子,“怎么没人呢?”
严明谨也到处张望,半响,掏出手机打电话,没多久屋子里就出了一个人,许清阮定睛一看,赶忙打招呼。
云凌原本脸上挂着笑,瞧见儿子身旁站着一个看似眼熟的女人,整个人停在原地,认真回想,“小姑娘,我是不是在那儿见过你?看你样子不面生。”
许清阮笑笑,没想到云凌对她还是有点印象的。
她们二人一下就聊了起来,谈话中云凌这才记起,拿着屋里的好吃好喝招待她。
“爷爷去哪儿了?”严明谨顾不上喝水,一进屋就问。
“在田里呢,说是要捉什么虫子。”云凌看看钟,“这个点快回来了。”
见严明谨没打算坐着,看出他的担心,许清阮走到旁边说:“带我去看看爷爷吧,我和他老人家还没见过面呢。”
“那也好,你们俩到处走走,回来给我拔点葱。”云凌说。
夕阳西下,戴草帽的老人在田里站着,背影沧桑孤单,手里掂着一颗狗尾草,望着田野发呆。
脚边的小狗跑过去,甩着尾巴,吐着舌头朝老人手边拱,许清阮想出声,严明谨看着她摇头。
等老人回头,四目相对,扫了她一眼就径直走过。
许清阮纳闷,“你爷爷怎么不理你?”
严明谨苦笑,拉着她跟上去,对着老人说,“爷爷,我回来了。”
老人停下,皱着眼上下打量,“我没有小孙子。”老人甩甩手,“你认错了。”
跟着走了几步,老人像是记起来了,回头微张着嘴,“你是小严吗?”
“是。”严明谨点头,“我是小严,我带我爱人回来看您了。”
老人摸了下头,又问起来:“小严是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紫罗兰那段儿,写的时候莫名联想到鬼怪,于是就写了下来。
第50章
山间小路, 微风徐徐,老人捻着手里的狗尾草转来转去,一路上懒懒的东张西望, 时而停下来望着天上的云,
跟着老人走了很久,她听到他突然说,“我爷爷是在想奶奶,这条小路他俩经常走。后来奶奶走了, 爷爷很长一段时间也就不走这儿了。”
许清阮静静听着, 点了点头。
她知道老人家得病了,但在懊恼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快到房子前,已经传来了香味, 老人家本要走过去的,严明谨给他喊住了:“爷爷,家在这里。”
老人笑了下, 走过来,朝屋里头看了看, “那我就进去蹭碗饭吃哈。”
许清阮在厨房里看着云凌切菜,云凌切着葱花, 切完下锅里, “在这里习惯吗?乡下不方便, 人少又安静。”
“挺好的, 我很喜欢这里。”许清阮帮着要打下手, 给拒了,只得乖乖的在旁边看着。
她觉得云凌很贤惠, 和严明谨一样,母子俩厨艺都很好。
“明谨……他一定很喜欢你的。”云凌柔声说, “他接受一个人,会像个小孩一样,把自己最宝贵最珍惜的都无私奉献给那一个人。”
许清阮顿了顿。
“他会带你来这儿,让你了解他,这也恰恰说明他爱你。”云凌把面夹起来,放进碗里,“阿姨希望你们能走很久很久。”
端着面出来,他正在剥橘子,剥好的橘瓣放在碗里,一个个摆在老人面前。
见她来了,抬手喂给她一个,“是不是很甜?”
“嗯。”许清阮回道。
外面天空阴了,不久后下起了细雨,老人拿着手里的蒲扇,扇啊扇,好似在想着什么。
许清阮有点困了,帮着收拾好碗,回来就手撑着脸打瞌睡。
快睡着时,她听到一阵呼噜声,抬眼看去,老人在躺椅上睡着了,小狗也跟着趴在脚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