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不意外这个结果，不气不怒的，倒是显得一副好脾气了，“我知道东西不在你手里，不过你应该知道它在那儿。”
江军倒是直率，竟真的点了点头，“知道点线索，你有兴趣？”
苏三半信半疑，试探性地威胁了一句，“老伙计，你可别跟我耍什么花样？进了我的地界儿，还是老实些。闹僵了，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可别怪兄弟我不地道。”
江军显然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径自点了一根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你要是不敢听就算了……”
苏三若有所思地寻思了半天，随即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听听了，说吧……”
江军冷笑了声，把烟头弹得老远，向苏三勾了勾手指，苏三又是好奇又是防备，磨蹭了半天才靠过去。
于是，偌大的房间里就出现了这么诡异的一幕，两个势同水火的帮派大哥大当着他们这一大波人面前交头接耳地说起了悄悄话。
期间，苏三的表情可谓是变化莫测，目光先是躲躲藏藏，最后定在了林菀的身上，像是震惊又像是思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端详着她。
林菀被他瞧的莫名其妙，心里却在画魂儿，难道江军跟苏三说的话跟她有关？可想想又觉得不对劲，她和苏三这是头回见面，以前根本就不认识，苏三瞧着也不像是对她感兴趣，那苏三为什么一脸审视地看着她？江军究竟跟他说了什么？他们不言明说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跟她到底有没有关系？林菀脑子乱的跟浆糊似的，这么一丁点蛛丝马迹实在刺激不了她敏感的神经，索性怀疑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他们的悄悄话结束了，只见苏三双手插进裤兜里，一副将信不信的样子，“你说的都是真的？没耍我？”
江军出奇的好耐心，解释了一句，“人现在就摆在你面前，你要是不信，现在就让你的人出去查，用不上两小时就有结果，到时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苏三没有接茬，踱步到林菀跟前，不怎么怜香惜玉地掐着她的下巴抬起，认真仔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地打量着她，好半天之后才点了点头，喃喃自语着，“怪不得……怪不得军哥稀罕你……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不知道为什么，林菀听到这话心里竟有些不舒坦，好像江军对她好是另有目的，不过苏三这么说一定不是空穴来风，这里面必定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菀不理智地问出了口。
苏三笑了笑，对她这个问题不以为然，“以后你就知道了……”
林菀不想等到以后，还要继续问，就被江军打断了，就听他不咸不淡地说：“苏三，现在可以放了我的人了吧？”
苏三慢条斯理道：“急什么？”
“……”
“你说放人就放人，那我的面子还往哪儿搁啊？”苏三拎着两支高脚杯和一瓶红酒过来，一边倒酒，一边说：“赌一把怎么样？赢了人你带走，输了嘛，人和东西都留下。”
“我说了，东西不在我手里。”
苏三笑了笑，道：“没关系，线索不是在这儿呢吗？”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看向林菀。
江军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林菀，“她什么都不知道。”
苏三抿了一口酒，似笑非笑道：“没事，我有都是办法让她知道。”
林菀距离他们不算远，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她能感觉的到苏三话里话外的威胁，还夹杂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残忍。说不怕那是骗人的，虽然第一次在‘月色’对上江军和大飞他们时也怕，但当时只是觉得心里没底儿没着落，跟恐惧绝望的怕是不一样的。
江军看出了林菀眼里流露出的恐慌，知道苏三的恐吓起了作用。这个赌局他不应也得应了，“怎么赌？”
“赌命……”说着，拿出一把□□推了出去，“这枪有六个弹巢，我装了三发子弹，你对准你的脑袋开枪，一枪不死我放一个人，两枪不死我放两个人，三枪不死我放三个人。如果你挨过三枪就死了，那剩下的就给你陪葬，怎么样？”
□□顺着桌面滑到江军跟前，江军捡起枪，回了一句，“不怎么样，不过你要玩，我就陪你玩玩。”
林菀见江军举起枪，枪口对着太阳穴，心里顿时‘砰砰砰’的一阵乱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这是在玩命，运气不好，一枪就毙命。江军犯不着为了她们姐弟三个拿自己的命去赌，这么大的恩情要她拿什么还，林菀泪眼朦胧，哭着摇头道：“江军，我们不用你管，我们是死是活都跟你没关系，你走，你走……”
江军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轻笑道：“怕我死了？”
林菀没心情跟他开玩笑，“我不想欠你的。”
第25章
“……”江军咧嘴一笑，道：“放心，老子是猫，九条命，死不了。”
闻言，一旁的苏三忽然冷笑道：“是啊，你一向命大，不过也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的。”
这话似乎是在暗示这回江军必死无疑了，林菀当下心头一紧，摇头大声道：“江军，你走吧，我求求你了，我不用你救……”
林菀喊的歇斯底里，江军仍是无动于衷，只是轻声对林菀说了一句，“给我唱首歌吧……”
“唱歌？”
“就唱首红豆吧。”
林菀张了张嘴，怎么也唱不出来，她没江军那份从容，生死紧要关头了，还能谈笑风生。
江军见她半天没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轻笑道：“你不是挺喜欢这首歌的吗？我总听你唱，你都没唱全过。”
林菀怔了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养伤那会儿，他在里屋躺着，隔着一道墙，就是走廊，林菀总在走廊里洗衣服，一边搓洗着，一边哼着歌，哼的最多就是王菲的《红豆》。
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些，可关于那半个月的记忆，林菀却是模糊的，她很少刻意的去想，甚至下意识的忘掉，所以这些细节她都没有在意过。
“唱……”江军忽然一改刚才的轻声细语，半是威胁，半是命令，脸色也沉了下去，变得阴森冰冷。
林菀被他这冷不丁的一声，吓得全身一颤，忘了恐惧和愧疚，木愣愣地开口清唱着，“还没好好地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咔”江军扣动了扳机，开了第一枪。林菀闻声，惊得双肩一抖，捏了一把冷汗。
“放人……”空枪，算是有惊无险。依照规矩，苏三得放一个人。
“我苏三说话算话，说放人就放人，不过……”苏三的目光在林家三姐弟身上转悠了一圈，慢条斯理道：“先放谁呢？”
“放……”江军才张嘴说了半个字，就被林菀打断了，“放我弟弟……”
闻言，不光江军皱了皱眉，就连林茵也惊呼出声，“姐……”
苏三询问的目光看向江军，江军点了点头，苏三对手下做了一个放人的手势。
过去了两个人粗鲁地架起林满就往外拖，林满被打的不轻，全身大伤小伤的，没一块好地方，这么一拉一扯，连肉里的骨头都疼。不过祸是他惹出来的，是他杀了人，连累了两个姐姐。现在有一个活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怎么能不顾两个姐姐的死活心安理得的接受呢。林满死命地挣扎着，说什么都不肯走。可他毕竟只是一个还没有长成的大男孩，身上又带着伤，双方力量相差的实在悬殊，最后还是被丢了出去。
林菀听见弟弟一路的哭喊，心疼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可是江军的处境却是越来越凶险了，尽管林菀书念的不多，只上到高中，但概率她还是会算的。六个弹巢，三发子弹，生死各占一半。现在第一枪空枪，枪里还有五个弹巢，三发子弹，命中率就是百分之六十。谁都说不好幸运之神眷顾哪一方，兴许有惊无险，兴许一枪毙命。先不管是那种结果，反正都够林菀提心吊胆的了。
“接着唱……”江军摆弄着那支枪，话像是对她说的，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菀除了按照他的要求接着唱不在调上的歌，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了。
“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
接着，江军在紧张的气氛中开了第二枪。
跟第一枪一样，也是空枪。
林菀听到响声，心颤了颤，觉得自己像是搁浅在岸上的鱼，濒临缺氧。
江军的神情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苏三始终都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似的。他笑了笑，道：“你还真是走运呢，这都不死？”
江军也懒得跟他废话，开口就两个字，“放人”
“放放放！”苏三心情很好地将杯中酒一饮而进，捏着空酒杯的手指着林菀和林茵，道：“这姐俩，你放谁？”
从始至终，江军要救的人只有林菀，不过他也知道林菀把弟弟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所以第一次机会让给了林满，至于这回……江军看向林菀，轻声道：“我不是每回都幸运，我是来救你的，你的弟弟妹妹我管不着。”
言下之意，林菀选择走，这场赌局就结束了，第三枪他就不用开了。林菀知道这不光是他的赌局，同样也是她的。可是她跟江军走了，那留下来的林茵就必死无疑了。
林菀下意识地看向林茵，林茵当然也听明白了江军的意思，她看着林菀，拼命地摇着头，想叫林菀不要不管她，可是话就堵在嗓子眼里，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最后只喊出了一个音节，“姐……”
林菀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不忍心，“放她走吧……”
闻言，林茵一怔，又是震惊又是难过，她在上一秒还埋怨林菀偏心，明明闯祸的是林满，可当生还的机会摆在跟前，林菀最先想到的永远都是林满。她们是亲姐弟，难道她们就不是亲姐妹了吗？而林菀刚才片刻的犹疑，更是让她透心凉，原来林菀有那么一刹那是想过放弃她的。可是最后林菀还是把机会让给了她，林茵好像很感动，又好像很怨恨，哭了一阵，笑了一阵，也不说话，就是直愣愣地看着林菀。
林菀也没当回事，只当她是大喜大悲，过度情绪化导致的失常，所以只叫了她两声就没再管了。
苏三看热闹不怕事大又问了一遍，“放妹妹走？军哥，你的意思呢？”
“就按她说的。”江军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行，放人……”苏三大手一挥，又过去两个人将林茵拖走了。苏三看了一眼林菀，又看向江军，“还接着玩吗？”
林菀心里清楚，她选择了林茵，就意味着又把江军推进了赌局。而这场赌局再继续下去，江军凶多吉少，活命的机会只有百分之二十五，就像江军自己说的那样他不会每回都幸运。
林菀直到听不见林茵的哭喊声，才开口说话，“江军，你走吧，杀人偿命，我留下，一命赔一命。你救出林茵和小满，我已经很感激了。”
江军偏过头，看着林菀，道：“我既然来了就没有一个人走的道理。”
“好！”苏三一边鼓掌一边道：“好气魄，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玩游戏。怎么样，继续？”
“当然……”江军斜嘴一笑，道：“我还没玩够呢。”
林菀看着江军捡起那把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心脏瞬时跳到了喉咙口。在场的人神经也都崩得紧紧的，尽管立场不同，但碰上这么新鲜刺激的事，情绪也都跟做过山车似的起起伏伏，尤其到了最后关口，更是身心投入，眼睛不错神儿地盯着。
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林菀的神经已经临近崩溃，她手心里湿漉漉的都是汗，宁愿枪口对准的是自己，也不想是江军。
林菀眼睁睁地看着江军扣动了扳机，这个动作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没个细微的变动都像是定了格似的，明明只有几秒钟，却像是持续了好久好久。
在枪响的那一瞬间，林菀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直到听到‘咔’的一声，才缓缓地睁开。
又空枪了。
苏三似乎不意外这个结果，“你的运气总是好的让人嫉妒。”
第26章
“可以走了吧？”江军扔下枪，过去拎起摊在地上的林菀，“还能走吗？”
林菀全身软的像一滩泥，借着江军的力道才勉强支撑起来，只是双脚酸软，根本就使不上劲儿。江军见状，二话不说，一把将人抄了起来，横抱在怀里。
这么多人看着，林菀觉得不好，挣扎着要下来，只是那么一丁点力气的挣扎，实在没有说服力，更像是变相的撒娇。
反正江军还挺受用的，一巴掌拍在林菀的翘臀上，装模作样的呵斥道：“乖，老实点。”
林菀脸一红，难为情地埋下了头。
眼看要出门了，苏三突然说话了，“你当年就是用这招骗过大兵哥的？”
江军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枪是你的，我能动什么手脚。”
“大兵哥……”苏三顿了顿，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问出了口，“他到底怎么死的？”
“……”江军先是一怔，随即静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空出一只手要去开门。
苏三没有得到回应，有些不甘心，叫住了江军，“等等……”
江军拉开了门，没有立马就走，顿了顿，道：“怎么？反悔了？”
苏三虽然恨得牙直痒痒，但也得顾着面子，只得放行，“我苏三说话向来一口唾沫一颗钉，说放你们走就放你们走。不过老伙计，咱们以后可得常走动走动，别想着好东西自己独吞，凭你的实力吞不下。”
